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梅高高兴兴的回到后院,一进门,看见亭中正坐着赵承平、沈冰儿二人,李月娘站在一旁伺候。林明玉则和胡乘风在院中比武斗招。
赵承平一直盯着院门,看她回来,立刻和沈冰儿同时起身,一起来迎。异口同声的关切道:“大小姐,你可回来了,我们都怕你走丢了。”
话音刚落,一眼瞧见她发髻上珠花闪耀,心中顿时狐疑。
李若梅笑着答道:“师兄、师姐,你们别担心,我只是随便出去转转而已。”
说完向亭中走去。
二人只好跟着返回。
看大小姐满面春风,笑语盈盈的走来,李月娘心中一宽。
李若梅走到亭中径直坐下。
林明玉听到她声音,也忙收了招,回到亭中,来到表姐身边,焦急问道:“姐姐,你怎么一个人跑了?大家都很担心你呢?”
胡乘风也跟着返回亭中,抱拳道:“大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到哪儿去了?”
李若梅向众人摆摆手,说道:“哎呀,怕什么啊?明玉,我虽然武功不如你,但要在这城中转转还是够用的。只不过是去街上买点东西罢了。”
她自觉买到胜过别人的首饰,正满心欢喜憋在胸中,想要发泄出来。
众人看着她莫名其妙,赵承平仔细瞧清了那寒梅珠花,心中不豫。
李若梅说完,又一把拉过李月娘,想进行比较。
刚想开口,却突然发现胡、赵二人还在旁边。
于是先板起面孔,冷冷道:“喂,两位师兄,你们可以先回去了。我要和师姐她们说些女儿家事。”
二人不敢不从,只好悻悻的告辞而去,出了院门口,不敢远离,找了张石桌坐下,郁闷的等沈冰儿出来。
二人走后,李月娘看着主人,怯生生的害怕。
李若梅把她又拉了拉,向着林、沈二女急不可耐道:“明玉、师姐,你们说说吧,现在,我和她哪个更好看一点?”
林明玉听了心想,怎么回事?姐姐怎么又犯糊涂了,和月娘计较。。。
便摸摸她额头,担心道:“姐姐,你今天怎么了,净讲些胡话,好奇怪啊。”
李若梅一扭身子躲开,娇嗔道:“喂,叫你说呢,要是不讲,以后再也不理你们了。”
沈冰儿心想,呵呵,你一个千金大小姐和丫环比美,那还用问吗?
便敷衍她道:“大小姐,当然是你更好看了,别说脸蛋身材,就是衣服首饰也比她更漂亮一些,比她好看啊。”
林明玉无奈,只能答道:“姐姐,当然是你更好看,月娘个子小小的,看着还像个小女孩。不像你,已经是漂亮的大姑娘了。。。”
李若梅听了,当然欢喜无限,高兴的转头瞧下李月娘。
李月娘被人说自己不如她,倒也没太难过,毕竟只是个营养不良的小丫环。
听三女说完,低头柔声道:“大小姐,你出去久了,应该没吃过东西吧,要不要奴婢去拿一些过来。”
李若梅听见她温顺乖巧的声音,忽觉不好意思起来,好像自己在欺负她。
便呐呐道:“好,好吧,我还真有点饿了。”
李月娘于是行礼告退,去取食物,她也没吃东西,比主人还饿呢。
等她走了,李若梅坐在桌边,看看沈冰儿,又看看林明玉,想起曹言给自己买了更贵更漂亮的首饰,时不时的抿嘴偷笑。
林明玉觉得姐姐今日莫不是疯了,在旁细心的观察她。
沈冰儿心里则是一直想着赵承平不知走到哪儿了,并没注意她异样。
三女各怀心事,没有说话。
等了一会儿,李月娘提着一盒糕点回来,轻轻的放在桌上,取出摆开。盒中香气腾腾,各种点心样式丰富,甚是精美。
李若梅看见香喷喷的食物,肚子顿时饿了。饥肠辘辘的正想要吃,刚伸出手,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转头不经意的问道:“对了,月娘,你那蝴蝶簪子是多少银子买的?”
李月娘想起曹言第一次给自己买了首饰,又羞怯又开心,红着脸,低头轻声道:“哦,是狗儿叔给我买的,花了他一两银子呢。”
她不知道主人正是瞧这簪子不顺眼,以为这么说并没什么,只不过是表明曹言对自己很好,舍得给自己花钱罢了。
哪料李若梅听了这话,顿时呆住了,眼睛一红,痴痴的说了句:“他骗我。”
说完立刻起身跑出亭子,冲进了闺房,砰的把门一关,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三人猝不及防,都被她吓了一大跳。
沈冰儿忙跟着站起,要去闺房中劝慰。林明玉将她一把拉住,摇摇头道:“师姐,你先别去。姐姐今日很不对劲。还是我去瞧瞧吧,你先回去。”
李若梅脾气任性古怪,沈冰儿心里也知道,其实不敢去劝。想了想,顺势点头道:“嗯,好吧。大小姐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哭了。你好好劝她,我先回家,明日再来看她。”
林明玉点点头,先把她送出后院。
站在院门口回身一看,李月娘还站在亭子里,害怕的瑟瑟发抖,一副心惊胆颤的模样。
便走到她身边,柔声道:“我们一起进去瞧瞧吧。”
李月娘畏惧道:“不不,我不敢去,大小姐肯定是生我气了。”
林明玉不太清楚情况,一时也不好解释,先默默的帮她把点心收拾好,放回食盒。然后拉着她一起进了闺房。
进了李若梅房中,林明玉掀开帘子,迈进内间。
李月娘关了门后,走到珠帘外探头一瞧,大小姐坐在桌边,神色不豫,面带泪痕,心里顿时惊慌,不敢进去,就躲在门边偷听。
林明玉坐到桌旁,看见表姐眼睛红红的,也不知哭的怎样伤心。
便靠近李若梅身边,温言道:“姐姐,今天是怎么了?为何要生气呢?”
李若梅不看她,盯着桌子,含恨低声道:“我、我带那黑脸混蛋到街上买首饰,他、他却骗了我。”
林明玉一听就明白了,又是曹言惹的祸事,奇怪道:“他骗你什么?”
李若梅十分伤心,语无伦次的断断续续道:“他、他说月娘的簪子只要一钱银子。给我买的这个珠花。要九钱。”
“其、其实那簪子值一两,也比我这珠花漂亮。你、你们都是骗我的。”
越说越生气,取下头上寒梅珠花,重重的掷在桌上。
林明玉听完,心想,呃,原来你竟是吃起自己贴身丫环的无名飞醋来了。还真是够无聊的。
又想,什么破事嘛,一个千金大小姐,搞的像个小女孩一样,真叫人受不了。
只得劝道:“这些小事,何必认真。只差了一钱银子而已,用得着哭嘛。我看曹大哥也不是故意隐瞒,或许只是怕你说他,一个小厮胡乱花钱罢了。”
李月娘在门外听见,心里顿时一惊,暗想,大小姐果然是生我气了,嫌我打扮的比她好看。
李若梅还在伤心生着闷气,没回答林明玉之言。
林明玉以为她听进去了,又劝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别伤心。要是娘过来瞧见,多难为情。”
又叮嘱道:“对了。姐姐,你也别再去找曹大哥了,爹知道了会不高兴。说不定还要罚他呢。”
听她提起曹言,李若梅立刻怒道:“呸。那混蛋!大混蛋!大骗子!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了!哪儿还会去找他?”
“我要把他轰走,赶出府去,哼!”
她反应十分激烈,林明玉又吓了一跳。
李月娘在门外听到,主人暴怒之下,竟要赶走自己情郎,心里一下慌了。
忙快步走进内间,跪倒在李若梅面前,伏地哀求道:“大小姐,您别生气,您别生气。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好。奴婢这就把簪子还给他,再也不敢戴了。”
又咬牙道:“今日之事,您要是不解气,就再打我一顿吧。千万不要把狗儿叔赶走,他,他还没想离开这儿呢。。。”
李若梅一听,突然清醒过来,是啊,那混蛋犯下了杀人之罪,还不能走。
低头看看她,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心想,唉,自己本来是要撮合他们的,怎么倒吃起她的醋来,岂不被人误会?
如此下去,可怎么是好,不会真的把自己给搭进去吧?
她一时心乱如麻,难以回答。
李月娘还以为主人不肯原谅自己,又难过道:“大小姐,您别担心。不管狗儿叔答不答应,明天我就去求老爷,请他把我们一起赶走。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烦着你,惹你伤心了。呜呜。。。”
哎,虽然听着可怜,倒是不错的办法,釜底抽薪。林明玉听了松口气。
不料李若梅闻言,立刻急了,不及训斥,转身抬手就想打李月娘。
怒道:“你!他,他决不能走!”
原来曹言犯下的是杀人重罪,一旦离开李家,随时会被官府抓走。李月娘并不知道这点。
林明玉见状,又吓了一跳,忙挺身而起,护在李月娘面前。
说道:“姐姐,你别打她啊。她也是一片好心。”
李月娘虽然愿意挨打,但真要动起手来还是十分害怕,不由自主的缩在她身后,吓的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李若梅情急之下,不是真的想打人,扬起藕臂停在空中。
看见二女模样,心里忽的一跳,又想起那支灵签来。
对啊,莺莺、红娘,红娘、莺莺。
到底谁是红娘?谁是莺莺?
李月娘害怕被我打了,躲在明玉身后,到底算是谁的丫环了?
难、难道。。。
她正怀疑自己不是崔莺莺,林明玉以为她余怒未消,又不识相的补了两句。
“姐姐,月娘这么乖巧,你别打她了。她不光尽心尽力的服侍你,还常常帮我洗衣打扫。你就瞧在我的面上,以后别再打她了。”
“还有曹大哥,你也别生气了。他虽然花心,但总归帮过我们。人也还算老实。若就这么把他赶了出去,他可能会一直流落街头,无家可归的。”
李若梅听后,心里又是咯噔一下,酸楚哀怨交加。
暗想道,唉,我知道了。原来你才崔莺莺呢。
原来你们三个人才是在一起的,相亲相爱,多好的一段佳话。
大概那支签,是月娘和你的吧,跟我没关系,我就只是个外人。
难怪那天在酒家里,他就说了你比我漂亮,还一直帮着你,从不像对我那样冷漠无情。
什么天地之别,原来说的是你们两人之间身份悬殊。亏我听了他一句话,就有点自作多情,在他面前扭捏作态,被他笑话。
唉。。。
这么一想,她面色黯淡,手臂无力的慢慢放了下来。
林明玉不知道她心思,还继续说道:“曹大哥那儿,你千万别再去了。让爹知道了,反而害了他。我们自己过自己的生活,让大师兄和阿爷关照一下他,就可以了。这样你也不会被他惹的生气。”
“他和月娘,既然已有了婚约,想必会负责任的。”
这最后一句,正是在提醒表姐,不要介入别人感情。
李若梅听后,心里更冷,表情木然的坐了下来。
暗暗怨道,唉,说的好听,我不能去瞧他,你自己却早就去了。既照顾他养伤,又陪着他说话,郎情妾意的,甜蜜极了。
想必你们,就是在那时候互相喜欢上的吧。
李月娘看二小姐已替自己说话,心中稍宽。
李若梅低头愣愣的坐在桌边,心里又想,唉,明玉啊,你何时变的这么有心机了?
是不是怕我也喜欢了他,会和你抢。
算了,算了,我岂会抢你的心上人?毕竟你是我最亲的表妹。
但你们怎么能骗我,既然你喜欢他,你们三个人在一起也挺好的。
只是不知他有有没告诉你,自己杀了人,你能不能保护他?
一边想着,一边不由自主的温顺点了点头。
林明玉还以为自己劝说成功了,高兴不已,忙转回身扶起李月娘,宽慰她道:“好了好了,月娘,你别担心了,姐姐不生气了,快去外面休息吧。”
李月娘听话的点点头,依言起身告退,忐忑不安的掀开帘子,出了内间。
等她走后,林明玉看看李若梅已完全平复下来,安静的坐在桌边。
便又回到她身边坐下,转个话题,关切道:“姐姐,今天师姐他们回来时,我听她说,你去寺里求签,灵验的很,写着你和赵师兄是天作之合。是真的吗?”
李若梅魂不守舍,木然的点点头。
林明玉趁机又高兴道:“既然这样,你不如早点答应了娘吧,反正也拗不过的。这样大家都好,我看她和赵师兄,都快等不及了。”
李若梅转头看她一眼,心里想,我看最等不及的,应该是你才对,巴不得我早点嫁了,免的妨碍你们卿卿我我。
但她还是下不了决心,听从母亲之命,把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嫁出去,犹豫了会儿,忽然略带迟疑的问道:“明玉,你、你觉得那黑脸家伙怎么样?”
林明玉不解她用意,想想答道:“哦,你说曹大哥啊,他为人挺好的,品德不错,也有侠义之心。为了帮我复仇,差点丢了性命,我挺感激他的。”
“但是呢,他毕竟是个家奴,出身低贱,和我们有着天壤之别。就算为人再好,也不足以托付终生。”
李若梅认真的一字一字听她说完,虽然表面上说不合适,心里还是以为她在欺骗自己。
暗叹道,真是没错,天地之别,原来你们连话都对上了。
难怪那天他一喝醉了酒,就说你像天仙一样漂亮。
原来他在树林里面不知羞的和我说出那句话来,讲的真的是你。
原来他喜欢的,也真是你。难怪他会那么大胆,敢当面和我说。。。
你们两个,一定是在我去了别馆的时候勾搭上的。
哎。。。
如此想着,她又打量一下林明玉,见表妹果然是花容月貌,美色惊人,瓜子脸蛋上面,雪白的肌肤,莹润如玉,吹弹可破。不仅自己,连李月娘也比她差了许多。难怪那花心的家伙,会迷恋上她。
只得幽幽道:“哦,我知道了。他跟我是不合适,我也从没想过他。以后不会再去看他了,免得你们误会。”
林明玉听后,十分高兴,顺势又道:“那好,既然如此,我就去告诉娘了,说你愿意嫁给赵师兄了,怎么样?”
李若梅心乱如麻,又犹豫一下,慌乱道:“不、不,先不要。我、我今天心情不好。等过几天再说。”
“我自己和娘说。”
她心里其实不能完全确定,曹言喜欢的到底是不是自己?毕竟这家伙说的模棱两可,又有骗人的天赋,自己和表妹都有可能。
林明玉略为失望,不过想想大功即将告成,很快母亲就不会再来烦自己这说客了,也还满意。
便点点头道:“那好吧,你先早点休息,调整一下心情。等过两天,我把娘叫来,你再亲自和她说。”
李若梅呆呆的点了点头。
她便起身告辞,走出房间,回了自己闺房。
等她一走,李若梅立刻伏在桌上,压低声音抽泣起来。
她没想到,自己不光没帮李月娘撮合,和她争风吃醋,还差点与表妹闹了一出姐妹争夫。
想起自己可能误会了曹言说的情话,自作多情,在他面前扭捏作态,被他耻笑,更是心如刀割一样难受。
想着想着,心乱如麻,痛着痛着,足足哭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