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毓璟最终还是被冉倩拉扯着去陪她吃所谓的生日晚餐。
一路步行,头发和肩膀落满了雪花,冉倩的睫毛上结了细碎的冰晶,被风一吹,小脸都是红彤彤的,像皲裂了一般。
她睁大眼睛看着旁边扫衣服上落雪的程毓璟,她此时忽然有一种,他们仿佛走到了白头的错觉。
饭店的礼仪打开门,将他们迎接进去,程毓璟选择了一个门对着大厅的小雅间,暖气很足,但窗子开着,能接受进外面新鲜空气,温度中和成不冷不热,恰好是用餐的好地方。
服务生拿着菜谱过来,得知是初次过来便耐心推荐每一道菜,程毓璟笑着对冉倩说,“寿星,你要吃什么。”
冉倩臊得眯着眼睛有些不好意思,“我想吃辣一点口味的菜,比如鱼和虾,再来一道凉拌桔梗和扒海参。”
程毓瑾对着服务生点头,“就这些,先结帐。”
服务生接过他递来的卡,微笑说,“需要什么饮品吗。”
程毓璟还没来得及询问,冉倩指了指菜单,“有什么特殊的饮品你介绍一下,饮料喝腻了,都是那个味道,没什么好新奇的。”
服务生翻到菜谱最后一页酒水专区,指着最下面一款没有牌子的木桶说,“这是我们酒店自己酿制的糯米酒,是用新鲜糯米和纯度非常高的东北辛辣白酒混合酿制,口感甘甜苦辣,非常的清爽醒脑,这个季节在我们酒店卖得最好,是您到任何地方都买不到的,我们也没有授权别处出售,而且可以加热后给您端上来,冬天喝非常暖和,女士也可以饮用,少喝点不会醉。”
程毓璟平时很喜欢红酒葡萄酒,偶尔会在一些宴会上用点高档次的名牌鸡尾酒,但土家糯米白酒还是从未尝试过,听着似乎很美味,他也动了心,吩咐服务生加热后端上来一壶。
没多久菜品全部上齐,那酒用非常精致的瓷瓶装载,半斤重量,又添了一杯二两制纯度更高的白酒,被热气熏陶后酒香四溢,闻着就让人陶醉。
程毓璟看着从来都是一滴就醉还不知道节制的冉倩竟然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白酒,他愣了一下,语气严肃说,“你少喝。”
冉倩笑道俏皮,“服务生不说了吗,天冷喝一壶热热的米酒身体暖和。”
程毓璟从鼻子内哼了一声,“醉了我将你丢在路边,不会像上一次还给你盖一条毯子让你好好睡觉。”
冉倩没有理他,而是趁着他低头吃菜时,将一杯酒都仰脖灌了下去,甜丝丝的,也有些苦辣,她吐着舌头用手扇了扇,还觉得喉咙被烫得难受,她吃了一大口肉,果然身体觉得非常舒服,她又倒了一杯,程毓璟从没有看到发现时已经下去了半壶懒得再说她,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冉倩的眼睛开始迷离散光,呆滞的盯住一个盘子,痴痴的打嗝儿。
程毓璟看了她一眼,非常无奈的捏了捏眉心,“我真是欠你的,哪个老板用这样奇葩的秘书,大约这世上也找不到第二个我。”
别的秘书为老板排忧解难,她是给增债添乱,还不亦乐乎殷勤至极,虽然总是好心办坏事,但职场向来不看过程只问结果,程毓璟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非常伟大,能收留这样一个被社会淘汰的笨鸟,还给了她这样体面的一个位置。
冉倩咬着筷子头,空气中全部是那股酒味,饶是程毓璟定力再好,再了解她,也有些扛不住,他毕竟是深度洁癖,最受不了不清香新鲜的味道。
他将腕表戴上,用消毒湿巾擦了擦手指和唇角,“吃好了我送你回公寓。”
“我不要。”冉倩摇晃了脑袋,动作有些迟缓和麻木,“我跟你回家,你的床很大,足够睡我们两个。”
又来,这种酒品太让人崩溃了。
程毓璟见她吃得差不多,站起身将大衣穿好,他刚要抬腿朝门口走吩咐礼仪拦一辆出租再回来接冉倩,忽然在迈步霎那背后一股冲击般的力量贴了上来,他身体朝前倾去,但很快就稳住重心,腰上多出两条死死纠缠在一起的纤细手臂,冉倩似乎在哭,她有着浓重鼻音,喷出的热气仿佛穿透厚重的大衣落在他皮肤上,滚烫得不可忽视。
“程毓璟,我每次都很想喊你名字,我觉得这才不会拉开我和你的距离,你不是高高在上的程总,我也不是卑微低贱到泥土中的小秘书,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因为我很普通,一无是处,只会给你添麻烦,惹乱子,但我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无能,我曾经觉得我这样刚刚好,女人太聪明了会很累,让别人累也让自己累,看不透糊里糊涂的才能幸福,可是自从我发现自己和你差距了好大距离,我就很懊恼,如果我是一个优秀的女人,是不是你就会多看看我,而不是这样瞧不起我,忽视我。”
“我没有薛宛漂亮,没有黎曼家世好会得东西多,我平凡得扔在马路上都没有男人愿意捡走我,因为我还吃得多,脑子蠢,谁愿意弄我回去啊。但我真的很喜欢你,就像你喜欢薛宛那样,我也可以念念不忘一辈子。她可以为蒋总做的我都可以为你做,如果你进监狱了,我也能等,如果你死了,我也可以毫不犹豫跟着你一起。能回头看看我好不好,一眼,就看一眼,你试着发现我的好,不要再沉湎过去,这样行吗。”
冉倩说到最后不再是带着哭腔,她剧烈颤抖起来,嚎啕大哭,哭声被完美阻隔在雅间之内,却让程毓璟心情沉重。
他的身体本能的非常僵硬,雅间的门开了一条缝隙,他能看到外面来往的顾客和服务生在穿梭忙碌,透过玻璃窗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上海这座城市在寒风凄厉中仍旧非常繁华与梦幻,行走在其中的每个人,又何尝不是经常会做一个不愿醒来的美梦,但到底是梦,就像他无法得到薛宛,就像他无法承诺冉倩,他给不了她想要的爱情与专注,给不了她不顾一切的呵护与深情。
他曾将最真挚的东西给了一个女人,就再无法复制同等的分量去给第二个人。
只能更少。但冉倩值得更好的。
他连一点都分不出去,怎么可以贸然答应一个女人的要求。
哪怕是欺骗,善意的谎言,只是在未来真相大白时给她更多的残忍。
不相爱的人,怎样假装相爱过一生。
程毓璟微微叹了口气,他的掌心覆上冉倩抱在自己腰间的手,“你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