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有什么事情在悄悄发生改变,也尽管安娜也许并不讨厌这个,但事情似乎也没太大的进展,那意思是,安娜没打算同卡列宁来谈一场小恋爱。比起这个,她更想要稍微改变一下自己的身份。
比如,不仅仅只是卡列宁夫人。
既然她已经大胆的坦然了自己,那么有些虚伪的客套就不需要了。
彼得堡上流社会的圈子大致分为三个,属于培特西的是用胭脂和香水捏造起来的,获得的信息很多,却只能暗着来,而属于李吉亚·伊万诺夫伯爵夫人的,则是最好开始的地方。
只是,在安娜还未想好如何同李吉亚伯爵夫人套近乎的时候,她自己就过来了。
“哦,安娜,您必须给我评评理。”
安娜让尤妮娜把茶点拿过来,她布置得舒舒服服的,然后,准备听李吉亚的唠叨。
“唯有您的丈夫懂得我们女子会在做的事情的重要性。”
千遍一律,李吉亚主持的女子会遭到了一些人的冷嘲热讽,他们认为女人就该在家管孩子,或者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参加宴会,女人不该去干涉政务,或者是为她们争取什么权利。
她说这些并非是想要从安娜这里得到什么实际意义的支持,不过是想寻求一种心理认同,而以往的时候,安娜总是会不吝啬于自己的安慰和同情。
“卡列宁呢?”李吉亚伯爵夫人问道。
“这个时间他应该还在部里。”安娜回答道。
李吉亚有些惊讶:“但前天我去他们部里找过他,他说这段日子他们部里还算清闲,他一直回来得比较晚吗?”
安娜听了这话,眨了下眼睛,然后微微一笑:“怎么会呢,但偶尔是的,他毕竟总是把工作看得比较重要。”
“是的呀,圈子里说俄罗斯离不开他呢!”李吉亚伯爵夫人亲昵地说道。
“他真是个好人不是吗。”
安娜看向李吉亚,从她那黑眼睛到高高壮壮的身材,还有那虽然不白皙却表情生动的脸上,她本能的追寻着一丝蛛丝马迹。
“是的,他的确是个好人,我有时候倒希望他是个坏人呢。”安娜笑了一下。
“我等他回来再跟他说说那事儿吧,他毕竟是个正直高尚的人,那些虚伪的绅士们说的话我都听够了,每一点建设性,他们只是想让女人什么都不晓得,然后任由他们把东西往我们得脑子里‘填塞’。”
李吉亚在说到“填塞”这个词的时候加重了语气,却又不到咬牙切齿的地步。
“啊,如果你要等等他的话,也许还有一会儿,我是说,从他这两天回家的时间来看。”安娜轻轻地说。
李吉亚皱了下眉头,咕哝道:“呀,那可怎么办呀,我还得去那位公爵夫人家里。”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待亚历克塞回来,我会转告他的,若他有什么建议,我会告诉你的。”
李吉亚思考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只是眉头依旧拧着:“这倒是个办法。”
尽管她这样说了,但似乎又觉得哪里不太对,这事儿一直等她上了马车才隐隐约约的觉得,那就是,以往的时候,安娜从不会如此主动的要传达关于姐妹会的事情。
“可又有什么不同呢。”李吉亚在脑子里思考了一下就决定暂时放弃这个问题,她重新热切的投入到关于姐妹会的思考中去了。
待李吉亚伯爵夫人走后,安娜就回到起居室暖和的壁炉边,窝在里面,可她一没看书,二没打盹,她的手指摩挲着自己的嘴唇,静静地思考着。
卡列宁一回来就瞧见安娜正在等着她。
她微笑的样子似乎和平常一样,又似乎不一样。
他把大衣交给科尔尼的时候,视线却紧随着妻子移动。
安娜穿了一声猩红色的天鹅绒长裙,棕金色的狐狸皮领子一点都不显的凌乱,而是华贵极了,她的头发松松地拢着,映衬着一双眼睛有些迷人。
“亚历克塞。”她喊道,声音不轻不重的,手指搭在旋转扶梯的栏杆上,在最后一步台阶的时候却没下去。
她喜欢被这个男人专注的注视着。
卡列宁走过去,他敏锐得感觉到了一种气氛的波动。
在他走近之后,他的妻子看了一眼挂钟,眼皮微抬,笑道:“六点三十,你近来几乎都是这个时间回家的。”
安娜抽回手,右手虚虚的搭在自己左手的手背上,手指尖细纤长,保养得当,所以看上去与二十岁女子无二,那枚红宝石戒指更映衬得肤如凝脂,华贵异常。
“而我刚巧得知,你们部门近来可没有太忙碌。”
卡列宁有些意外,一个陌生的词汇在他脑海里想起,但他有些不确定,直到他妻子依旧那样微笑着望着他,但灰色的眼睛里可没什么真诚的微笑。
“部门里的确已经暂时结束了忙碌的时间段。”卡列宁并不隐瞒,“还记得普遍兵役法的事情吗?这事儿如果要顺利实行的话,还需要盯着一段时间。”
安娜又看了看面前的男人,瞧见他神态自若和一脸坦然的样子,她再次笑了一下,伸出手挽着他的手臂,道:“马上要开春了,我可没忘记卡伦斯医生说过的话,过段时间你需要去温泉那边疗养一下。”
“这是个合理的建议。”卡列宁有些开怀地说,“我也希望休息一下,但普遍兵役法的问题我也不得不关注着。”
“我自然知道你看中这件事。”安娜说。
夫妻俩的交谈变得如此自然起来,卡列宁又主动说了些别的事情,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侃侃而谈。
直到晚上临睡之前,他在翻开书桌前的书本时,在有了独立的思考空间后,他意识到一件事,他的晚归似乎对妻子造成了困扰。
卡列宁在思索了一下后,就穿好睡袍去了安娜的卧室。
他敲门进去后,他的妻子正在看一本书,身边堆着一些抱枕,以及……
卡列宁拧了一下眉毛:“为什么我的枕头会在地板上?安娜。”
安娜瞄了一眼那个属于卡列宁的枕头,然后虚伪地笑了一下:“我真抱歉,这本书如此吸引我,以至于我没意识到。”
卡列宁把自己的枕头捡起来,轻轻地拍打了一下,然后重新放在安娜的床铺上,尽管他今晚无意在妻子的卧室里歇息,但不知为何,刚才瞧见地板上躺着的枕头莫名得有些刺眼了。
“今晚我要在这边歇息。”卡列宁平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