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
门轻轻地被推开,一个脑袋小心翼翼地探进去,眼观四方,没发现任何异样。再把脑袋收回来往身后四周瞧瞧,很好,没人。
带着一抹得逞的笑容,蹑手蹑脚地往里面走,一路走到桌边。竟然安然无事?不禁心生疑惑。今天怎么这么平静?难道有诈?斜着眼睛全方位、宽层次、多领域地将屋内环顾一遍,无碍。收回视线看向桌上瓶瓶罐罐里五颜六色的东西,嘴角不禁咧开,心里顿时汹涌澎湃,涌动的激动喜悦很快盖过了疑惑和不安。
“嘭”爆鸣声乍然响起。
院内,蓝以陌丝毫不受影响,运剑如同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招招干脆利落,毫无花哨无用的动作,凌厉的剑风扫过之处尘土飞扬。
林徽悦被响声吓到,匆忙抱着正在整理的药草跑出来,辨清了声音的来源是那间小屋子后,撇撇嘴,淡定地回药房继续忙。这种事情发生多了,习惯就好。
“臭丫头!”慕容初顶着鸡窝般的乱发和直挺挺的胡须从小屋里气势汹汹地冲进庭院内,“你要谋害你外公吗!”
蓝以陌完成最后一招后,无辜地看着熏得黑乎乎的慕容初:“皇天后土作证,我除了练剑什么也没干呀,倒是外公你去哪了,换的妆容真特别。”
慕容初彻底气结:“你……你这丫头!你外公就想看看你弄的那些东西,你就非得那么小气吗?枉我辛辛苦苦教你医术,还把无风剑法给你。”
蓝以陌抚着额头,自从外公知道自己总能弄出些奇特却实用的药剂或实验器材等其他东西后,整天就想往她的实验室里钻。那些化学试剂外公只是看看倒好,偏偏还要玩上两手,一不小心真的出事怎么办?跟他说其中的危险他又左耳进,右耳出。给他设防他还不死心,反而越挫越勇。
她只好无奈说道:“好吧,以后你想去就告诉我,但是必须由我带你进去。”她第一次带外公进去时,他趁她不注意偷偷玩了一下,差点把整个实验室烧了,所以她才一直禁止外公入内。如今看来,自己带他进去多留心点,总好过他自己偷偷溜进去。
慕容初立即换了一副脸孔,笑逐颜开:“好,好,丫头真孝顺,不枉我辛辛苦苦教你医术,还把无风剑法给你。继续,你继续练剑,为师就不打扰你了,练完后好带为师去参观参观你的实验室。”
蓝以陌失笑,每逢慕容初在自己面前理亏时就称外公,如愿以偿后就摆摆师傅的架子,这么小孩子气也不知外面传闻怎么说妙手神医清高自傲的。
她擦擦额上的汗,看着手中的无风剑。四年前当她拔出这把剑时,就已经决定了她是无风剑的新任主人。据说百年前,一对夫妻集天地之精华,耗一生之心血铸造了两把剑,分别为无风剑和穹空剑。两把剑集聚灵气,都会自己选择主人,只有认定的主人方能拔出,这也是当年自己拔出剑后林徽悦吃惊的原因。而慕容初代妻子林忆妤守护该剑多年,终于找到无风剑的新主人,自然欢喜。
不仅如此,两把剑同炉而铸,有所相通。因此还有一个传说,无风剑所选的女主人和穹空剑的男主人有着命中注定的夫妻缘。不过蓝以陌觉得这个大概是人们饭后无聊充分发挥无所不能的八卦潜能想象出来的增添童话色彩的传说,外公外婆就是活生生的反例,林忆妤是无风剑的主人,最后还不是嫁给了不是穹空剑的主人慕容初。
无风剑法有五层,越往后阶层越难突破。蓝以陌才十一岁就达到第二层高阶的境界,已经是奇迹。据说无风剑法之所以称为“无风”,是因为达到最高境界后,再凌厉的剑气也会隐匿于平静之中,不起风,无声息,却能给人以致命一击。但是听外公所言,除了无风剑首任主人在三十岁达至第五层,再无人达到过第五层境界。而当年林忆妤止步于第四层初阶,也已是江湖风云人物。
这四年里,蓝以陌体内的毒已除去大半,除了练习武功,还跟从慕容初学习医术。由于极具天赋,对医书中各种药物药性过目不忘,并制出像青霉素这种极其珍贵有效的药物,她的造诣名声甚至盖过习医多年的林徽悦。
林徽悦跟她虽然相处了四年,但关系始终不冷不淡,偶尔林徽悦心里不忿,为一些小事想跟蓝以陌争吵,但由于蓝以陌的淡然处之,终究无伤大雅。
而三姨娘那边,她只允许蓝以陌跟她偶尔进行书信往来,不能见面。至于京城方面的消息,三姨娘早已安排,会有人经常送到黑森林外,藏在固定的地方让她去拿。蓝以陌知道,三姨娘心里是挂念着她的,但为了她的安全只好忍着。四年来,三姨娘在蓝府里对内不仅大大打压了赵慧涓,而且重获宠爱和威信;对外不断搜集各种情报,等着让赵慧涓永无翻身之日的时机。
慕容初曾告诉她,只要慕容婉想争,蓝府内那群从小就困在深院里的女人都不会是她的对手。蓝以陌不得不承认,单是信息来源和人脉的广泛性,曾经跟随慕容初游荡江湖的三姨娘就胜过那群女人百倍。只是,蓝以陌心里隐隐担忧,三姨娘为了她卷进深院争斗,孤身一人本就危险,而且在搜集情报这方面不愿多提,让她觉得娘亲不仅仅是为了除掉赵慧涓那么简单。
蓝以陌揉揉眉间轻叹一声,希望三年后回去,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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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啾!”感冒想来,挡也挡不住。
蓝以陌一边抓药,一边诅咒着说练武之人不易感冒的人。她估计就是练剑时没注意,大冬天的着凉了。
他们每个月有一次外出修行,主要是到外面去采药看病,但从来不会接近京城。蓝以陌和林徽悦轮流出行,这次轮到慕容初带林徽悦去,所以只有蓝以陌一个人在家。
蓝以陌翻了翻一味只剩寥寥无几的药草,叹了口气。她快速披上裘衣,冒着寒风往树林里走去,河边有这味草药,趁着尚未天黑,赶紧采点回来。
河流里。
一双手突然出现,牢牢抓住岸边。手背隐隐泛青,骨节突出的地方稍有皲裂,微微颤抖,足见这双手的主人在这冷水里泡的时间之长。
顾琰从冰冷的河水中探出,本以为已经冻得麻木,可是在出水的瞬间,寒风吹过,他仍是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而胸口处已经点穴止住血的伤口因为他用力上岸的动作,穴位被冲开,鲜血大量涌出,瞬时染红周边的河水。
不能死在这里。顾琰脑里只剩下这句话。他紧紧咬着苍白的嘴唇,狼狈地从河里爬起,捂住伤口弯着腰,踉踉跄跄,下意识地往前走。
突然,朦胧中,眼前出现一双鞋,在意识残留的最后一刻,他抬头,撞见那双清净透彻的眼。
自此,命运的齿轮缓缓转动,命中注定的某些缘分,天意下的情仇纠葛,冥冥中已经拉开了序幕,或修成圆满,或者,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