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鱼翦篁指间绕着牡丹锦帕,瞳中噙了激赏凝着百玑,极是宠溺的神色,一壁眼风扫向苦薏,冰冰一语:“卓苦薏,你用一本假的花草谱害了萩颜,也害我香铺损失惨重,那些标注明朗的香事配方竟然是你蓄意蒙骗,若非百玑识破玄机,我依然当它是真,奉若珍宝。臭丫头,今日不让你吃点苦头,不知本夫人的厉害。”
一壁啧啧叹道:“瞧瞧这满天星的脸,真是绝世尤物!”
语罢,放声大笑,笑声充满了阴鸷与雪气。
仿佛下一瞬,就要死无葬身之地。
苦薏以袖掩面,眸中秋波悲凉,清泠泠道:“嫡母,就算我死了,也不会给你花草谱,助纣为虐的事,我卓苦薏宁死不从。”
百玑欺前一步,一把攥住她的脖颈,笑若芙蓉道:“是么?那你就去死好了,反正我也想通了,与其在花草谱上动心思,不如在现有的名花异草上谋求生机,自个儿多多研究怎样制出奇妙无穷的香来,让天下的女子终生依赖,一经用过,再也离不开!”
她的面容因粲笑而妖媚,眼中流泻的光彩令人心惊,仿佛那里藏匿了不可知的手段。
苦薏收了收杂乱的思绪,冷声道:“百玑,你打算如何?”
“我的打算就是告诉你,我已经找到绝妙的香质了,是我愚鲁,从前随了师父拘泥香质的纯净,还要多谢你的花草谱,虽然你篡改了花性草品,实则都是我熟悉的花草,只不过平时忽略了它们的香质,甚至不觉得它们有多美妙,但我通过几次试验,才晓得曾经不屑的花草不是不可用,而且可用至极,我已经从中提炼了香素,香素有提神功效,服用之后,你知道出现怎样的情景么?”百玑依旧一脸笑容,笑容下,谁也不知藏了怎样的一颗毒心,她的心掌加重了力度,扼得苦薏努力才能挣出一口呼吸。
苦薏眸华瞪牢她,忍着痛冰凉一语:“百玑,你若蓄心谋害天下女子,有违花道,也将不得好死。”
“怎么会呢?我怎么会轻易死呢?要晓得,香素可是依你的名义奉送宫中的,祸乱天下的人是你,千刀万剐的人也是你,不是我。”百玑笑得肆无忌惮,宛若真当她就要死了一般,所以出言也无所顾忌了。
修鱼翦篁艳笑一缕:“百玑,这丫头辛苦挣下来的名声不消一日就烟消云散了,真是有趣得很,本夫人就等着看好戏开锣呢。”
百玑美瞳晃在修鱼翦篁面上,笑得无比温婉:“夫人,这臭丫头是该尝尝她自酿的苦果了,虽然以假充真逃过一劫,谁知更大的厄运在等着她呢。卓苦薏,老实告诉你,那香素能服用,还是借用你的法子,香粉香脂不仅润肤养颜,还能强身健体,外用内服双佳,不是么?所以你的香粉香脂能够打动人心,也让天下的女子趋之若鹜,如今我就要打破你创下的神话,让你自食恶果。”
百玑撒掌撤手,对着苦薏胸部猛然击出一掌,苦薏一个不防,瞬间被震倒凤榻,撞在靠里的墙壁之上,口中吐出一朵鲜红。
修鱼翦篁厌恶离开一线,拍拍裙上的花粉,走向锦帘,抚抚百玑的香肩,柔声道:“好了,百玑,留着她的性命,让她绝望而死才是惬意。卓苦薏,我也没有闲心陪你消耗,你告诉我,韦云在何处?”
她眸华如刀剜来,盯牢苦薏的眼,一丝不肯放过她眼中的变化,这丫头戏弄她许多次,是该好好教训了。
苦薏暗暗一惊,难道仙人林果真是她的么?她既找韦云,那么两家绝对有脱不了的关系。心底思忖如潮,眼中并显山露水,清漠道:“韦云姑娘已经送往别处安置了,要找她,出动你的暗卫便是了,何必问我。”
“臭丫头,我知道问你也是无用。你放心,我自然会找到她,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修鱼翦篁唇齿间寒意千年玄冰,冷气淋淋,逼人心腑,一壁侧瞳对百玑笑道:“百玑,我们走,这丫头的脸臭得让我实在承受不住了。”
随了语意,笑得如毒花璀璨,令人切恨。
百玑笑意盈盈,转身之际,回瞳对着苦薏优雅笑丽:“卓苦薏,你一定很想知道那香素到底是什么?我可怜你,就告诉你吧,叫幻心散,女子服用三日后便眼前幻景重重,你试想那些失宠的妃嫔,见到谁都当是皇帝,你说后果会如何呢?”
语罢,咯咯娇笑,一壁挽了修鱼翦篁的秀臂,不走苑门,依旧踏着青竹小桥咯吱咯吱,一行人脚步渐远,直至声音消失,也不知小桥那头,通往何处。
守在门外的婢女随之扔进许多鲜花,层层叠叠,堆红垛翠,须臾压住昨日的花枝,室内愈加诡谲一片。
锦门重新闭紧,接着声音远去,也踩着桥走了。
苦薏缓缓从凤榻起身,掩着胸口灼热阵痛,蹒跚移至窗前,默默凝着窗外,望着河水发怔,心中如潮汹涌。
忽地,桥头铁器相击,阵阵传来,愈行愈近,接着逯羽如风一样卷至小桥,其后扶璎与风一竹守住桥头,各自被数名女子缠斗。
苦薏心中一暖,隔着窗棂呼道:“黑小怪,我在这里!”
逯羽瞬间飘到,黑螭剑连续砍向锦门,门裂,人进,一眼看见她满目疮痍的脸,惊怒交加,不及答话,撕下黑衣一角迅速替她蒙了面,一并携了她的手,定声道:“走!”
苦薏嘤咛一声,眸中噙笑,小鸟依在他身旁,随着他的步伐荡向桥上。
扶璎与风一竹各各以一对十,那些女子一皆身手不弱,团团把二人困住。
逯羽展腕揽了苦薏的腰枝,脚尖点上栏杆,纵了几纵,借势踩过几名女子肩头,稳稳落地。
前头纵来一脉人影,弯刀如血,带了血光照面劈来,一股阴森寒气。
逯羽长剑一扬,荡开刀锋。
丙婼冷声道:“逯羽,你最好放开她,否则你们谁也走不脱。”
逯羽清漠扬她一眸,冰凉如冬潭:“丙婼,你再助纣为虐,终有一日不得好死。”
“夫人对你恩重如山,你如此偏离背叛,不得好死的人是你!”丙婼娇叱一声,掌中血刀翻卷如虹,带了罡气迫来。
逯羽执紧苦薏的手,一壁如电移步避开凌厉的刀气,回剑顶住刀锋,眸中冷光漓漓。
“住手!”蓦地一声冷唤,震住丙婼,也喝住团住扶璎与风一竹的数十名暗卫。
众人顺声凝去,修鱼翦篁与百玑被人以剑抵住后腰,推搡而来。
苦薏明瞳亮艳,欢喜唤:“母亲,叶姑姑!”
来人正是修鱼绾月与绛叶。
绛叶白发飘扬,一袭白衣如雪,眉眼清冷无垢,眸华瞟了眼苦薏,依旧是冷若冰霜,雪丽红颜一束。
修鱼绾月一袭玫瑰红衣,风姿眷着,面目沉肃悲凉,一手握在修鱼翦篁的肩头,一手攥紧剑柄顶住其腰,扬瞳掠过逯羽,温柔望向苦薏,眸中光彩琉璃,绵如花朵的声音道:“薏儿,快过来!”
苦薏拉了逯羽的手,飞奔至修鱼绾月身旁,扶璎与风一竹一壁就势展步折回。
修鱼翦篁眸中怒火一蓬,切齿道:“绾月,你敢骗我!”
“我若不骗你和好如初,如何能顺意拿下你换人?姊姊,够了,你步步谋局,为何总是要牵累苦薏进去?你害得她还不够么?”修鱼绾月声音清冷无比,瞳中一抹悲戚,实实恨其不争,怒她手段卑劣。
修鱼翦篁慢慢转瞳,修鱼绾月霜音沁骨一喝:“不许动,姊姊,莫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杀我?”修鱼翦篁悲愤一语,声音沉痛随风飘去:“绾月,你真是我的好妹妹,是我错看了你,错信了你!如果父亲地下有知,决不会原谅你今日所作所为,你辱没了祖上赫赫威名,让他情何以堪?”
“不许提父亲!你不配!”修鱼绾月回眸凝定逯羽,语中蕴了温意:“逯羽,你带苦薏她们走,不要走前门,往左拐,有一处牡丹亭,惜秋在那里等你们!”
逯羽点点头,眸华盯牢她的美面,沉声道:“你小心!”
“你放心,她再毒,也不会食妹!”修鱼绾月唇齿带了酸意,几时,她们姊妹弄到如今刀剑相对的地步了?
逯羽再不言语,携了苦薏的手,领着众人往边拐去,果然有一处牡丹亭,惜秋正焦灼来回踱步,一见众人,眉上拢了十分欢喜,急切一唤:“苦薏,谢天谢地,若不是绛叶偷听到大夫人与百玑的对话,哪里救得了你们?快跟我走!”
苦薏不及答话,惜秋前头紧走几步,众人一一逐上。
惜秋带领众人七绕八穿,转过几道花亭,折向一处角门,角门上把守之人见是惜秋,急忙放行,想必是收了许多好处。
出了角门,赫然是卓家正苑,苦薏点头叹道:“从前我曾经走过此道,是借了卓越的金黄石子暗记,想不到再次历劫,是姑姑领了我出来,姑姑,你也要小心,我怕嫡母会对付你和绛叶姑姑。”
“你放心,寿春公向二小姐保证过我与绛叶的生命在卓家不受侵犯!对二小姐,寿春公百应百顺,从不违心半分。苦薏,你不用担心我们,好好的,切莫再出了乱子!二小姐救得你一回,救不了二回。”惜秋握了苦薏的手,温柔如绸,眸中关怀深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