躯体发僵,而且浑身粘糊糊的。
「很不舒服。」这是泛舟起身时的感受。
不远处模模糊糊有光的影子,但是周围还是很黑,伸手不见五指。泛舟习惯性地把手伸到口袋里去掏他的pad,然而什么也没有摸到,连口袋都没有。泛舟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已不是自己常穿的运动服,而是类似于浴袍样的长衣服,上面沾满了黏黏的东西却没有口袋。
有种恶心的臭味缭绕在鼻尖,泛舟觉得自己应该先到有光源的地方去,于是他四下摸索着向光亮的地方移动过去。
没两下,泛舟便摸到了什么,硬硬的,凹凸不平,很大。又向周围摸了摸,似乎是墙壁或者崖壁又或者……「洞壁?山洞?这里是垃圾洞?」泛舟扶着洞壁向亮光走过去,边走边思考着,虽然他觉得身心乏力。
垃圾洞,顾名思义,“基地”用来处理垃圾的个山洞,也被用作处理尸体。「听说化粪池和垃圾洞挺近的,杀掉其他人后能够选择将尸体通过下水道运送到垃圾洞来处理。」
如果把垃圾直接从地下扔入海的话,海水会将垃圾带离基地,然后暴露基地的位置。所以组织选择不辞辛苦地用船将垃圾运走,生活垃圾则就地填埋。
这时,泛舟想起了任务最后刻那密集的电弧——那枚电浆炸弹。「看来被人给暗算了呢……“荆棘”干什么去了……以前不都帮我处理地挺好吗……」
泛舟不相信有人在自己的“brid”里安装了电浆炸弹而“荆棘”却不知道。荆棘,“救赎”里的执行性人员,也就是任务中负责动手的那种。泛舟则更偏向于后勤支援人员,他为荆棘提供安全的行动计划,完整正确的情报信息和可靠的物资调配等,按照合约,荆棘便应该为泛舟的安全负责。当然,如果是荆棘自身难保的话,就得另当别论了,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你也自身难保了吗?荆棘……」虽然移动速度很慢,但是泛舟离光源还是越来越近,不过那股恶心的臭味却并没有减淡。「看来,他们把我干掉后又是走的化粪池下水道的老路吧?真是群没有创新意识的人啊……呵呵……」虽然浑身恶臭,但是仍旧存在于世的事实让泛舟还是感觉良好,他相信,既然自己没有gaover,那么完蛋的必将是下手的人。
转过个不大也不小的弯,光线亮了许多,但是并没有到刺眼的地步,因为洞口处的藤蔓稍微减弱了些射进洞中的阳光。
阳光!泛舟觉得身体忽然又有了劲儿,三步并做两步,扒开稀疏的藤蔓走出了洞。微风吹拂,带来清新的空气冲淡了缭绕在泛舟周身的臭气,褐色的树枝上缀着点点新绿,嫩绿的小草从枯黄的落叶中探出头来,不远处几朵紫红色的小花在风中摆动,切在清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生机勃勃,隐隐传来的溪水叮咚声也很悦耳。
泛舟决定收回刚才对那帮人“没有创新意识”的评价,因为眼前这副温带落叶阔叶林的初春景色是绝对不会出现在那个亚热带小岛上的!
「居然……被弄到了外面啊……」泛舟忽然之间感到了无助与无力,基地里弄倒个对手然后就地处理掉并不难,基地外干掉对手并且处理掉也不难,但是要在基地里杀掉对手然后弄到基地外……这个,绝对不可能!进入基地很容易,无论海面海里还是空中都行,但是想要不通过申请就出去,还不如坐在岛上等那个岛所在的板块随地壳运动移动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基地被组织上层的人用种你无法想象的方式控制着……”这是荆棘告诉泛舟的,泛舟也曾经从“那个人”嘴里听到过差不多的话,但即使经过了多年的秘密调查,那所谓“无法想象的方式”仍然没有丝毫线索。
「对了,那群人貌似还给我换了身衣服啊……」泛舟低头打量起他的“新衣服”:件黑色的雨衣?背后有个大大的兜帽,下摆很长,几乎要拖到地上了,但是布料摸起来却并不防水,很粗糙,这样看来倒更像是风衣。然后衣服上到处沾满了黏黏糊糊的马赛克物体,就连手上也是,泛舟越发感到自己身上肯定也沾满了这些恶心的东西。
「时间还早,先洗个澡,然后喝点水,弄点吃的再来思考现状……」念及至此,泛舟向水流声传来的地方走去。溪流就在离洞口不远的地方,泛舟可以透过清澈的溪水看到溪底的鹅卵石。
初春时节,这样的溪流通常是由山上的冰雪融化后形成的,温度并不比冰雪高多少,这样的溪流能很快地掠走进入者的体温,令其再也出不去。但是伸手试过水温后,泛舟却并没有冷的感觉,只是觉得有点凉,「或许是被温泉什么的加热过吧?也许是离山比较远的缘故?」泛舟起身四处看看,四周高大的树木挡住了视线,「也可能这条溪流是地下水冒出来形成的吧……管他呢,洗了再说。」
从溪边慢慢滑入水中,溪流很浅,流速也不快,泛舟坐在溪里,溪水也没有淹到脖子。清凉的水流拂过周身,带走了污秽,传递了丝凉意。
拂了两下水,泛舟干脆把袍子脱掉来搓洗,顺带检查自己的身体有没有被动手脚。
「等等……我的皮肤怎么变这么白了?!」
「我的头发什么时候长那么长了?!」
「我的胸肌怎么这么大了?!」
「我…………!!!」
泛舟向下探去的左手摸到了个完全陌生的器官……个……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自己身上的器官……
“啊……咳……咳咳咳”泛舟个音节还没喊出来,便引得干涩的嗓子阵干咳。赶忙向小溪的上游走了两步,掬了点干净的水来润了润嗓子才好受点。生涩的凉水口感并不好,泛舟原本的打算是生火之后想办法烧点水来喝,但是现在的状况明显超出了泛舟的计划。
「什么情况!!!」胡乱地套上并没有洗干净的长袍,泛舟狼狈地爬上了岸。再次看向溪面,小溪的流速并不快,溪面影影绰绰地能看到倒影,虽然没有镜子清晰,但是泛舟还是能够确认溪面的倒影属于个亚裔女性——很漂亮的那种。
但是……「虽然我也是亚裔但是我不是女的啊啊啊啊啊啊啊!!!」现实与记忆的强烈反差将泛舟冲击得头晕目眩,险些栽进溪里。
「冷静……冷静……分析下现在什么情况……」泛舟有些无力地靠坐在棵大树下,刚萌发的新叶并不能挡住明媚的阳光,温暖的阳光照在泛舟身上,投出树枝和新叶的影子,却没有丝暖意。也许是因为才从小溪里出来的缘故,泛舟能感到自己身体在颤抖。「任务……生存者网络公司……被反攻……星空……电浆炸弹……梦……“小石”……」
“啊……”刚回想到这里,泛舟抱着脑袋惨叫着翻滚在了地上。那并不是头痛,不,并不能称之为痛。疼痛是种因实际的或潜在的组织损伤而产生的痛苦感觉,这是另外种感觉,种被本能排斥的,令人不快的感觉……种来自灵魂的不适。
天地开始旋转,这是泛舟的感受,他能感觉到,伴随着随着阵阵不知来自何方的晕眩,自己的视界开始变得奇怪。不再同于以往用眼睛接收可见光的[看],这种[看]是直接接收周围的[讯息],那是种来自更高维度的[讯息]。就好比靠着的这棵大树,泛舟不仅能[看]到这棵大树表面的样子,还能[看]到这棵大树的结构。[看]到这棵大树根部吸收着地下的水和无机盐,然后通过导管送往新叶,[看]到新叶点点制造着有机物,然后用筛管运送下来。
现在,他[看]到了自己,那个倒影在水面的亚裔女性:看起来年龄在十五岁上下的少女无力地依靠在大树下,大而漆黑的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却是对黑洞,有着令人坠落其中的强大吸引力。
泛舟确实坠落进了这黑洞,那是片同样漆黑的虚空,有着同宇宙般的深邃。对面的黑暗中漂浮着个淡淡的白色虚影,收回视线,自己这边是自下而上,闪耀着森绿色光芒,铺天盖地的0-1数据流。磅礴数据流中的小股扭曲成了人形,里面似乎充斥着淡淡的烟雾。「这就是我现在的样子了么……半灵魂半数据体……」很不可思议,自己居然能【看见】自己,就像是最后次见到那团五彩光团的感觉。
在泛舟进入这个视界的时候他就已经记起来了“由于重获身体而选择性失忆”的内容。《半数据半灵魂体可行性与效果测试》,这个实验便是切的始末,什么“生存者网络公司”,什么“赏金任务”,就连将自己发射到这里来的“星卫号”都只是这个实验的冰山角而已。而从这个实验的目的原理及实验步骤中,泛舟虽猜不到这个实验能有什么应用。但是他却能从字里行间中隐约能看出点什么,就像是培养细菌之前得准备培养基样,这个实验很可能是为了另个实验的准备实验,联系到生存者网络公司的业务范围,他看到了个更加庞大的计划的影子。
泛舟试图唤醒那个白色虚影,也就是这个身体的原主人,股森绿色光芒的数据流飞了过去,白色的虚影动了动,开始显现成个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