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大人哭了。??中??文 w≈w≥w≥.≠
自己身边藏着这么个祸害,我高德尚究竟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呀……
这得需要多么强大的意志跟心志,才能跟高歌那犊子称兄道弟,而且至今还能活蹦乱跳的……
村长大人决定了,明年……不,明天就退休!
实在扛不住了啊……
赶上这祸害回来了,村长的日子从此不好过了呀……
一日三惊的,自己的这颗小心脏儿实在衰竭老化的厉害,再不赶紧退休的话,指不定哪天就能整个心肌梗塞心绞痛什么的,随时都有可能以身殉职……
“……”
同时决定马上就办理退休手续的,还有高家族长,高良业老先生。
老族长这会儿正躺在自家床上,一边唉声叹气,一边老泪纵横……
实在扛不住了啊……
做了一上午的义工志愿者,却连顿午饭都没混上……
自己这族长混的,甚至还不如那犊子家中的一条狗,至少那条中华名犬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还有根儿骨头啃啃……
拄着拐棍儿杵在那小兔崽子的家门口,那叫一个望眼欲穿,望穿秋水,再望下去估计就得变成望夫石了……
直望到饥肠辘辘,头晕眼花,实在扛不住饿了,这才满身心的失望加绝望,拄着棍儿一步一蹒跚,一步一血泪地挪回了自家老宅……
这族长看来是不能做了……
某个祸害回来了,说不定自己哪天就得饿死街头,曝尸荒野啊……
“……”
“当家的,快醒醒!”
村长他婆娘,翠花同志……好吧,其实人家闺名崔丽华,只因为人家是村长的婆娘,为了不脱离群众,这才人为地取了个朴实无华的小名儿……崔丽华同志很清楚自家男人的酒量,身为一村之长,国家干部的中坚力量,没个三两斤白的,根本放不倒。
翠花同志抱着自家的大胖小子……确实是大胖小子,村长家的孩子跟普通社员家里的娃儿比起来,只肥不瘦……三两下将自家男人推醒,不甚耐烦道:“人都走了,赶紧起来吧!”
“哦。”先前趴在酒桌上装死狗的村长大人,应声而起,二话不说,抓起一杯凉茶水,兜头泼在了自己的脸上,既醒酒又醒人。
看起来,国家干部不仅对老百姓心狠手辣,对自己也是毫不手软……
“哎,我说,”村长的婆娘似乎早已对此司空见惯,且工序流程异常熟稔,随手递了块毛巾过去,一边却是沉着脸说道,“我在外边做饭那会儿,你们说的我可都听见了啊!”
“没规矩的长舌妇,瞎打听什么呀……”村长大人胡乱擦了把脸,随手将毛巾丢在桌上。
翠花同志抬手狠拧了自家男人一把,恨恨道:“庄子最上头的那一大间门面,可是咱家自己留着打算办市的!你说送人就送人了啊?还是彦修那呆瓜……”
“没个见识的蠢妇!你知道什么呀……”村长大人自己给自己又添了半杯还魂酒,眯着小眼睛吱溜了一小口,“我这又是村长又是支书,再兼着村委会主任,身上还挂着个高家庄果业协会的会长名衔儿,咱家自己另外还有一家粮店,已经够忙活的了!再说了,身为村长再跟大伙儿争那点利的话,我还是不是人了……”
“你还知道自己是个人啊?”翠花同志却是不满了,又狠狠捣了一拳过去,“咱家自己不办市的话,不是还有我那娘家兄弟嘛!”
“愚蠢的婆娘啊……唉!”德尚同志重重叹了口气,又吱溜了一口闷头酒,“你以为兴歌儿让我帮彦修,把这一坛老酒送给老族长是为了什么?有了老族长点头跟捧场,再加上兴歌儿从旁指点扶持,彦修他就是再傻,这市也能办得顺顺当当……再说了,你以为彦修还真傻呀?那犊子精明着呢……”
翠花同志愣怔了好一会儿,想想也是。
彦修家虽说父子两代都没把小卖部展壮大成大市,可总算是高家庄商业界的一棵常青树。
虽说谈不上什么百年老店,生意兴隆,却是买卖不断,人气不减。
而庄子最上头的那家大市,虽说规模挺大的,可那业主却是换了好几茬了,看起来没有高家庄宗族的帮忙扶持,还真玩不转咧……
“哎呀,好了好了!这市咱家不办也罢,就当是帮帮自家族人好了,反正彦修傻不傻的,也不是外人!”能当村长的婆娘,能睡村长的床,翠花同志显然不是普通社员,更非普通农家蠢妇,这点儿见识跟气度还是有的,当下不甚耐烦地大手一挥,就此揭过,却又瞅了眼那坛子老酒,甚为不解道,“不就是给老族长送坛子酒嘛?他兴歌儿为啥不自己送去?非要你去跑腿儿干啥?听说跑慢了还要挨打……明知道老族长不怎么待见你……”
嘭!
“还有没有半点儿规矩了,啊?”村长大人拍案而起,夫纲大振道,“你懂个屁呀?兴歌儿这是给我个机会,让我跟老族长多亲近亲近!之前他不在家的时候,别说是上门给老族长送礼了,半路上碰见那老东西……咳咳咳,哪回路上偶尔碰见族长他老人家,我都得夹着腚,绕道走……”
“我,我就是不明白了……”看起来,翠花同志被自家男人的夫纲给彻底镇住了,说话都温柔贤惠了许多,“咱家从没招惹过族长他老人家呀,逢年过节的孝敬也从没短缺过,更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他老人家为啥就这么不待见你呢?”
“唉……”村长大人霸气散去,悠悠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身为一村之长,这些年我只给自己忙活钱儿了,村里族里的大伙儿,却是没怎么见着钱儿,估计族长他老人家早就想打断我的狗腿了……咳咳,他老人家没对我下毒手,已经很是慈祥和蔼了啊……”
“那那那,那你还不赶紧把兴歌儿给请回来,求他跟你一块儿去见见老族长啊!”一听说自家男人要挨打,而且还有可能被打折了腿,可是其中的一条‘腿’因为自己还要用,否则会坏了自己今后的‘性福’,翠花同志当时便慌了神儿。
“至少有兴歌儿帮你求求情,到时候你再机灵点儿,还能少挨两下不是?”看起来,村长的婆娘只了解自家男人,对不属于自己的男人,却是不怎么了解。
德尚同志又哭了,这回哭得更为伤心,堪称伤心欲绝的那种……
“指望兴歌儿帮我求情是白搭了……那犊子……那犊子不给老族长提供行凶的兵器,就已经很仗义了啊……”
好怀念往昔的日子啊……
那时候哥还小,不懂什么叫世道,挨了打也只会哭着跑……
可兴歌儿不一样呀……
兴歌儿还可以偷偷扔了老族长的拐棍儿,让那老东西……咳咳咳,让他老人家打人都找不着趁手的凶器……
如今可惨了啊……
这时候哥已不小,别扯什么天荒和地老,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儿就很好……
“……”
“嗷——”
“嗷嚎——”
“嗷嚎嚎——”
“爷,不能再打了,求您了……”
“我呸!就你爷爷那德行,简直糟蹋了你奶奶!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肖的玩意儿!”
“叔,咱讲点儿道理好嘛?谁家的婆娘,不是被自家男人给糟蹋了的?不糟蹋的话,那不得绝了后嘛……”
“我打死你这个混蛋!”
“嗷——”
“嗷嚎——”
“嗷嚎嚎——”
“……”
好一阵子的刀光剑影,鸡飞狗跳后,老族长连气带喘,拄着拐棍儿弯着腰……
虽说老族长本身腰板儿就佝偻,可这会儿还得再佝偻几分,如此才能与对方面对面的对话。
因为这会儿德尚同志将缩骨功挥到了极致,瑟缩着身子猫在炕桌儿下头……
说实话,就老族长家的那张小炕桌儿,估计就连高歌家的那条中华名犬,想要缩进去只怕也要空腹才行,却不知道脑满肠肥的村长大人,究竟是如何把自己给塞进去的……
“知道为什么打你嘛?”
“知道……因为您老说过,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可我只好了自己……”
“你给我滚出来!”
“我不……出去就要挨打……我又不傻……因为你还说过,做人不怕赖就怕懒,不怕笨就怕傻……”
“你你你,你给我滚出来说话!我这老腰都快断了!”
“我我我,我也想出去啊……可被这桌子给卡住了,实在是出不去了呀……”
“你你你,你气死我了你!”
“……”
对话结束。
不怎么愉快地结束了,老族长暴怒之下,把桌子都给掀了。
因为不掀桌子的话,桌子底下那混蛋就出不来,出不来的话,老族长就只能继续佝偻着老腰跟他对话……
终于可以面对面的,正常对话了。
只是此刻画面太过悲戚,二人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正哭鼻子抹眼泪的德尚同志,自然是因为挨了打,挨了打就得赶紧哭,你要不哭的话,就说明打得不够,揍的不疼,说不定还要继续挨打,直到打哭为止……
当然了,会哭的孩子虽然不一定有糖吃,但一定会惹人垂怜,不必再挨打……
如果哭得姿态足够谦逊,态度也足够谦恭,再加上一篇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检讨檄文什么的,那这场哭戏就足够完美了……
“族叔,我错了,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
“既然知道自己错了,为何不早早过来,跟我把事情说开?”
“我,我那不是不敢嘛……”
“你到底是不敢认错,还是不敢来见我?”
“都不是……也都是……我是不敢也没脸来见您啊……”
“唉……”重重的一声叹息后,老族长的征讨谴责檄文,就此展开。
“都是本宗自家的叔伯子侄,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你以为当了个村长,就可以从此凌驾于众人之上,笑傲于江湖?”
村长大人的嘴角狠狠一抽……
“身为一村之长,既是村民的领头羊,更是大伙儿的领路人啊!只有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村长大人的嘴角再三抽搐……
“这些年来,你这个一村之长倒是家致富了,可村民们还在面朝黄土,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像你一般,春暖花开……”
村长大人的嘴角……不能再抽搐了,因为已经有面瘫的趋势了……
“……”
“族叔,我知道自个儿只是有点小聪明,可这大智慧却是半点也无啊!您老也知道,其实兴歌儿是个有能力的,您能不能帮我在兴歌儿那里说说,帮老侄儿一把……”面瘫已经很可怕了,为保证自己不会进一步瘫作植物人,德尚同志赶紧把话说开了。
“你以为我帮那小兔崽子拾掇院子,是为了什么?”老族长的目光好生苍凉又悲怆,隐约间,似乎有泪花闪烁……
往事不堪回,说出来都是泪呀……
“我今儿个可是豁出去了自己的这张老脸,希望兴歌儿能够安心留在家里,留在庄里,踏踏实实的,帮你一把,也帮大伙儿一把……咱庄里,不能再穷下去了啊!”
“你老叔我,现年可是已经89了啊,却为了你们这帮不肖子孙的破事儿,拄着根破棍儿,佝偻着破腰,忍饥挨饿的,倒垃圾,倒垃圾啊倒垃圾……”
老族长哭,村长也哭……
“老叔,求您别说了,德尚知道该怎么做了……呜呜呜……”
“你当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嗯!”德尚同志重重点头,“我保证不把您倒垃圾这事儿说出去!”
“我我我……我打死你这个混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