.却是撩拨了午门之上。龙炎洛的心绪。他刚才是花了眼了吗。他怎么看到了心中惦念的她。摔出了气派万千的西蜀王辇。而且她身边那个假意相偎的男人不是……
城门的风肆意拂动。龙炎洛的眼角略显干涩。半冷漠半静肃地注视着城门之下。静如处子的女人。他的眼不曾离开半分。这是他心心念念的人。这是他一直以來潜藏在心底的信仰。
落座在囚犯不远处的刑部中郎。眼瞅着城门下的贵人已到。放下來回在手中把玩的执令。他牵起一方宽大的长袍。就朝着城门下方小跑迎去。
“臣等恭迎六殿下。”刑部中郎还未行到下首。就与迎面而上的殷慕枫等人撞在了一块。
“你來的正好。给本王多备一个椅子。”殷慕枫正色道。他身后紧紧跟随的正是被缚住了双手。一脸忐忑不安的蓝末。
“小的这就去。”刑部中郎谄媚的模样令人生厌。一双小眯眯眼。死死盯着手上盖着一块丝帕的蓝末。这个在西蜀皇宫一直像谜一般存在的女人。此时又现身在六殿下的身后。他也许该卖给十一殿下一个人情呢。
见前方的几人已然走远。刑部中郎向后招招手。就见小跑过來一个侍从。他小声嘱咐道。“快去画舫送信。说是殿下等的人在午门出现。”
殷慕枫一手轻摇扇面。一手忽而扶上蓝末的肩头。见是本该放着两个椅子的位置。换上了一个可供两人坐下的软靠。他狭眸微眯。深深叹了口气。随后笑颜道。“刑部中郎太客气了。还将此物搬來这里。可是麻烦了不少人力。”
“为六殿下办事是小的们的荣幸。不过是粗鄙的材料。不值得六殿下记挂。”刑部中郎果然是墙头草两边倒。谁也不得罪。谁也都好好伺候着。
这瞬息万变的皇宫。沒有谁能肯定这一刻的王爷。下一刻会不会成为新任的皇帝。于是。不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鸡蛋。还是很稳妥了。总有一个能够保全他的小命。
“上好的老梨木竟是粗鄙之物。『雅*文*言*情*首*发』刑部中郎的眼界甚高。”殷慕枫说道。他身旁候着的正主额头早已渗出了细汗。
“这……”刑部中郎本就是奉承客气的一句话。让识货的殷慕枫给揭穿。面上十分的挂不住。碰巧一回眼看到顽强不堪的龙炎洛。他不由凑上了龙炎洛跟蓝末的中间地带。他说道。“北胡轩王派人传信过來。希望此人死后。能够魂归故里。灰洒郁江……“
灰洒郁江……蓝末听到此。面色一僵。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再看到狼狈不堪。身上数道鞭痕的龙炎洛。她的心早就沉重的可以从天上坠到地上。此时的一句话当然就是火上浇油。让人顿生阴霾。
这句话。竟是龙炎轩的原话。她愤恨不满的同时。却也无奈。她有何德何能怨怪轩呢。龙炎洛当日将轩几乎逼死在天水城内。若不是犬戎长公主的仗义出现。若不是他一直对蓝末存着真挚的感情。轩做的这些又有什么错。如果一定要找一个错处。那么就是在错误的地点爱上了错误的人。而他向來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信念生生被蓝末击碎。那么他心存道义将自己的堂弟尸体运回家园。又有什么错呢。
“末儿。你怎么了。”殷慕枫的声音清冷。却也看到了蓝末愣神的模样。只见蓝末收起一副神伤的神情。瞬间冷至冰点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她道。“我沒有事。你带我來此处只是为了看人斩首。那么。你太沒有新意了。我要回去。”
龙炎洛此刻被捆在午门塔楼最高处的木桩上。他的头高傲的仰起。从來沒有低下。如果一定要说一个低下头的时刻。恐怕就是蓝末从轿子中不甚摔下來的时刻。太过于熟悉的身影。太过于熟悉的音容笑貌。每一寸每一寸都刻骨铭心地扎在心口上。这是他最爱的女人啊。他此刻却不能伸手保护的女人。心间轻笑。却也听到了蓝末方才那句事不关己的话语。这本就是他们殊途同归的命数。他又能怨谁。
因站的高。所以望得远。
浩瀚的南空江水。静静地如同安坐在闺阁中待嫁的少女。她们羞涩。她们热情。她们胆怯。她们澎湃。正如龙炎洛此刻的心情。面无表情地他。多么想开口说一句。末儿。不要走。
“回去地牢有什么玩的。看着心爱的人死去不是更好么。”殷慕枫幽幽地说了一句。下令斩首的执令在他的手中來回挥舞。蓝末缓缓回头。肃穆地看向一脸坦然的荣王。那在围猎场上安然处之的冷血荣王。果然是沒有什么改变呢。她的脚步为之一顿。生分的声音宛若冬末最后一柄冰刀。生生刺入六殿下的心中。
“难道荣王愿意成全蓝末跟心爱的人一起远走吗。”女子笑的如同一串清脆的银铃。蓝末的眼中沒有恨意。搭在手背上的轻纱缎面被风微微吹起。却不能让旁人看到紧紧束缚住的双手。只要擅自挪动一分。就有被生生切掉的危险。
手握执令的男子。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殷慕枫存着一丝犹疑侧身看向蓝末。犹如一个手染鲜血的猎人看着待宰的猎物一般。他声色俱冷。“本王命令你。以后不许有这种想法。将一同赴死的想法咽进肚子里。“
记录官见一脸铮然的蓝末跟全无兴致的殷慕枫结下了梁子。他不由胆战心惊地上前小声提醒道。“殿下。时辰已到。改丢执令了……”
殷慕枫点点头。却是沒有立刻起身。他邪恶的唇凑近蓝末的耳边。令人抵触的软语在心灵深处陡然惊现。“他的今日死。等于你的明日生。”
刽子手手握斩刀静静等待荣王手中掌握囚犯生死牌的执令丢下。龙炎洛的膝盖被身后的侍卫狠狠一踢。立刻跪倒在地上。沉静如郁江水的深邃眼眸。能够洞穿一切世事的眼眸。此刻的聚焦点只有一个。有一层淡淡的云雾笼在眼前。他很想看清楚前方的斜下方的女人。然而在最后的时刻。却总是看不清楚。
“斩。。”荣王已然起身。完全无视蓝末愣住的眼神。手中的执令带着妖冶的红色在空中形成一道华丽的弧线。完成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回旋。即将落在地面的时候。翻身而起的女子。忽而飞身用脚将执令踢起。蓝末用脚尖轻点执令。“还未沾地。不能立刻行刑。荣王可容蓝末再多说一句。”
刽子手本要下手。却也沒有想到斜下方看台上的激变。只见荣王沒有点头也沒有摇头。由着手腕开始淌血的女子。继续说道。“对一个故人说几句遗言。难道荣王也不肯给么。”
“殿下。时辰就要过了。不可再耽搁了……”记录官手拿毛笔。生怕触怒荣王。碍于职责也在小心提醒道。
龙炎洛的头复而抬起。沒有表情的面容忽而展现了一抹浅浅的笑意。一身素色的简装。熟悉的扇穗盈盈挂在发髻两侧。她的面容有些憔悴。两只手像是被东西捆住了。正以很快地速度向他奔來。
“你真傻。为什么要來。”龙炎洛第一次用如此平淡的语气跟蓝末说话。甚至连一句末儿都忘记了呼喊。
“听着。时间不多。用扇穗打开枷锁。挟持我……”蓝末以极快的语速说道。她跟荣王协商的时间只有片刻。片刻之后。且不说殷慕枫身后的皇家禁卫是他们的敌人。就是殷慕枫一个人來对付。被束缚住双手的蓝末和体力耗尽的龙炎洛。也未必能逃出这里。那么只有一个办法离开这里。就是挟持。
“不行。我不会这么做的。”龙炎洛的声音清冽。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恐怕震惊的不是蓝末。震惊的是他自己。从來不用沒有利用价值的人。这是龙炎洛的做事准则。可是蓝末如此真心待他。他果真是撕去了内心深处最深的那道防线了吗。
正当蓝末跟龙炎洛说话的空隙。从下方仓皇跑上來的传话兵。小声在刑部侍郎耳边说了什么。就见他一脸灰沉地走到荣王的身边。“王爷。不好了。小十一殿下带着叠翠三千禁卫营往午门來了。”
“呵。他消息倒是知道的挺快的。本王以为他只关心跟东方兄弟打仗呢。”荣王轻蔑地笑笑。“他再怎么闹腾也只是本王不懂事的弟弟。无碍。”
“可是王爷。小十一殿下这是要來带走那个人的。”只见刑部侍郎昏黄的老眼看向龙炎洛身旁的纤弱身影。蓝末虽怀了身子。从背影看全然不能感受到。
荣王的指尖轻点软靠的老梨木质地。说话的时间甚久了点……
“末儿。不可……”龙炎洛清冽的声线夹杂着身上淡淡的药香在空气中尤为分明。仿若前世传來的低吟。
“六殿下。请放他走。”如同鸿雁般的孤寂女子。倔强的将手举起。一枚尖锐的瓷片正是藏在了手心。瓷片挨着脖子的血管。只要轻轻一碰。就能割破。这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为面前的男人换取最后的生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