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稚是深夜走出的鸡尾巷,就着露水,整个人身形摇摇晃晃,一身酒气让尾随的五名护城卫也闻得真切。
一盏灯笼被少年提着,摆来摆去,连带着影子亦是如此。
走到寂静的长街上,两旁店铺也未曾挂上灯笼,定然是铺中无人照看的缘故,少年这会儿也不怕扰人清梦了,一拳打出,又是一拳,且口中“呼呼喝喝”的。
其实他整个人动作之间,在护城卫们的眼中,全然是一个酒疯子,酒劲上来了,攒着的力气,不出不得劲而已……
只是少年挥拳不断,等到身影消失在街尾后,五名护城卫走过了半条长街,其中一人才惊诧出声:“怎么可能?!”
随即,其余四名护城卫随着同袍的视线向脚下街面看去……皆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月光下,依稀能看到,从五人所站之处至街尾,一个一个的脚印陷在青石板中,浅浅深深,而越到街尾,脚印已入石近乎一寸!
五人沿街而走,越走越是心惊,若仅是脚印入石这般也就罢了,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每一个脚印周边未有一丝裂缝,如同一块块豆腐,被人轻轻挖掉了一勺……
“大哥,这少年才进府中几日,怎就这般了得?”
听到兄弟言语,为首护城卫轻声道:“老子啷个晓得嘛,这一手武夫手段不可小觑,比之江湖宗师也强上太多,不可能在短短几日练成……”
“谁说不是……”
“难道那曹小子有意藏拙!”
两名护城卫忍不住道,为首汉子却摇头:“若是有意藏拙,他岂会不知我们跟在身后……走喽,莫要多想,回去如实禀告二公子就是,早些回家,媳妇儿还亮着灯呢。”
“是。”
四人异口同声,五道身影又潜没进了黑暗,只是少年好似挥过拳后,一身酒气散去不少,便是身形也“规矩”了很多。
鸡尾巷,老人吐出一口烟圈,难得打了个哈欠,便索性卧床而眠,一念,寿城上空的神识收回,转念,想着少年挥拳的样子,嘴角带翘,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老人逐渐熟睡。
有些事情就是不知不觉,吃上了有滋有味的饭菜,也不禁会想像凡夫俗子那般过上一日,日落而歇,殊不知,某些大道根本就是这般好没道理,或许理到千丝万缕的端头才会恍然大悟,蔡姓老人眼下的光景便是如此“冥冥之中”。
日出,老人自然而然睁眼,却被自个儿吓了一跳……
“咋个就破境喽……”老人喃喃,虽是一小境,但“分量”十足,化神期境界,破境如闯鬼门关,一小境也实实在在的是在关外关内来回徘徊。
老人徘徊日久,尤其是在重伤后,修为停滞不前,眼下,他犯起了迷糊,好些事情虽然能未卜先知,可要是涉及到自个儿,就抓瞎了。
巷子中,男人目光扫过,不见一丝烟雾,不禁生疑,十余年来老友的习惯怎就变了,等了良久,才听到响动。
“老不死的,咋个回事?”男人尽量随意道。
一口烟雾从院内喷出,老人现身:“一不小心,突破到化神期大圆满了……”
男人本是一喜,却见老友沉着脸,忍不住就道:“哟呵,境界见长,架子更大了嘛。”
一声叹息传出巷口,老人才将心中疑惑道出:“睡了一觉,莫名其妙破的境,一丝征兆也无,这是个啥说法。”
男人瞪圆了眼珠子,他虽是武夫,阅历却是十足,但也从未听过这般名堂。
于是,鸡尾巷中陷入了沉默,只有无尽烟雾弥漫,浮浮沉沉。
城主府邸,王有根从梦境空间回到房间,吐出一口浊气,打开门,两名女婢行礼,随后便开始洗漱。
被人伺候的滋味蛮好,当下他是这般以为,修行了半夜,走动间,神清气爽,这一点便与别人不同,一些耳闻皆是修行如苦熬,一夜打坐更是腰酸腿麻,而他,感觉不到多少疲乏,反倒舒坦。
走出房门,颜不惑迎面而来,喜道:“沽山,昨夜玉泉宗的御空舟已过寿城,你与小妹今日可否回宗?”
王有根双目一亮,欣喜道:“那便等丹虎起床,我们就动身。”
“好,如此我便在寿城着手准备一番,到时你们回沽峰即可。”颜不惑含笑道。
随后,二人出院,不多时,吴茵茵与颜丹虎一道而来,众人汇聚在正厅,且有吴家两父子,吴鬃则是不见人影。
闲聊了一阵,王有根才说起回宗之事,于是,一男一女便向众人告辞。
吴城主则道:“王贤侄,府中御空舟闲置颇多,尽管使用。”
王有根没有客气,道谢后,便由老人亲自领着去往停靠御空舟的广场,廊道中,吴踵还笑道:“王兄,早日归来,咱们可都等着喝你与不惑的喜酒。”
这句话怪怪的,白衣以为,但也是玩笑以为。
等二人上舟,众人再次道别,挂着寿城吴家旗帜的御空舟才升空而去。
看着地上人影渐渐变小,王有根才揽过女子腰肢,四目相对,各自展颜,说着话,小舟已入白云间。
在不为所知的地方,老人神识如扇裂开,放任御空舟行驶其中。
鸡尾巷。
“姓王的看样子要出城,咋个说?”
此言一出,男人来了精神,道:“带我走一遭。”
老人面无表情,起身,一边吐云吐雾,一边迈步上前,一时巷中白烟茫茫多,已然看不清二人身影,等到烟雾渐渐散去,鸡尾巷里已是空无一人。
寿城外,半空之上,小舟一掠而过,舟头一白衣,一白裙,恰似白云。
“沽山,还好有你,此次大哥提亲才有惊无险,要是茵茵姐真让侯家娶走,大哥定然痛不欲生。”女子突然道。
“也好在椿久提醒,不然晚去一步,就教侯家得逞了。”王有根道。
“我不信。”女子俏皮道,也是后知后觉。
“不信甚?”男子好奇道。
“恐怕即使晚去,那侯家也会得不偿失。”女子笑道,她已然猜出王有根许诺了侯家何等好处。
男子闻言,憨笑,却也后怕当时侯郡主断然出手,颜家兄妹对对方而言,可谓近在咫尺,他亦是没有完全的把握能护住二人,这一点,是陈十二提醒后所悟。
随后,在颜丹虎询问下,王有根才犹犹豫豫的给她讲起了侯瀚与言真之事,再次提及证道山,女子一脸云淡风轻,这让男子稍微有些安心。
“要不是吴小姐接咱们入府,我依旧还以为侯瀚那小子事先知晓,原来起初只是吴城主的一厢情愿,但那小子在证道山的一顿打没白挨。”
“他也算因祸得福,找到了能为自个儿豁出性命去的女子。”
话毕,颜丹虎无言,虽有些感慨,但她更加同情那个险些被侯小郡主强占的女子,柳寺。
见女子不说话,男子也就不再多言,二人并肩看蓝天白云,脚下人间。
御空舟行出六七十里后,前方数百丈外突然现出两道身影,颜丹虎立即操控小舟绕道,却有言语传来:“二位道友,可否借舟一坐,着实飞得累了,咱们正巧顺道。”
王有根皱眉,扫过那一老一残,御空舟却已停了下来。
“二位前辈还请上舟。”女子含笑道。
白衣有些疑惑,衣袖却被女子轻轻拽了拽。
“谢过二位道友,那老朽二人就叨扰喽。”蔡姓老人乐呵呵道,然后才拖着男人后背上舟。
白衣见那始终不发一言的汉子盯着自个儿,不由多看了几眼,原来不是一袖空空,而是两袖,等到二人上舟,汉子脚步挪动,竟然还是瘸子。
“二位道友,我这侄儿腿脚不便,可否让他坐个凳子。”
此言一出,佟姓男人眉头一皱,心中暗自给老友记下一账。
女子上前一步,含笑道:“二位前辈请随意便是。”
老人乐呵呵道:“多谢多谢。”
转头又开口道:“侄儿,来,坐吧。”
男人无言,屁股挨着了凳子。
御空舟再次破空。
王有根亦是落坐,倒茶:“敢问二位前辈要去往何处?”
老人取出了仍未熄灭的烟杆,道:“来一口?”
王有根有些意动,多久没吸烟了,烟瘾一下子就涌上了脑海,不过,他先是转头,问道:“丹虎,我能抽一口不……”
这一刻,三人都有些诧异。
见此,王有根道:“实不相瞒,在晚辈家乡那边,抽烟对身体有害,不少女子管着男子不让碰。”
老人失笑道:“依老朽看,公子体魄强健,即使抽上百年,也无碍。”
女子附和道:“前辈所言甚是。”
于是,王有根接过烟杆,狠狠吸上了一口,看架势,老人便双目一亮,同道中人无疑啊!
白衣美滋滋的吐出一口烟雾,精神徒然一震,痛快!
这一幕,看得男人嘴角一扯。
老人却是开怀道:“公子随意,无妨,这一趟老朽二人是要去梅山郡,给我这不成器的侄儿说门亲事。”
王有根有些讶异,心道“难得”,嘴上却道:“那晚辈预祝前辈……”
言语未尽,姓佟的男人终于忍不住了,一身拳意顷刻暴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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