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间，墙上老式挂钟的时针指向了八点。钟摆摇动，传出一阵悠扬的“铛”“铛”声。
被这声音一惊，哈利将一直新奇不已把玩着的蜘蛛别到衣领上，抬头看向对面仍旧捧着书本，无动于衷的金发男孩，疑惑的提醒：“亚尔，八点了。”
“嗯？”亚度尼斯撩起眼皮，瞄了哈利一眼，发出一个代表疑问的鼻音。
“我是说，”黑发男孩伸出魔杖来，施展了一个时光显现。莹绿色的大字幽幽的漂浮在半空中，将此刻的时间更加显眼的展示在他面前，重复道：“已经八点了。”
“然后？”金发男孩将手里的魔法书合拢，放到桌面上，正儿八经的看向他，问。
“你难道不应该……”哈利露出一个揶揄的笑来，伸出手指，指了指门的方向。一挑眉，脸上写满了“你懂得”的心照不宣。
亚度尼斯颇为无奈的看向仍在挤眉弄眼的黑发男孩，点了点门的方向，说：“你该回去休息了。”
哈利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他惊呼一声：“亚尔，你不去教授那儿了？你们……”
看懂了他的欲言又止，亚度尼斯翻了个白眼，就他这么个感情迟钝的家伙还来担心我？德拉科早就哭倒在厕所里了，好吗？
“放心，我们好好的。”说着，金发男孩站起身来，将哈利从沙发上拽了起来，顺手将他的魔杖给他塞进手里。推着他，一直送到门口，亚度尼斯倚着门框，对好不容易转回身想说点什么的黑发男孩留下一句“回去好好休息。”，就毫不留情的关上了房门。
环顾了一圈稍嫌空寂和陌生的寝室，亚度尼斯呼了口气，仰倒在自己的床上。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似乎仍能感觉到那灼人的温度在身上蔓延。
昨天晚上和魔药教授相处的画面又清晰的在他眼前浮现。
“要不要抓住他？”黑发男人重复了一遍亚度尼斯的话，身体前倾，鼻尖几乎凑到金发男孩的鼻尖前，幽深的黑瞳与他对视，“这真是个好问题。依你看来，我们该怎么做？”
凑得太近了。亚度尼斯卡巴卡巴眼睛，明亮的瞳孔里倒影着魔药教授深沉的眸子，一种颤栗的悸动袭击了他的心脏。他不由得下移视线，将目光定在斯内普那削薄的唇上，神思恍惚了一瞬。
“亚尔？”
视线里的薄唇轻轻翕动了一下，像是一只蝴蝶轻展了下翅膀，让他有一股亲上去的冲动。
迟迟得不到金发男孩的回应，斯内普后仰了下身子，拉开与他的距离，同时紧了紧握住男孩腰部的双手，问：“在想什么？”
“哦，哦，没什么。”突然回神的亚度尼斯使劲眨了下眼睛，别开脸，让魔药教授那严重干扰到他思绪的脸庞在视线里消失了一瞬后，转回头来，收回搭在男人肩膀上的手，扯住披在身上的被角，合拢被子，盘腿坐到黑发男人对面。
见到男孩已经坐定，斯内普也撤回双手，交握住放到腹部。
亚度尼斯在心里长长的舒了口气，这下终于能好好交谈了。
“调查还是必要的。但是，我考虑了一下，西弗，直接抓这招恐怕行不通。”亚度尼斯垂着眼，右手摩挲着下巴，慢慢说道：“当然，能尽早将伏地魔的爪牙给揪出来消灭掉，是我们所有人的期望。但是，这个人究竟是不是穆迪还有待商榷。虽然我们的揣测很有道理，”他抬眸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眼，“毕竟我们没有直接证据。”
斯内普不动声色地望着男孩，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如果我们直接找到穆迪，要求调查他的话，这样会产生两个后果：其一，穆迪是假扮的。那么，皆大欢喜，我们抓住了内鬼，挫败了神秘人的阴谋。哈利也终于可以安安心心的去参加三强争霸赛，不用时刻但心自己会出什么‘意外’了；其二，穆迪是真穆迪，一切都是巧合——”金发男孩拉长了声音，认真的看进对面男人的眼睛，“那这就不妙了。”
“哦？”斯内普挑了挑眉。
亚度尼斯伸出右手，竖起手掌，五指张开，“假如我们这么做了，最终却发现，穆迪是真穆迪，那么——”他屈起拇指，“我们做了一件打草惊蛇的事，这只会让真正的内鬼隐藏的更深；”弯下食指，“而且，还得罪了一个‘正义势力’中真正的元老，这对哈利以后在所谓‘凤凰社’中的地位可是会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压下中指，“更重要的是，众所周知的是，穆迪可是邓布利多最铁杆的手下，还是他亲自邀请进入霍格沃兹的，将这种怀疑摆到明面上，简直就是对这位最伟大的白巫师明目张胆的挑衅！”金发男孩将右手所有手指合拢，握成拳头，狠狠地挥了一下，目光炯炯的盯住斯内普的眼睛，“所以，调查这件事，我们只能悄悄来。”
“我想，不得不承认，你的话有一定道理。”斯内普对男孩的说法给予肯定的点点头，“既然如此，穆迪就交给我暗中调查。对于这种事，想必你不会比我更精通。”
“不，不，西弗。”亚度尼斯连连摇头，否决了斯内普的提议，“我想这件事倒是交给我比较好办。”
“你？”斯内普用不信任的眼神看了过来。虽然他知道这个小巨怪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方法，但他可不觉得这次也能成功。要知道，不管穆迪是不是假扮的，他都是一名强大的巫师，在一个巫师眼皮子下搞鬼可没有那么轻易。
“别这样看我啊，西弗，我会把持不住的。”金发男孩促狭的性子一起，俏皮的向男人飞了个媚眼，调笑道。
“你！”黑发男人瞪了又开始作死的男孩一眼，横眉立眼，恨声喊道：“菲尔德！”
亚度尼斯调皮的做了个鬼脸，然后立刻扬起一个可爱的笑来，眯着眼睛，服软道：“好啦，好啦！西弗，我知道啦。”说着，他抹了一把脸，变魔术似得回复了一本正经的表情，“要是你去调查，你会怎么做呢，西弗？”
斯内普早就对男孩这种变脸绝技见怪不怪了，要是跟他计较，早就被这个小巨怪给气死了。他自动忽略了金发男孩之前的求饶表演，习以为常的接话道：“我会趁他不在的时候，到他的办公室搜查一下。要知道，配置复方汤剂可是需要一种必不可少的原材料的。”
“你说的材料该不会是……”
“你想的没错。”从男孩的眼里看出了答案，斯内普冲他肯定的点点头，“要是没有本人身上的一部分，配置出来的复方汤剂就不会让另外一个人变成他。”
“所以，您怀疑，如果穆迪是假的，那么真穆迪会被他藏在身边？”金发男孩皱着鼻子，别着嘴巴，摇了摇头，否定了斯内普的想法，“您也知道，一瓶复方汤剂只需要原主人的一根头发就足够了，如果是我要用复方汤剂扮成另外一个人，那我只会把他剃光，然后把人处理掉。毕竟带着一个人，目标的确太大而且不好隐藏，不是吗？”
“那……”黑发男人皱起眉来，“唯一的突破口就只剩下确认穆迪随身带着的弧形酒瓶里的东西了，只要确认是复方汤剂——”
“西弗，不得不说，这真不是个好主意，不是吗？”亚度尼斯冲他摊了摊手，“这和直接当面调查他有什么区别呢？”
“哦？”斯内普抱起双臂，轩眉一扬，瞅着金发男孩，“如果我这么办不成的话，那我倒是要听听菲尔德先生是要采取什么高明的手段了。”
“高明什么的，倒是谈不上。”嘴巴里这么谦虚的说着，脸上却是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金发男孩唇角一翘，将嘴巴扯出一个微妙的弧度，“不过是我手里恰巧有个小玩意能帮的上忙而已。”
“你所谓的小玩意是指——”
“西弗，你忘了吗？”金发男孩神神秘秘的对斯内普眨眨眼睛，“我曾经可是指着它们给你报过仇呢。”
“你是说——”斯内普恍然大悟。
金发男孩对他肯定的点点头，并且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一点都看不出来想要监视另一个人的心虚和尴尬，说道：“用它们来还我们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一个清白，这可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不是吗？”
看着将监视别人这种话说的冠冕堂皇的亚度尼斯，魔药教授只感到一阵无语。他咽了口唾沫，不知道为什么对穆迪突然起了一种同情之感——即便，刚刚在走廊上遇到的时候，穆迪（甭管真假）那个疯子还戳了他的痛处——招惹上这么个家伙，真是让人不同情都不行。
“西弗？”亚度尼斯探身过去，在他面前摆了摆手，“你怎么了？”
“没什么。”斯内普回过神，将男孩乱挥的手拿下来。
“你觉得，我的办法怎么样？”金发男孩瞪大眼睛，看过来，询问。
“我觉得，呃，嗯，我是说，”黑发男人少见的结巴了一下，面对着男孩一脸求表扬的表情，只能干巴巴的夸赞：“很好，不错。”
“既然你也觉得不错的话，西弗，”亚度尼斯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像是解决了一个难题，“那就这么办吧。”
金发男孩抬手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了凌晨三点。他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松开盘着的双腿，爬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将被子展平，钻进去，躺平，闭上眼，含糊道：“西弗，睡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扭头看着男孩的动作，斯内普探手抓住了自己的左臂，脸色变了几变，最终神情里只余下了一片坚决。他拍了拍亚度尼斯的枕头，在他看过来的时候，沉下声音，语气不容反驳的说道：“从明天起，你不要过来了。”
“什么？！”所有的困意都被这一句话惊飞。亚度尼斯“忽”的一下坐了起来，扭过身，惊诧的问：“为什么？”
“你只要这么做就够了。”斯内普坚持道：“而且，除非必要，以后也最好和我保持距离。”
静默了一瞬，亚度尼斯盯住斯内普的黑眸：“我需要一个理由。”
斯内普垂下眼，沉默着抓紧了自己的左臂。在他的感官里，手掌下的黑魔标记突然火烧火燎的疼了起来，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更加疼痛、难以忍受。
这是耻辱。
无法诉诸于口的、让人耻于承认的印痕。
正如刚刚和那个不知道真假的穆迪争执时，那个疯子说的话：“有些污点是永远也洗不掉的”，就算万般厌恶那个疯子，他也没法不去承认这话的正确性。
这个印记正代表了他一生也无法逃脱的污秽和丑恶。
眼见迟迟得不到斯内普的回应，黑发男孩将目光移到他抓住胳膊的右手上。
今天晚上，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看到教授做这个动作了。
亚度尼斯眉头紧的能夹住蚊子。
左臂、左臂……
那个位置应该是……是……
一个想法闪电般划过脑海，金发男孩猛然瞪大了眼睛。
——黑魔标记！
当这个念头浮现的时候，亚度尼斯一下子就明白了斯内普的所有打算。
“黑魔王的确越来越强大了，对吗？西弗？”
突如其来的询问让斯内普一下子从自我厌恶中回到了现实。他猛地转头看向发问的金发男孩，入眼的是一张写着了然的脸。
又狠狠地抓了一把自己的手臂，黑发男人难堪的闭了闭眼睛，嘶声道：“正如你所想的，菲尔德先生，黑魔标记正告诉了我这个事实。”
“我明白你的想法了，西弗。”亚度尼斯冲着斯内普点点头，安抚的笑了笑，“我会按你说的做。不过，在此之前——”金发男孩一把掀开自己身上的被子，跨坐到男人腿上，双手揽住他的脖子，鼻尖对准他的鼻尖，呼吸交错，“你得做点什么来让我安心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