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卓氏香铺卓氏染坊卓氏织坊木坊相继在皇宫繁华东市开业,把昔日苦薏香肌粉重新改良命名为芙蓉脂主卖,品种数十,更令人眼前一亮的,是新式品种胭脂醉,颜色深红,可以任意调染色调,除了香气清雅宜人外,每一款都泛着珠样光泽,一眼看去,便不是普通之物。
开业那天,长公主亲自到场,姌玳阿房也相伴一侧,召环也被绣冬请了来,并且以她名义邀来京都大大小小的诸侯夫人,唯独刘陵不在例。
一时间上下两层宽阔的铺子挤满了人,香衣鬓影,珠摇玉晃,红翠灼眼。
苦薏细纱蒙面,远远坐在纱帘后,朦朦胧胧的丽影,十指芊芊,挑琴助兴,琴声悦耳,宛如珠玉清音,一脉高雅之调,更添华丽色彩,亦有一抹神秘之幽。
铺中着意推荐的是胭脂醉。
胭脂醉有一个美丽的传说,一个玉树临风品如君子的男子奉家族契约娶了一个倾城倾国的女子,而女子因为心中另有所爱,十五年如一日的冰漠。直到那个男子生命最后尽头,女子才潘然悔悟,下定决心淘尽心力莳她喜爱的苦薏花,向男子表达自己的拳拳心意,用生命之血育出了世间独一无二的花朵--胭脂醉,苦薏本是平凡路边花,因为女子沉醉挚爱中,平凡的花事也可以仙姿玉貌,胜过名花千枝。
胭脂醉是爱的誓言,是爱之花骨,是心之芳蕊,无一丝尘垢。
苦薏特地为每一位来场的佳人奉上一朵胭脂醉通草花,有避尘去污,香发润肤功效,戴上一朵胭脂醉,也助睡眠安宁。
胭脂醉包括一系列的香粉脂油唇红,还有香发泽,护体脂,护手油、香肌茗等等名目繁多的花样,虽然价格不菲,每个来此选择的富家女子却是爱不释手,真真迷醉了。水苏堇蓠浣嫣等人一一上前解释,说得口干舌燥,却也是美面生花--买胭脂醉的女子一皆出手阔绰,比及寿春的富家女子更上一层楼了。
等到夜晚收场,光是每月的订单就让人沉醉欢喜。
而染坊打了红蓝花招牌,除此,亦有民间不曾听说过的奇花异草染就的色样,染坊门前堆放了上百种颜色布料,尽是上等的织锦,吸引得人影幢幢,当即许多豪贵之家的买办立即下了订金,琚蔤与刘辅笑得合不拢嘴。
织坊更是如星璀璨,被人挤得水泄不通,一匹光彩琉璃的散花绫,几块辉煌的乘云绣,绚丽的信期绣,锦粲的铺绒绣,更是看得人眼花缭乱,顾此失彼,除了收不完的银两,还收了数十名端庄品秀的绣女。
而木坊,更是令人大跌眼珠,不仅女子掌舵罢了,实则她的手艺高超入神,坊中每一样器物都泛了宝色光芒,一皆精雕细刻,纹样甚奇,只做女子赏玩物事,大到起卧用具,小到梳篦木匙,花样瑰美,机关巧设,别具一格。
这一日卓氏出尽风头,一时间满城尽传卓苦薏的芳名,渐渐传入后宫,后宫的女子争相求了皇帝,要内库府订卓氏的香料织锦染衣,就是皇帝自己也喜欢上了散花绫织锦,更爱闻胭脂醉的香气,命卓氏每隔三日献上上好的胭脂醉鲜花入后宫给妃嫔们赏花取乐,不时,还绘出许多别致的玩意,让卓氏木坊按日打造呈上。
数月后,连皇帝也捺不住好奇了,一枚商贾女子罢了,何以会有如此本事闹得满城芳名如蝶飞舞,就连爱妃归画挑剔无比的性子也独喜卓氏之物。
这天,皇帝以指扣着案面,姌玳一旁磨墨侍候,眼风不时扫向皇帝的面庞,见他眉彩灼灼,仿佛有什么主意脱脑而出,半晌,却不见动静,不由俏笑道:“皇上,想什么呢?”
“玳儿,你说这卓苦薏是何许人也?”皇帝侧眸凝她一眼,唇齿间有一泊淡逸之色,威仪自现,别有深意。
姌玳秀眉划过一道不安,旋即归于平静,低眸研了墨事,一壁淡声道:“不过善于经纪罢了,当不得皇上挂在心上。”
“玳翁主说错了。”一脉芊柔如玉的声音打破一室宁静,脚步如花瓣落地,袅袅婷婷翩跹而至,神采飞扬,媚眼如丝,带了些许清冷,却不失妩丽如仙的标格。
皇帝轩眉一亮,推案起身,迎了名花倾国入手,瞳尖情意深重,柔声唤:“画儿,不是身体违和么,如何来瞧朕了?”
“皇上,画儿再静眠凤榻,身子骨都要散了。”归画娇声如琴,极是好听,一袭散花绫桂花裳,香气扑鼻,仿佛衣上的桂花自然飘香,沁人心脾。
皇帝拥了她一同坐案,手指抚在她面上,疼惜道:“画儿,瞧瞧脸都瘦了,朕命人炖了桂花燕窝汤替你补身子,呆会子就送去,你偏跑来吹了风,闹了头疼怎么处?”
语意拳拳爱溺,令人怦然。
归画娇嗔在他额头弹指,微语如风飘过:“皇上,画儿哪里那样娇贵了?画儿还想着百年万年陪着皇上呢。”
皇帝清朗大笑,笑声震动一宇。
姌玳垂眉不愿多看,手中微微一滞,就因此女与瑶姊姊几分相似,所以才得了如此宠溺么,如果换作瑶姊姊本人,不知如何捧在手心呢。
如斯一想,心底暗暗沉重,瑶姊姊来京都如此霹雳行事,所图什么呢?
她想不通,也不敢深想,只是晓得皇帝一旦分清她的身份,不知如何的波澜汹涌,界时,谁救得了她?
归画一边捏着皇帝的手把玩,一边盯牢姌玳,淡声道:“玳翁主,刚才你说卓苦薏不过善于经纪罢了,据我生平所见,善于经纪的女子实则太少了。前朝有巴清,秦始皇敬如烈妇,为她设了怀清台,感恩她以财富相助皇室,秦始皇所建皇陵里面有银海一般的壮景,用的百万吨水银便是出自巴清夫人。”
皇帝眉眼一亮,以指抚了抚归画的媚颜,清了清嗓子:“画儿所说属实。那清夫人是民间寡妇,铸铁积富,以财资助皇室,其情可表。至于卓苦薏,却是以妙龄女子之身,在京都翻云覆雨,财如水来,令人叹为观止。”
“皇上,卓苦薏财多是好事,如今国库虚空,皇上何不让她学了卜式,以财富资助我大汉朝行军打仗,皇上亦赐她官职,也是妙事一桩呢。”归画莺声燕语,芊啭动人,一壁眼风扫向姌玳,泠泠笑道:“玳翁主,你说呢?”
姌玳浅浅一笑:“画夫人微微一语便替国库谋了财富,委实是爱了皇上,这份心意令人感动,皇上也该嘉奖才是。”
皇帝哈哈大笑,笑声震动团福锦帘,发出珠玉相击的轻响,一壁指了指二人笑道:“朕何其有幸,红袖添香也就罢了,偏偏一左一右,你一语她一言,句句温耳,令朕茅塞顿开,国库空虚,朕一直烦忧,如今画儿一句,朕顿时有了主意。世间豪贵如云聚集,取之于民也当用之于民,护家卫国人人有责,他们既不能行军打仗,出点银子也是应该。”
“是皇上智高,画儿哪里有什么高见,不过拾人牙慧罢了。”归画盈盈笑艳,髻上金步摇随着笑语如蝶摇晃,愈显国色动人,荡人心魂。
“玳儿说得不错,画儿处处替朕着想,的确该赏。画儿,你想要什么赏?”皇帝揽了她的纤腰,眸尖点点是爱怜,天赐佳人,于他平生足够慰藉了。
归画葱指俏皮在皇帝掌心拨弄,美瞳泛彩,吃吃一笑:“皇上,画儿不要什么赏,宫里的稀奇玩意都看腻了,我么……”
她珠眸转了几转,妩媚娇来:“皇上,我想去瞧瞧卓苦薏,不知她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实在感兴趣得很呢。”
皇帝摇头笑道:“你呀,就是好奇心重,区区一个商女,也值得你兴师动众的前去瞧瞧?朕宣她进宫便是了。”
“皇上,我就是想出宫去转转嘛,不过借口罢了,皇上这也看不出,真是扫兴呢。”归画嘟了红唇,眉眼间的俏意浓郁可人,令人心旌神驰。
皇帝看得一呆,瑶儿,是瑶儿么?不由齿间呢喃一唤:“瑶儿!”
归画闻言,心中恼怒异常,美瞳中晃过一丝暗影,面上却是不露丝毫,摇了摇皇帝,娇声道:“皇上,你说什么呢?我是画儿!”
姌玳惊出一声冷汗,皇帝心中竟然当了她是瑶姊姊!
皇帝被归画一摇,清醒过来,执了归画的手,歉意深深:“画儿,朕答应你就是了,想出宫,朕陪你!”
“多谢皇上!画儿就晓得皇上最疼画儿!”归画欢喜浮上眉梢,依在皇帝的臂上,有若小鸟依人,风情眷眷,名花一朵,解语解颐。
皇帝抚了她的美面,眼中光彩如明珠灼灼,一眸宠溺。
姌玳犹豫半晌,沉声道:“皇上,出宫是大事,此节匈奴人四处隐匿,万一被胡人发现皇上脚踪,遣人刺杀皇上,如何是好?皇上还是慎重!”
“玳翁主,皇上吉人天相,有神灵护体,如何就轻易遇上了胡人?玳翁主忒小题大做了!”归画冷冷剜她一眼,语风带了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