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午饭，莫夏表现得很是殷勤，而白雀晅见着他这服模样，也不再想着去提寒湖之事，她说话说了八分，想来莫夏也应该明白她的意思。
她素来不喜欢麻烦，更别提多生事端。
那一阵子，莫夏很是安分，每日不是陪她练武，便去陪她去桃林赏花看月，两个人好一阵子甜蜜。
那日白雀晅从洪麟那听来一个传言，说是整个杏平镇乃至北椒国的传统。
她急急忙忙跑去寻到莫夏，将从洪麟那听来的传统一道说了出来，“洪麟兄说，北椒国人以玉石为吉祥物，每每家中又添新人，父母便会相赠精心挑选的玉石给新儿。等到及笄加冠时，再将这玉石放入绣有自己名字的荷包中，与心上人的荷包一同挂在鸳鸯树上，两人的感情便会长长久久，受到先祖的祝福！”
她激动地同他说着，而他却哈哈一笑，觉得这东西被人们传得神乎其神的。
而白雀晅却是眉头微微一皱，莫夏似是瞧出自己的姑娘有几分不开心，连忙改口答应，“挂！这鸳鸯树一定得挂！”
跟前的姑娘顿时眉开眼笑，欣喜地递出一个荷包给他。
却见跟前的莫夏挠了挠头，白雀晅瞧了他一眼，似是看出了些许不对劲，“怎么了？”
“我……不是北椒国人，出生时没有什么玉石。”
白雀晅顿时恍然，这么说起来，自己出生时，也没什么石头……
她咂咂嘴，有些苦恼地望着手里的荷包，蓦地，却听到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你俩何不用那武道大会的夺魁之奖呢？”
莫夏一瞧，自己的师兄倚靠在店门边，他蓦地一拍手，“是了！”
往年武道大会的夺冠之奖，不是武器便是金银，而今年，据说北椒国新皇登基之时，在莲池中偶得一枚美玉，那玉入手细腻，夜里泛着白光，一看便知价格不菲，又正逢他登基以来的第一次武道大会，便心想将这玉作为夺冠之礼，也讨个好彩头。
洪麟轻轻挑眉，久笑不语，而旁边的白雀晅也是会意，才刚点头谢过洪麟，便有些等不及地拽着莫夏去取那玉石了。
刚至鸳鸯树底下，白雀晅就将那枚玉石放入绣着莫夏的荷包中，而自己的荷包内，则是那次在寒湖，他赠与她的紫色石头。
时至今日，除了师父留下来的那副双剑，恐怕能让她白雀晅宝贝的，除了这枚石头，再无其他。
白雀晅将那石头双双放入荷包中，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缺了什么，转眸之际，莫夏便见身边的姑娘，急急忙忙往客栈而去，再过不久，她便喘着粗气地跑了回来。
莫夏见她一脸神秘，暗戳戳问到，“干嘛去了？”
白雀晅白了他一眼，嘴一横，“不告诉你。”话音才落，她就将那荷包双双系在树上，亦将她一生的期盼，寄在了这荷包间。
行过此礼，从此在杏平，他们便是名正言顺的眷侣了。
可是莫夏不知，多年后当他回头时，他才知道，那荷包中，一纸信笺，白纸黑字已是道明——
生生世世莫相负。
可他还是辜负了，那个曾经对她满是欢喜的姑娘，那个可以因为欢喜，而处处原谅他的姑娘。
次年初春，杏平的晨风开始变得暖和起来，屋檐下的燕窝也渐渐多起来，那日白雀晅在杏平镇外的小山包上练着剑，忽闻一道熟悉的声音悠悠传来——
“我听你在大会上一举夺冠，如今瞧来，这剑出有章，看来传言倒是不假。”
她利落地收起双剑，眸子轻挑，立在身后不远处的树底下的人，头戴斗笠，身着蓑衣，她正是疑惑此人是谁，晨曦洒洒，那人将斗笠一挑，杏眸柳眉，是她认识的模样。
是西吾！
白雀晅心下一喜，急急跑了过去，当下就往西吾的怀中扑去，像极了多时不见娘亲的孩子。
故人相逢，总是千言万语挂在唇边，道了一个早间的时间也没说尽心中念想。
她将她在杏平的点点滴滴如实汇报，而西吾则是一脸欣慰的模样，跟前的女子眉眼已是长开，早是出落得亭亭玉立。
“啧啧，女大十八变，这还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白雀晅嘛！”西吾勾了勾唇，揶揄道，“快说说，东廊的门槛是不是早已被踏平，有多少人向我家白女侠提了亲？”
她顿时脸颊一红，姜还是老的辣，她面上的不安，眸间的躲闪，全被西吾收在了眼底。在西吾的逼供下，这丫头总算道个干净。
而原本双目欣然的西吾，却是蓦地一愣。
白雀晅也注意到了跟前人刹那的不对劲，她有些愣愣地问着。
只听西吾长长一叹，“我秋雁坊自建起到今日，你可知坊内为何皆是女子？”
她不知，她摇头。
“天下男子一般狠，又有几人许衷情。雀晅，初代坊主的事，你应当有耳闻。”
是，秋雁坊的女子，从来不信男人，自从初代坊主与第三代坊主的事发生后，这世间的情爱之事，就像是与她们秋雁坊无关，而那坊中弟子皆知，两位坊主的痴心相付，一位换来的是石沉大海，而另外那位，则是血海深仇。
那一张一合的双唇曾许下的诺言，当兵戎相见时，犹如镜花水月。
她们终是被辜负了。下场也不尽相同。
一个郁郁而终，一个含恨自刎。
“雀晅，前车之鉴，你莫要忘了，可若是你真找到了好的归宿，师父心底，又何不是替你高兴呢？”
我抬眸瞧了她一眼，只见寒风里，带起的是她讽刺的笑声，“你可知后人如何编写秋雁坊的记事？”
我不知。
她摇摇头，自嘲一笑，“秋雁史上三代坊主，一个郁郁而终，一个含恨自刎，还有一个……”她手中的棋子蓦地落下，我低头一瞧，已是棋成定居，再怎么改，都是死局。
“还有一个，受监禁之苦。”
西吾回来后的第二年，因为秋雁远在北椒国外的北边，坊中新振，又立新任坊主，多少事宜等着她们回去处理。
临行之时，她还记得莫夏将一小坛女儿红送于了她，说是这是丐帮的绝学，是送于心上人的礼物。
他说会等她回来，之后在一同仗剑八方。
那时正值夏季，路边的野花稀稀落落地开了一地，马蹄一过，卷带起多少路边碎叶。
当雪蹄再次踏回这片黄土之地时，她没想到，等着她的，是一记剜心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