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月某日,高家庄的街头之上,即兴上演了一幕场面极为壮观又宏大的情景剧。??中文 w=w≠w=.≤
一马当先的高歌同志,飞快地挪动着两条小腿,面上虽略带慌张,脚下却是不慌不忙,步伐沉稳且又脚踏实地。
紧随其后的是高丰业老同志,驱动着轮椅,挥舞着拐棍儿,喊打喊杀,穷追猛打。
吊在最后的是一只不甚显眼的小狗崽子,一边歪歪扭扭地追赶着前二者,一边嗷嗷嗷地欢叫不停……
当时那一老一少,二人一狗,踏着青春的节拍,顶着煦暖的阳光,迈着矫健的步伐,跑得那叫一个人欢狗叫,狗闹人喧啊……
沿途赶来围观的一众村民社员,最终给予的评价是,喜闻乐见,打死活该,不打不足以平民愤……
“……”
飙车可不仅仅是个刺激的事儿,更是个技术活儿,尤其是跟一辆电动轮椅飙,而且那轮椅的驱动者还是个年近百岁的小老头儿……
跑慢了自然要挨打,跑快了的话却又担心把那老头儿给弄丢了,甚至再一头栽进路边排水沟里,酿出一场不大不小的高车祸……
虽然以那轮椅的车未必能伤着路人,唯一担心的只是那位驾驶员,就此驾鹤……驾车归天了呀……
一路紧走慢跑,高歌最终成功将老爷子勾灬引……引到了庄子最上头,高彦修正在装修中的市那里。
“兴歌儿爷,您这是……被狗撵了还是咋的?”正在店里忙活的高彦修,急急迎了出来,见着高歌跑得连咳带喘,不由关切地问道。
“放眼整个高家庄,敢于将高丰业老族长当做狗来看的,绝对是霸气纯爷们儿,铁血真汉子啊……”高歌这会儿却是不咳也不喘了,只是笑得很是诡异。
彦修同志急抬眼往他身后瞧去——
只见那狗……只见高丰业老同志驱动着轮椅,不紧不慢,优哉游哉地随后晃悠了过来。
嘶……
高彦修双目剧睁,心底乍然涌起一股寒意!
被坑了!
“……”
“我我我,我刚才什么也没说!”惊骇之下,高彦修急一把攥住高歌的胳膊,一脸哀求道,“您也什么都没听到!”
“哎呀……这个嘛……”高歌掏了掏耳朵,又掏了掏口袋,最后只摸出一只打火机来。
高彦修同志自是冰雪聪明,三两步冲回店里,翻出两盒中华名烟来,塞进了高歌的兜里……
“好吧……我确实是被狗撵了的……”高歌似乎不甚满意。
“爷,别闹了……”彦修同志欲哭无泪,哀声诉苦道,“我这儿店面还没开张呢……再说了,您之前可是答应了,请老族长过来给捧捧场的啊……”
“可我确实是被狗撵了呀……”高歌指了指稍远处,依旧在努力爬行中的小狗崽子,咧嘴笑道,“虽然身形娇小了点儿,但绝对是狗呀……而且,老族长我也顺道给你请来了……”
高彦修努力瞪大了眼睛,终于现了身形绝对‘娇小’的小狗崽儿,以及面目绝对狰狞的,老族长……
“……”
“之前忘了跟族叔大人说明一下……”老爷子驱动着轮椅,悠然自得着晃悠至高歌跟前儿来,笑得既开心又狰狞道,“小老儿这坐骑,连续跑上个三五十里路可是没问题的,族叔大人,您再接着跑哇……”
“别闹……”高歌很是‘娇嗔’地瞪了老头儿一眼,“今儿个把你请来,可是有正经事儿要做的。”
“你……”老爷子嘴唇哆嗦得厉害,颤巍巍着说道,“你跟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半死老头子飙车,这也算是正经事儿?”
“帮个忙……”高歌也不理会老爷子的满心愤慨,自顾点上支烟,说道,“给彦修这开张在即的市,题几个字,像样儿的字。”
老爷子差点儿气到背过气儿去……
这犊子刚刚指使了他那狗崽子羞辱了自己,甚至还很不要脸地当街跟自己飙车了一回,这会儿居然如此心安理得地要自己再帮他个忙……
老爷子之前只知道时代在展,社会在进步,想不到这脸皮居然也可以进化到如此厚重的程度!
“……”
当下,老爷子二话不说,驱动着轮椅扭头就走。
“爷,这可咋办?”高彦修见状大急,拉着高歌的胳膊再不撒手。
“放心……”高歌挣开自己的胳膊,笑着告诉他,“其实要说这书法一道,还得是高良业老族长当为上乘……高丰业这老头儿的那笔臭字只能拿来献丑,回头我再请高良业老爷子帮你题字……”
高歌虽然对物理声学的领域未曾探究过,然而他刚才的那番话不仅音力道适中,传播距离也恰好,恰好可以让那位稍有耳背的高丰业老同志,听了个清清楚楚……
“你你你,你放屁!”闻听自己的书法被人形容得既臭又丑,老爷子当即大怒,调转了轮椅来,怒斥高歌的一番评价纯属放屁。
以老爷子的阅历跟涵养,能激怒他老人家已经实属不易了,更难为他口出‘放屁’这等不雅词汇……
“赶紧的,笔墨纸砚伺候。”高歌低声吩咐于彦修。
高彦修喜不自胜,不仅搬出了文房四宝,甚至还一人吭哧吭哧着搬出来一张大桌子。
“小子,想跟我这一把年纪的人耍弄激将法,你还嫩了点儿!”老爷子却是随即醒悟过来,阴阴一笑道,“稍后,我再去高良业那里打个招呼,也让他莫要被你给骗了才好。”
高歌也不搭理他,只是一脸不屑地撇了撇嘴,自个儿抄起了那支上好的羊毫湖笔……
“住手!”高歌正待挥毫泼墨,老爷子那里却是一脸的惊恐之状,急声喝止道,“你你你,你打算作甚?”
“凡事做与不做,那是态度问题,做得好与坏,只是能力问题,”高歌手下不停,继续蘸墨,刮墨,嘴里一边念叨着,“能力不够,字写得丑一点儿,想必也没人笑话,只会钦佩咱这勇气可嘉……”
“我气你一脸的臭墨汁儿啊!”老爷子一气之下,居然颤巍巍着从轮椅上站了起来,骇得高彦修同志急急上前将他稳稳搀扶住。
“你你你,你给我住手,住手!”见着高歌这就要落笔成书,老爷子怒不可遏着狠顿拐棍儿,就差扑上前去夺下对方手中那支罪恶的羊毫湖笔了,“这书法可是老祖宗给咱留下的国粹!国人只能潜心研习,岂能容你这般令其蒙羞受辱!”
“呃……”高歌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道,“我这只是个初学者……”
“你这也算是学习书法?”老爷子指点着对方握笔的那只手,恨声怒道,“你这根本就是抱着根扫帚,我看你是在学着扫大街!”
吾日!
你个破老头儿,咋恁毒舌呢?
太打击人了吧?
“……”
“要你管……”高歌狠狠翻了他一个白眼儿,继续扫大街……继续挥毫,泼墨。
“你给我滚一边儿去!”老爷子暴怒之下,一把将那羊毫夺在自己手里,顺势又将高歌挤去一旁。
老爷子本就年纪颇高,手脚抖,这会儿又被某个扫大街的气得浑身都跟着哆嗦,此刻握笔的那只手抖得几乎无法形容。
这么说吧,不知道的还以为老爷子一时兴起,手里攥着根儿大葱,正狂跳甩葱舞呢……
高歌跟彦修正饶有兴致地旁观百岁老人大跳甩葱舞的时候,老爷子那里却是缓缓闭合了双眼,闭目凝神,凝神聚气,努力使自己做到心平气和,以待运笔。
二十分钟后……
高彦修同志已经困到耷拉起眼皮子了,高歌也打算找个板凳什么的,静坐围观的时候,老爷子一直紧闭着的双眼陡然睁开。
“想要书写何字?”
吾日……
高歌狠狠一个踉跄,高彦修也随着狠狠一惊,睡意全无。
您老要是再不睁眼,再不出声的话,俺们可就要及时呼叫12o了呀……
敢情您老人家闭着眼睛休克了大半个钟头,就寻思这事儿了啊……
“芳欣市。”高歌深吸一口气,说与老爷子。
“芳欣?”老爷子一脸沉思,彦修同志也是一脸的不解与茫然。
这好像是我高彦修的市吧?
再说了,这‘芳欣’又是几个意思?
“哪个芳?”老爷子也不多问,一边静心蘸墨,一边问道。
“德芳的芳,”高歌笑着解释道,“欣欣向荣的欣。”
此言一出,老爷子手中的羊毫湖笔重重一滞,好大一滴浓墨,顺着笔锋滴落在笔下的画布之上,渍出一团浓重的墨痕……
高彦修那里更是虎躯一震,娇躯一抖,差点儿瘫坐在地。
“赵德芳的芳,”见他二人反应异常,却又反应各异,高歌咧嘴一笑道,“当然了,你也可以理解成高德芳的芳。”
“唉……”老爷子长长叹了口气,默默地搁下了手中的笔。
高彦修也随着默默低了头去,一脸的黯然失落。
这会儿三三两两围观上来的几位村民社员,俱是一脸的愕然……
“……”
“高彦修开张在即的这间市,我高兴歌今日做主,就题名芳欣市了,另外再推荐高德芳就任芳欣市的席店员,而且是终身制的,谁有异议?”高歌面带微笑,只是那语气却是绝对的不容置疑,更不容挑衅!
高兴歌,那是高家庄唯一的一位兴字长辈。
只要你认定自己的祖宗,认定自己的姓氏,哪怕你是年近百岁的老族长,在我高兴歌面前,也要毕恭毕敬着称呼一声族叔。
高歌是高歌,平日里喊我一声兴歌儿也可,但是,这高兴歌的姓氏名讳,可是高家宗族族谱上认定并认可的上位长者尊讳。
你要不认可的话,大可以自行将自己的姓氏从高家族谱上除名,绝对自愿且自由。
只不过一旦族谱除名后,你那高姓便算是外姓高氏,绝不再名列高家庄宗族族谱之上。
这事儿就跟国家干部的双开处罚同理。
所以说,千万别拿村长不当干部,更莫要拿着客气当福气……
虽然我高歌同志喜欢面带微笑,但千万别把爷当成那街头卖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