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tv新闻频道开始试播,飞人刘翔改写田径历史,中国防止非典工作做到了双解除。
那一年,平淡而又浓郁的一年。
那年的夏末,点缀在绿荫中的蝉鸣,聒噪过了校园的一夏。
树徳高中是全国示范性重点高中,温柏希那年以位列全市第一的中考成绩进入徳高,在开学的第一次升旗仪式上,温柏希代表了全体高一新生发表致辞。
那一天,他穿着整洁的黑白校服,温煦的阳光穿过他乌黑的发隙,他的眼神如琉璃般清隽润泽,一身的光华流转,少年的清骨俊逸,举世无双。
纪寻安也穿着德高的校服,简单的白衬衣,纷飞的黑长裙,身子歪斜着站在升旗台下的莘莘学子中,微耷拉着脑袋,半眯起眼睛打着瞌睡。
身旁站着的好友毛茜推了推寻安的胳膊,唤了声,“嘿!寻安?”
寻安才微睁开了点眼缝,手背跟着擦了下唇边的唾沫痕迹,“毛毛,别吵,让我再眯会儿,一大早就被叫来参加这升旗仪式,好困!”
“快看台上!那个人就是高一的新生温柏希,听他以前读的实验中学传出的他智商有160多!”
寻安一直微垂着脑袋,阖着眼睛专心打瞌睡,嘴上嘟囔着回了句,“别闹,我智商还180呢!”
温柏希穿着一身淡蓝的校服站在升旗台上时,晨起的阳光散落在他的身上,整个画面会因为他唇角淡淡抿着的笑意而光芒四射起来。
升旗台下站着五千余名师生,寻安便位列其中,却在一直埋头补觉,身旁的毛茜则一直伸长脖子望着升旗台上的那个帅气袭人的温柏希。
升旗仪式结束后,毛茜挽着寻安的手臂离开操场。平常毛茜总会抱怨德高的校服难看,可是碍于学校在校必须穿校服的规定,她不得不每天穿着她不喜欢的校服,不过她却总能花点小心思,比如夏天时别一朵精致的蓝花在衣领上,冬天将校服外套打个蝴蝶结拴在腰上。
毛茜边走边说着女生都喜欢聊的八卦,“寻安,刚刚发言的那个高一新生温柏希,真是帅到我心坎里了!”
寻安脚步顿了一下,她刚刚只顾着睡觉去了,完全没看到能有多帅,她贼笑着伸出一条胳膊,搭上了毛茜的肩头,眼角的光斜眄着她,“毛毛,看你这对眼珠子都变成红桃心了,别忘了你可是作为别人的学姐,请注意一下你的口水,别粘我衣服上了。”
毛茜立即摆出一副壮士断腕的悲壮表情,“好不容易遇见这么一大帅哥,却要小我们一届,唉,生不逢时啊!”
寻安嘴角垮了垮,“你的意思是如果他没有小你一届,你就能怎么着了?”
毛茜立即点头如捣蒜,眨巴着双眼,“寻安,可惜我不能接受比我小的男朋友,那样的话我一旦在他面前撒个娇,他指不定就会说我装嫩。”
毛茜说的好像那个高一的已经被她给收了心般,寻安受不了地给了毛茜一记眼刀,“那你还流什么口水,冒什么桃心,快给我收起你这幅猥琐样。”
“你们两个在聊什么呢?”一个清朗的男声突然横空传来,把毛茜吓了一跳,毛茜斜拂着眼睛瞪过去,“陈谦,你丫大白天撞鬼了呀!”
陈谦手里正掂着篮球,那个篮球在他的食指上骨碌碌地转个不停,他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是你撞邪了吧,瞧你这一副春情萌动的傻样。”
毛茜怒了,立即伸手揪起陈谦手臂上的一坨肉,陈谦立即拧眉痛呼,“呀,疼!放手!疼啊!”
“现在知道疼了?那叫声姑奶奶听听。”
陈谦立即没下限了,“姑奶奶,毛奶奶,你快放手”
毛茜这才松了手,挽着寻安的胳膊,“寻安,我们走,别理他!”
陈谦一得空,突然伸出手来,一把揪住了毛茜扎的高高的马尾,施了不小的力气向后一扯。
“啊!”这次换来了毛茜的一声惨叫,“纪孙子!!”毛茜怒喊一声调转回头,陈谦却已经拔腿跑出了十米远。
毛茜揉着被扯疼的头皮泪奔了,“我的头!”
寻安揽过毛茜的肩头,凑上头去在毛茜耳边悄悄说了什么,毛茜的眼里立即掠过一道贼亮的笑意。
到了第二日,德高的高二三班,在上课前教室里突然传来一片喧笑声,陈谦单手拎着书包从前门大跨步迈进来时,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齐齐投注在了自己身上。
陈谦捋了捋头发,心想今天自己有这么帅吗?然后眼角的光扫到黑板上时,脸色立即刷刷刷得变绿了。
黑板上贴了一张被放大十倍的照片,而照片的人赤着上半身,下半身只穿了条醒目的彩虹泳裤,他正对着镜头,摆着自认为帅气无敌实则无比二百五的pose。
陈谦立即飞奔上去将照片扯下来,教室里立即引发了一阵更大的哄笑声。
“安静!安静!”陈谦连喊了几声,咬碎了一口银牙,“纪寻安!毛茜!你们两个给老子滚过来!”
寻安和毛茜坐在座位上齐齐做无辜状,“怎么了?”陈谦已经迈着大步走过去,一手抓着一个人的衣领,势必要把她俩揪出去。
教室门口外突然传来一道煞气腾腾的声音,“吵什么吵?!没听见上课打铃声吗?!陈谦、纪寻安、毛茜,你们三个,给我出去罚站!”
于是,教室的走廊外,三个人靠着白色墙壁,站成了一排,耳边传来教室里秃爷那口浓郁的青岛口音,“大家记住,在三角函数中,s的平方加上s的平方永远等于1”
毛茜微躬下身,捶了捶站的有些发麻的腿,眼尾的光哀怨地扫向陈谦,“都怪你!”
陈谦的七尺男儿尊严顿时碎成了渣,“怪我?要不是你们把我的照片贴在黑板上,我们会罚站吗?!”
寻安想到那张照片不由得笑出了声,“谁叫你上个游泳课也要独领风骚!”
陈谦不由得憋屈,“是谁威胁我如果不拍照,她就去告诉我爸我把零花钱都拿去买漫画了!”
寻安扬起唇角,与一旁的毛茜相视一笑,“陈谦,如果你不想让你爸知道你不仅是个漫画迷,还是个游戏迷,这个月的零花钱被你冲了点卡,放学后就得请我和毛毛吃饭。”
“没钱!老子现在是穷光蛋,你们要不现在就杀了我吧!”陈谦觉得这两女的上辈子一定是土匪!
毛茜抿着唇角偷笑了一下,“我们不要你的命,就要你两个腰子,现在能卖好多钱呢!”
陈谦抹了一把辛酸泪,“真是最毒妇人心!交友不慎!”
“你们三个罚站的时候还敢聊天!”秃爷突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三个人立即将背挺得笔直,手臂贴近裤缝线,抬头平视前方。
“是陈谦先找我和寻安说话。”毛茜乖乖开口澄清。
陈谦怒了,情急之下,“秃老师,你别听她在那儿瞎掰。”
“李老师,陈谦刚刚叫你秃老师!他竟然敢私底下给你取绰号。”寻安和毛茜一唱一和,堵死了陈谦僵在嘴边的话。
秃爷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陈谦,你刚刚叫我什么?!”
陈谦眼角的光立即战战兢兢地瞟了眼秃爷头顶上的一片地中海,然后欲哭无泪,“李老师,我、我”
“放学后不准走,写份千字检讨,明天当着全班同学公开念!”
陈谦顿时只觉得心力交瘁。
秃爷前脚一走,寻安和毛茜便用无辜的眼神看了看陈谦,不过那眼神也只维持了一秒,就齐齐得向他比了个胜利的鬼脸。
陈谦在心里长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树德一中刚开学还没几天,高一的温柏希就成了热门话题,无论是他优异的成绩还是出众的外形,在同龄人眼里,都成了她们眼中的粉红色泡泡,于是接踵而至的情书被纷纷塞进了柏希的书桌里,柏希总是礼貌地将这些情书叠好,然后装进书包里。
到了周六,柏希会骑着单车去郊区的桉树牧场,坐在沿河边的一棵杏树下,膝盖上放了本书,初秋的槐花纷纷繁繁,飘拂了一地。
柏希回到家时差不多六点了,走上狭窄的楼梯口,从书包口袋里摸出钥匙开了门,一进门后便看见温妈妈拴着围裙,正半蹲在炉子前烧水。
柏希换了拖鞋走过去,简棠抬头看向柏希时脸上浮现出笑意,“温谨,回来了,先去写作业吧。”
柏希点头,迈步走回自己的房间,他的卧室布置得很简单,墙角摆放着一张单人床,正对着窗口,铺着蓝白相间的格子被褥,靠着窗户有一张檀木书桌,桌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列书本,一把乙字式台灯端正放在窗台上。
柏希走向书桌,将书包挂在椅子尖角上,坐下来后开了台灯,看着白色的玻璃罩慢慢变成乳黄色,窗户没有关严,被风哐当哐当得吹开了。
柏希伸手去将百叶窗向外全部推开,院里那棵树冠庞大的老榕树靠着褪落的墙皮,映入了柏希的眼帘。
在老榕树交叉纵横的枝干皮孔中,生长出了许多细弱的气根,有些根已经垂悬至地面。
柏希伸出清瘦的手指握着台灯底座,将光的方向照向那棵老树,看着暗黄的光晕滑过青绿交错的繁茂枝叶,手慢慢向下移,光圈也跟着移动,滑到了盘根错节的树干时,柏希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漆黑如玉的眸子凝睇着。
纪寻安就站在那棵老榕树下,迎着微微暖黄的光晕,罩着一套黑白的校服裙,脸庞罩在光中,一半明处一半暗处,从温柏希的角度望去,是一片若隐若现的人影。
却还记得那时她立在风中,身形单薄纤细,却透着一股莫名的韧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