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快马加鞭,行至青州时,也才不过未时。
将马栓在叶府外不远处的树下,我拿了水袋,便往叶府大门走去。
才刚迈了几步,又觉得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被什么人望见了,错将我当成背后的指使,终是不太好。
于是我选择了翻墙。
纵身一跃,落入院内的那时,心里本来是觉得有些惊悚的,毕竟这一府傀儡,像极了我儿时瞧的那些话本子里的僵尸,独自一人闯入僵尸老巢,想了想终是觉得这不是一件光需要胆量的事儿。
可我脚尖落地后,却不见得这府中有何人影。
起初我以为是他们怕光,不在白日里行动,可当我迈入大堂之时,却见躺满一地的叶府仆从时,我的内心是崩溃的。
这场面极其壮观,活脱脱像极了一个整齐的乱葬岗,大堂内竟是没有一点落脚的地方。
蓦地,我的胸口顿时咯噔一下,脑子里冒出另一个想法——莫不是因为我来迟了,这一府的人没有解药,已然被蛊虫缠身死去?
……若是这么说的话,他们的死,岂不是因为我?
正是我心中顿生罪恶之感时,身后一个声音蓦地叫住我。
“狄月姐姐!”
我拿着水袋的手兀地一顿,心里竟是乱跳个不停,要知道一个停满横尸,荒无一个活人的叶府内,蓦地突然有了声响,是足够吓死个人的。
我回过头去,见昔日的熟人露着白齿站在我跟前,才缓缓镇静下来。
我有些惊讶地问道,“小织?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织手里端着一个碗,我缓缓走近,药味扑鼻而来。
她笑着答道,“叶曦姐姐将我接过来了,以后我便可在叶府里过日子。”
我听着她的话,顿时再觉得惊悚,竟觉得是耳朵出现了幻听,“你方才说什么?在,在这叶府过日子?”
恕我直言,这样一个惊悚的地方,说不定下一个转角就会突然冒出傀儡的地方,别说过日子,就算是给我一万两在这住个四五日,我也不要。
谁知小织竟是点了点头,脸上写满了兴奋。
我抿了抿唇,微微开口,“你不怕吗?”
她眨了眨眼睛,一脸狐疑地望着我,“怕?为什么怕?苏鸢哥哥早就封了他们穴,也喂他们解药,他们是不会伤害到我的。”
我心里一颤,听着那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苏鸢,苏鸢就是他,柯子尘。
“恩……苏鸢在这吗?”我支支吾吾地开口问着。
小织望了一眼大门,淡淡说道,“两日前来的,给大家带来了解药,他在这教我如何煎药,还嘱咐了每日的用量,说是不出三日后大家都能醒过来。”
原来……他已经来了啊……
是了,他可以从夕雾口中,问到这禁术的解药。
我有些好奇地问道,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那他呢…现在在哪个屋里?”
小织抬了抬手,往大门指去,“一个时辰前,离开了。说是有急事要去处理。”
她说完这话,我的心里竟不知是失落,还是庆幸。
接着她又顿了顿,有些奇怪地问着,“你们不是一起来的吗?狄月姐姐,这次你怎么没有和苏鸢哥哥一起来?”
我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耳后,嘴边攒出一个笑来,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她。
“你们吵架了吗?”她仍是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
我“啊”了一声,随即又急急否认,脑中却蓦地想起,那日在问情树下我说的那句话——
柯子尘,我们就此两清了。
与其说吵架,不如说再没有牵扯了更为合适,我见他只是陌生人,他见我也只是路人。
我们各走一边,像琵琶弦上的弦,互不交集。
“我爹说过,夫妻床头吵,床尾和。你们不要怄气,心里想的什么,就告诉彼此,误会只有解释才能解开嘛。”
我:“……”
我帮着小织给一府的人喂了解药后,正准备翻墙离开,她却叫住我,“狄月姐姐,你不走正门吗?”
我心里正是要给她解释,走正门如何如何不好,却听她悠悠开口,“苏鸢哥哥来去走的都是正门,方才我听后院里有声响,原以为是进了贼,没想到居然是狄月姐姐。”
我:“……”
于是我便从正门大步走了出去,拉着马准备往回赶,小织站在门口望着我笑了笑,我也朝她挥挥手,便往回赶去。
不知为何,这往回赶的路上,脑海里总是浮现小织说的那句话——误会只有解释才能解开。
行至客栈门口,却见门口围满了人群。
心里正是疑惑——莫不是茸耳卖艺卖到客栈来了?竟引来这么多人。
我侧着身挤了进去,见一大堂内,就茸耳和穆苏,还有几个看戏的伙计。
我暗暗皱眉,正要开口问他们怎么了,谁料穆苏和茸耳刚进我迈进门槛,就像饿狼扑食一般扑了过来。
“小姐,这不是我干的,都是茸耳一个人的主意!……”
“狄月,你可千万要答应啊,现在大家伙,都指望着你填饱肚子呢!”
我正是没理清状况,却眸子一瞥,瞥见茸耳手里的一卷羊皮纸。
我望着那卷羊皮纸,示意他俩好好做个解释,穆苏则是一言不发,用手肘戳着茸耳,我见她这举动,便知又没什么好事。
茸耳挠了挠头,颤着手将那羊皮纸递到我跟前,吞吞吐吐地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就是我给你找了个好差事……”
我自也没想接过那羊皮纸,自而就绕过茸耳,坐到一边的木椅上,行了一路,我此时倒是只想歇歇。
穆苏见此,瞪了茸耳一眼,随即轻轻迈上两步,走到我跟前,“小姐……就是茸耳今儿去卖艺时,所得并不乐观,回来时见城里的告示栏上,贴着甄选乐师的告示……”
穆苏再不敢说下去,朝茸耳使了个眼神,茸耳便直了直身板,颤着步子走过来,“咱们都揭不开锅了,况且我瞧你琵琶弹得挺好,这不就是上天眷顾咱们嘛!我一高兴,就将这羊皮纸揭下来了……”
我一怔,蓦地回头去望着他,心里祈祷着这甄选乐师的,万万别是那个地方。
我走过去将茸耳手中的羊皮纸拿过来,仔细看了一遍,顿时觉得身心俱累。
我们所在的此处地方,是大昭的河洛城。
而这座城内,坐落着大昭的一位亲王的府邸——乐阳王。
这乐阳王,便是柯子尘的大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