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鸣金收兵,斥候从前方传来战报,我军死伤过万,前锋被俘。
一众武将听得荆悦被俘之消息,皆慌乱起来。
短短几日的相处,他们从最初的瞧不起荆悦是女人到后来的一鸣惊人,深深知道荆悦骨子里爱国的热血并不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浅。
于是,众武将合计商量之后,去到总兵府向墨轻逸请令出兵救回荆悦。
墨轻逸立在城墙看着前方还未清理的战场,神色淡淡,身旁的斥候看不出墨轻逸心中所想,也只是悄然站在一旁
默了半晌,墨轻逸轻声叹道
“她是如何被俘的?”
斥候闻声,抱拳向墨轻逸行了一礼才说道
“前锋手臂中箭,一时不察便被突厥可汗俘了去!”
墨轻逸点点头,前方战场一片狼藉,士兵们清点着战亡人数,倒在血泊中的新圣大旗被士兵们重新立起。
黄沙土地早已变的暗红,这片国土之疆终究成为士兵们挥洒热血的地方。
墨轻逸收回视线,吩咐厚葬牺牲士兵,转身回到雁门关总兵府,普一踏进大门,众位武将纷纷下跪
“请大将军出兵救回荆前锋!”
墨轻逸脚步骤停,背在身后的双手渐渐握紧,他面色如常,抬脚一声不吭进入大堂。
有小厮端来茶水,他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垂下的眸中盛放着奇异的妖冶,沉默之后,他说
“今夜,火骑兵随我去救人!”
突厥大营,荆悦被捆绑在木桩上,头上的头盔早已被摘下,露出乌黑亮丽的秀发。
沉重的眼皮渐渐撑开,反绑在身后的右手已经麻木,她甚至能感觉到血液逝流殆尽。
微微动了动身体,她眯眼打量着前方的情景,前方守兵约有十人之多,还有巡逻兵每一柱香的巡视。
扯了扯嘴角,忍受着手臂传来的灼痛感,慢慢想着能逃出去的几率。
“哟,小美人,醒啦?”
她抬头,看见突厥可汗带了一帮子莺莺燕燕站在离她不远处,蹙了蹙眉,随后又疲累的闭上双眼。
阿史那饶有兴趣的看着荆悦,放开怀中的美人,一双眸子略显贪婪的看着荆悦,他抬起荆悦的下巴,在她耳边呼气,说道
“小美人,考虑的怎么样?跟了本可汗如何?”
荆悦轻笑,绝美的小脸有些狰狞,她在他耳边呵气如兰
“想得美!”
阿史那有一瞬的怔愣,他放开荆悦,深邃的眼眸沉沉的看了一眼荆悦,荆悦是第一次认认真真的近距离观察突厥可汗,不似一般突厥人长得人高马壮,满脸络腮胡子,这个可汗到像是中原人,狭长的丹凤眼,紧抿的薄唇,瘦削的身体却是撑起了粗旷的服装。
忽然间,他笑,笑声猖狂放肆,荆悦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阿史那拍着荆悦的肩膀,凑到她耳边轻声唤了句
“阿悦!”
荆悦身体一怔,阿史那瞬间离开,搂着一红衣美人离去。
荆悦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嘴唇翕翕合合,有眼泪顺着脸颊而落,她无力垂下头,眼泪滴在面前的草地上,一滴滴,一滴滴……
那年,她14岁,随着父亲前往东海,途中遇山贼打劫一户人家,那时,她年少轻狂,仗着自己有武功护体,便不管不顾上前救人。
父亲无奈,随着她打退了那些山贼,她也因此手臂被划了一刀,那户人家的家丁全部丧于山贼之手,只余一辆马车静静停在原地。
她捂着流血的手臂,咬咬牙跳上马车,伸手挑开帘子,马车里有一妇人和一个同她差不多大的男子。
男子脸色苍白,胸口中箭,妇人一身华贵紫服,前胸后背皆中了一箭,荆悦冷静地摸了摸男子的脉搏,随后唤来父亲将男子带上他们的马车,那名妇人早已气绝,荆悦闭眼跳下马车,手臂上的鲜血一路顺着流在地上。
她忍着疼痛回到马车上,看见父亲给男子拔箭,鲜血喷溅了她一脸,父亲看了一眼她的手臂朝她抱歉一笑,她摇头,拿过纱布给自己包扎。
男子身边的玉佩引起她的注意,她拿起玉佩,难得一见的血玉,被雕刻成翱翔的天凤。
手指慢慢摩挲着玉佩,却在玉佩凤尾一角发现刻上去的字迹
“夏侯?”
父亲听得她的话,抬头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玉佩,眉眼瞬间变得沉重
“他是夏侯后人?”
“父亲,夏侯后人有问题么?”
父亲一边给男子包扎伤口一边叹气道
“夏侯乃是前朝国姓,悦悦,我们救了前朝余孽啊!”
她斥笑,笑父亲迂腐,新圣已立朝百年,若前朝真想复国,自当在新圣根基不稳、民心不所向之时就推翻新圣,何必等到如今?
父亲只是叹气,沉沉的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男子,他说
“希望他不是吧!”
到达东海地界,前方有船泊,父亲看了一眼她和男子,说道
“悦悦,带他走还是留下?”
男子虽已清醒,但行动不便,多日相处下来荆悦对这名男子也多了几丝好感,她说
“父亲,带着凡一一起走吧!”
夏侯凡一对她微笑,狭长的丹凤眼因为那一笑宛如三月初开的桃花,她脸微微红润,撇过脸嘟囔道
“一大男人长这么好看干嘛?”
她不知道的是,夏侯凡一这是第一次对一个女子笑的那么开心。
上了船,她问他
“你是前朝后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官道上?你此行是要去哪?是不是想着要复国?”
夏侯凡一躺在床上,后背垫了枕头,他微微笑着看着荆悦连珠炮弹似的连问,嘴角笑容只深不浅,等荆悦问完,他才说道
“我是前朝后人,名叫夏侯凡一,之所以会出现在官道上是因为要路过,我要去东海,而且我没想过要复国!”
见夏侯凡一认认真真的回答着自己的问题,荆悦的脸有些微红,她的眼睛躲闪,然后找了借口说去给他找吃的然后离开。
他们相处了一年又半月,那一年,在荆悦的生命中划下了浓墨重彩的一撇。
以至后来回到帝京城,被先皇选为墨香楼暗阁阁主,总是在夜深时,她会在房间温一壶好酒,然后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凡一,你还好吗?”
“凡一,那边冷吗?”
“凡一,你回来,你回来好不好?”
“凡一,我错了,我再也不跟你发脾气了,你回来好不好?”
“凡一,我一定会找到那人替你报仇!”
“夏侯凡一,我荆悦爱你......”
屋内烛光摇曳,恍惚间,她看见那人一袭锦袍对她笑的如同三月春风,他唤她
“阿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