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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一百二十四章 很有趣(1 / 1)

薛茜妤离开后,程敏更加觉得惊慌,她几乎将身体都贴在我后背上,用这样的方式保护自己,这里全都是男人,而且很多就这么盯着我们两个,面无表情,不喜不悲,看着特别可怕。

程敏非常小声的问我,“你害怕吗?”

我点头,“怕。但没有意义,我们无法解决掉眼前的一切,只能顺其自然,强迫自己无所谓。”

“可是怕这种感觉,是骨子里升起来的,怎样强迫去忽视?”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脸上还挂着泪痕,一天没有喝水,嘴唇都干裂了,她眼巴巴的望着我,似乎希望我想个办法,我伸手捋了捋她的头发,“其实一开始我挺讨厌的,但后来不会了。因为我知道,你是个特别可怜的女人,但非常遗憾,我没有任何办法,我只能说,如果我有法子离开,我一定带上你,不会独自跑掉,这是我的承诺。”

程敏呆呆的一愣,然后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的垂下头。

天色渐晚,东边的火烧云变得非常浅淡,融入一片墨蓝色的剪影,整座城市都亮起绵延灯火,已是夜晚。

升哥身后那个男人无比焦躁的看了看时间,“大哥,蒋华东不会报警吧?咱虽然地盘不在这儿,可真跟条子碰上了,也说不清楚。”

升哥静静的闭着眼睛养身,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他不会。”

男人很不理解,“为什么?他一向心思难猜,听说不少道上人都毁在他手里,他现在做的这么大,和条子关系不错,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他放行,咱在他地盘上抢他女人,能行吗。”

升哥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有些警告意味,男人立刻闭嘴不语。

“我们带的人不多,有事走得也可以悄无声息,蒋华东的地盘又怎样,我在香港混社会的时候,他还是南通的一个小古惑仔。我比他在这条道上站得更久,我自然知道,他会怎样做。”

升哥说完后,将眼睛闭上,站在仓库内每个角落的手下仍旧站得笔直,其实我非常害怕他们会对我做什么,这种时候,升哥没别的意思,但手下如果要拿我和程敏开开荤,换做任何一个大哥,也许都会嗯一声,我俩就在劫难逃了。

我要怎样在蒋华东来之前能平安,最好还能跑了,或者说,他就算出于各种考虑不来,我也能带着程敏平安躲过这一劫呢?

我记得蓝薇告诉过我,做夜场小姐,经常会碰到特别厉害的人物,他们很喜欢为难小姐,喝多了的甚至不会顾忌你到底出不出台,看上了就要带走,他们背景很硬,连妈咪也没法保住姑娘,所以往往在这个时候,我们要学会自救,学会拖延,将这股劲儿耗过去,他酒意稳住了,妈咪再劝说也就容易些,硬碰硬,或者在他面前哭哭啼啼,是最不理智的方式。

我还记得陈水灵原先做这行的时候,我们曾一起进过一个包房,对方客人是从台湾来的,但籍贯是河北人,也是靠着在张家口沧州市那一带做个街头混混儿坑蒙拐骗发家的,那时候政府治安很一般,不像现在,很多胆子大的人为了保全地位也会有所收敛,黑道的人在十几年二十年前,非常容易发家致富,而且当地管得也不是很严,老百姓的维权意识也没有现在这么深刻,所以养活了大批做黑生意起家的人。

而这里面,当然就有最开始蒋华东跟着的那个南通大佬,那人算是难得一见的非常讲道义的人,蒋华东跟我说,他干了两年后,学了不少东西,包括怎样管手下,怎样抢地盘,怎样打架和条子周旋,他要离开独自发展,那个大哥没有强迫挽留,而是非常支持,认为他不是池中物,给人左手下确实屈才,还预言蒋华东一定会比他发展更厉害,果然,蒋华东有了今天,所以很多比较了解这条道上的人,都非常清楚他们眼力非凡,而且特别会算计,说出的话,几乎都会实现,极少像普通人这样,说了不算。

我和陈水灵伺候的那个客人,就是半黑不白那种,但是素质并不好,他当时喝多了,陈水灵要陪他出台,他却非要拉上我玩儿三人行,我自然不会答应,委托服务生叫来妈咪帮忙解围,可他不买账,包括公关经理都来了,他也非要把我带走,最后他甩出来不少的钱,足有好几万,说场子放人,钱就归我们了。

妈咪和经理爱财,也深知这位爷不是那通情达理的人,就只好朝我摇头,拿着钱退出了包房。

陈水灵不是蓝薇,她不敢帮我出头,我只能自救,于是我特别温柔的跪在地上,帮他点了一根烟,他见我听话了,自然非常高兴,一边抚摸我一边向我承诺,如果我伺候好了他,就带我走,长期包我,他说台湾比内地好,风光好小吃多,他很有钱,夫妻感情不合,甚至可以为我离婚。

女人大约最心动的就是这样的话,男人肯为自己抛妻弃子,虽然够混蛋,但也证明你魅力十足,但夜场男人说这话绝对不可信,他今天在这个场子里看上了你,明天自然也可以在别的场子看上其他女人,你永远不是最新鲜的,反而是他眼中很廉价的,几句话就能骗到,而很多从良洗白后结局并不好的小姐,大多是相信了欺骗的话。

很多时候,抱着一颗谁也不相信的心,谨慎些会让自己受到的伤害少些。

我大致了解了他的情况,就对症下药,他喜欢说甜言蜜语欺骗别人,这样的人,反之也同样很容易信任别人,而且爱贪便宜,因为恶性欺骗的本身目的,就是占有物质或者人。

我主动喂他喝酒,喂他吃水果,然后陪他聊天,在关键时刻,诉苦自己的身世,强迫自己掉下眼泪来,哭哭啼啼的,夜场男人分两种,一个是这里来打发时间或者陪人应酬,本身没有想法要玩儿女人的,他们非常怜香惜玉尊重女人,这种情况下,你柔弱哭泣,他会觉得非常可怜,并不需要你脱衣服,他会给你张纸巾,听你聊聊,最后也给你点钱,我一般喜欢这样的客人,而还有一种,他的目的性非常明确,就是来这里玩儿女人,找刺激找乐子,你这样就等于把财神爷往外推,他是来买笑的,不是来闹心的,他喜欢你的人,你哭哭啼啼,他难受得要命,哄你疼你,但他只是感情需你的身体,你哭哭啼啼,他心烦意乱嫌恶讨厌,针对这样的客人,这一招屡试屡灵,他嫌你晦气,“老子还做生意呢!又不是不给你钱,你哭什么?跟他妈死了爹一样,滚滚滚!换个会笑懂事的来伺候我。”这一关就算逃过了。

对症下药,在社会每个领域,不管是职场是花场是官场,都非常管用,人的性格不同,造成你对付他们的方式不一样。

当然还有白道上的大爷,就是俗称的官儿。

他们有势有地位,用权力换钱花,摆出官腔来能压死人。他们喜欢被捧着,想要跟他们套近乎拍马屁非常事半功倍,但马屁不是人人会拍,比如他秃头了,你说他年轻风度,他会认为你在损他,比如他对小姐好,你说他怜香惜玉,他认为你是在骂他好\/色,他说无所谓,不在乎,说他财大气粗,他觉得你在骂他贪官污吏,所以马屁会拍你能得到他青睐,不会,你怎么完的都不知道。

这些人多疑而敏感,心思非常细小,也很喜欢报复。比任何人都喜欢报复,因为他们自认为高高在上,他们对付一个人简单至极,造成了本能的贬制别人。

而对于这些耳朵和脑子都有毛病的爷,我会选择游击战术,先敬杯酒,哄着他一饮而尽,然后非常惊喜的笑着,“您好酒量啊!这酒可是烈酒,一般人喝一口就不行了,您都喝下去了,我父亲小时候跟我说,喝酒一口闷的男人爽快爷们儿,特别绅士。”

就算你再多疑,顶多想我说你能喝,还能有什么?说得不浮夸,不虚假,夸人酒量好,非常正常的就把距离拉近了,而且这个好处在于,他不是小口喝,是直接灌,为了表现他确实像我说的那样爽快爷们儿,他以后还是这么灌,自然酒劲来得快,还没耍酒疯呢,人就倒了,我拿到了钱,还没有吃亏,一举两得,他醒了唯一的一点印象就是这酒喝得真尽兴啊,昨晚上陪我那女孩挺真实可爱,不错。

我陪过的官儿,基本上都对我赞不绝口,他们还会回来找我,但我基本上不再陪第二次,各种理由婉拒,连人都不见,妈咪说我有钱不会赚,有高枝不知道攀,但实际上,我是因为懂得见好就收,这些人喜怒无常,上一次温文尔雅和你谈天说地,也很有可能只是试探,这一次就没那么容易混过去,留下个完美的印象,是做小姐的关键,因为你不能得罪任何人。你的口碑捧你场的人的身份和数量,决定了你的名次和价码。

当然这些人物里,尤其以黑道上的为主,他们非常讲求心情,也好面儿,你只要客客气气的,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们不会太为难。

我想到这里,对那个闭着眼睛的升哥说,“这位先生,我能喝口水吗。”

升哥缓慢的睁开眼,他看着我,看了好半响,我都觉得有些不自在,他终于张口说,“给她水。”

靠着一个箱子位置站立的手下弯腰打开箱子,摸出一瓶矿泉水,走到我面前,扔在我双腿之间,我拿起来拧开,喝了半瓶,然后递给程敏,她有些讶异,看着我说,“给我喝吗?”

我点头,她非常感激的红了眼眶,接过去大口大口的喝掉,瓶子空了,她抹了抹嘴巴,“谢谢你。”

升哥看着这一幕后,忽然笑了一声,“患难见真情,对于情敌也是一样。你们都是蒋华东的女人?”

程敏缩了缩身体,我挡在她身前,“是与不是,你也不会放人,对吗。”

他点头,“自然。我无意要绑你们,别人送来的现成,我何必拒绝,我也不是好人。”

我眼睛盯着他,距离偏远,我被折腾得没了力气头晕眼花,所以看不太清楚他的脸,只觉得非常冷。

“那既然我们是不是你都不会放,何必问我呢,人没必要做没意义的事,这是浪费时间,我的答案并不能影响你的选择和我的命运,那我说了,只是多余,所以我不会说。”

升哥蹙了蹙眉,我们这样用探究和从容的目光盯着对方好一会儿,他这一次是非常有意思的笑了出来,“有趣,真有趣。”

他将翘起的右腿放平,朝前躬着上身望着我,“我刚才问你名字,你为什么不说。”

“你杀过人吗,或者打过别人吗。”

他点头,“当然。我说了我是一个坏人,不折不扣的坏人。这些事都是坏人会做的。”

“那是了,你动他的缘故,势必是因为他参与了破坏你利益的事情,知道得太多,而你认为他总有一日会成为你非常棘手的敌人,所以不可留,或者他让你不痛快,你才下手,总不会无缘无故,除非你是神经病,那么你会在动他之前,问他,‘你多大了,叫什么,做什么工作?’之类的话吗?”

升哥眉头更加深的拧了拧,“我一般都清楚,如果不了解,也不会在我要动手的时候再去问。因为我知道与不知道,都不妨碍我打他。”

我笑着歪头反问他,“既然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你也不能放过我,我有什么好说的?我偏不说,你这样伤害我,我还有问必答,难道我长得样子让你觉得我很贱吗。”

他彻底愣住,很久都没有反应,他旁边的男人显然也呆了呆,然后用莫名其妙的表情低头看着升哥,“大哥,这娘们儿嘴巴太厉害了,要不我过去教训一下?”

我忽然觉得自己太逞能了,我和程敏偎到一起,她看着我有些埋怨,“你惹他们干什么啊。”

我仗着胆子对升哥说,“打女人啊?很丢脸,你手下人要是打我,就是你管教不严,说出去你不嫌丢人你就打。”

男人气得嗨了一声,朝我大步过来,程敏吓得一声尖叫,升哥忽然在这时制止道,“刚子回来。”

被叫作刚子的男人止住步子,“哥?”

升哥摇头,他非常有兴趣的看着我,“挺有意思,很久没有这么有趣的女人,一般人看到我,看到我脸上的疤,都怕得连话都说不利索,我第一次见这样有胆量的女人。”

他说完自己很愉悦的笑着,笑声竟然很好听。

其实本身,我对于这样的人是害怕的,只是我清楚,怕没有用,他们见惯了怕他们的人,只有特殊才能让自己暂时安全,而我要感谢蒋华东,跟在他身边我见过血腥的场面,所以我并不会害怕到神志不清。

升哥只是坐在那里看着我,也不说话,脸上笑意的玩味很浓。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有汽车的声音响起,越来越近,最终停下后消失,接着一个手下匆忙跑进来,附在升哥耳边说,“大哥,人来了,两个。”

升哥冷笑着将烟盒掏出来,目光阴冷,“开门。”

一声令下仓库的门被打开,月光非常惨白柔和,将那逆光而站的男子衬托得愈发清冷,蒋华东穿了一身黑色衬衣西裤,外面套了黑色的皮款风衣,微风拂起他的下摆,将他整个人都变得异常冷酷。

他身后跟着裴岸南,只有两个人,仓库大门在他们走进来后缓缓合上,仓库内的灯光瞬间亮起,白得刺目,裴岸南扫视一圈后,目光定格在我和程敏的身上,“华哥,人在那里。”

蒋华东看了看我们,程敏哭着对他说,“是薛茜妤,我被她打了,被她扔在墓地,很久。”

蒋华东眯着眼仔细盯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良久,他冷笑了一声,“顾升,原来是你。”

升哥笑得非常愉快,“这么久了,还能一眼认出,你记性不错。”

“放人。”蒋华东干脆利落的说出这两个字,“你要见我,直接来找,凭你我在道上的地位,我不至于驳了你的面子,这样拿女人下手,传出去你名声不好。”

“还在为我着想吗。”升哥眯着眼笑着,“我没有想将她们绑来,是别人送到我这里的。她说我想见你,在你的地盘上,你未必肯来,有她们,你一定会出现。”

升哥说完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不错,三个小时,你很迅速。”

升哥话音才落,仓库的门再次被打开,门外跑进来一个手下,附在升哥耳畔不知说了什么,他的脸色非常精彩,最后忽然笑出来,“蒋华东,我没想到,你还真是够多情,为了两个女人,真的将这座城市翻了过来。条子都在替你找人,机场火车站都是你的手下,码头也封死了,是两个都找,还是只找哪一个。”

“不说女人,只说你这样栽我的跟头,我如果不动用势力好好找一找,我也不用混下去了。”

蒋华东朝身侧伸出手,裴岸南心领神会,从口袋里摸索出烟盒,递到他手里一根,掏出打火机点上,他狠狠吸了一大口,然后猛然扔在地上,用脚跟踩灭,“打一场,还是怎样。”

顾升的脸色瞬间变得阴狠,“打了,我也不一定放人,只是也许,可以让她们少吃点苦头。”

蒋华东低低的笑了一声,眸中尽是不屑,“我赢了,你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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