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香居。
人心潺动,仿佛似锦花香瓢溢。
苦薏与众人欢聚一堂,叙不尽别后思念。
苦薏美瞳一一擦过众人,感慨万端,可惜少了漆雕似锦,不知她在边塞,一切安好么?
水苏似乎洞悉了她的心意,温婉一笑,进入里间取了一书帛出来,一壁递到苦薏手中,柔声道:“小姐,似锦昨儿来的信,我已代小姐阅过,平安和顺,军中也未曾有人发现她是女流,几次战役下来,她立功不小,姐弟俱已升职了。”
苦薏眸彩泛粲,笑道:“果真不负我望,是真巾帼英雄也。”
一壁展开书帛,迅速看毕,叹息道:“可惜还没有见到芈冽,但愿能如她意!”
“小姐不是常说,人旦立志,必有所成么?似锦姑娘志在替芈家查清真相,不达目的,她必不会回来见小姐!”堇蓠一旁安慰道。
苦薏抚了抚她的秀肩,正要开口,帘风一动,逯羽如箭射进,一把攥了她的手,冷声道:“随我来!”
语毕,苦薏已被他拽出帘外。
众人摇头失笑,旋即又欣慰相看,看来他与小姐是情意相牵了,否则不会如此情急失礼。
低光荷畔,两脉人影在阳光下格外清仪生姿。
逯羽携紧苦薏的手,迟疑半晌,蓦然拥她在怀中。
苦薏微微怔忡,红颜一酡,低语:“黑小怪,我好想你!”
“苦薏,回来吧,你很危险!”逯羽语调充满了忧泽,一缕急促的声线,与平日稳重冷静的他云泥之别。
所谓关心则乱。
乱的不止性情,更有男儿真正的情义。
苦薏温软笑粲,摇头道:“再等等!一切就快水落石出了,彼时撤离,未免前功尽弃!黑小怪,你放心,我无碍!”
逯羽静默不语,她决定的事,从来都没有回旋的余地,一如他的性子。
既如此,唯有成全了她才是最懂她的。
“丫头,我等你!”逯羽用力揽她胸前,嗅着她发间的香味,句子不由深情厚重,哪里似那个冷漠如冰的雪样男子呢?
苦薏且喜且欢,双手环抱他的腰际,柔如散花绫道:“黑小怪,我会安然回来,你放心,皇上不会发现我的身份,归画也不知我是谁,就算小萝再厉害,我也防她十分。”
“安墨王认识那枚吉鹰针,是匈奴居次葭尔夏之物。小萝可能是匈奴居次葭尔夏!”逯羽附她耳际温声一语,语气透了热热的气息,呵得她的耳朵痒痒的,很是舒心透腑。
苦薏舍不得抬起头来与他对视,怕一展眉,他又恢复了那冷傲孤绝的模样。
“我猜想过她的身份,没有实据,就是想像也无以作凭,等我回了无缘宫,设法图之,让她原形毕露,再除掉便是掌中握珠了。”苦薏心底暗抽了一口冷气,假若她真是匈奴居次,那么皇上真的是置身险境之中了。
此时宜急,再不能缓了!
心境微乱处,贴在逯羽腰际的柔荑不由力道一变,显得十分焦灼之气态。
逯羽眉峰一蹙,慢慢抽离掌心,淡漠道:“丫头,我去陪陪安墨王,你一切小心罢!”
句落,人飞。
苦薏想叫,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不由苦笑,自己心中所想,到底瞒不过黑小怪去。
他与皇上的心结何时才能打开呢?
他对皇上真的是恨之入骨么?
到底,刘氏皇朝与他有何过节?
他又是谁呢?
是谁呢?
苦薏揉着额心,困惑攫住了心胸,有些窒息。
却又百般无奈。
身后,传来凌厉的娇音:“骨罕察,我敬你是客,你若再不识趣,莫怪我对你不客气!”
是千熏气急败坏的声调。
苦薏回眸一瞅,骨罕察伸手挡住千熏的去向,口中郑重道:“千薰姑娘,我对你一见钟情,就如大王对玳翁主一般的情义,请你允许我向你求婚,请收下这枚山茶花银钗,这是我们族中男子对心仪姑娘最好的礼物!”
“不可能!玳翁主不会嫁到安墨国,我也不会去!你死了这条心!”千薰又羞又恼,一味的倒退回避。
骨罕察步步前逼,掌心一枚清丽的银色山茶花钗,精工打造,甚是养眼。
苦薏笑也不是,恼也不是,怎么安墨国人如此钟情中原女子?
而千薰的窘样,显然并不是十分的震怒,或许她对骨罕察也有几分好感也未可知。
越性静观其变。
骨罕察蓦然上前一步,一把攥住千薰的手腕,把银钗捺入她的掌心,急促道:“大王可以喜欢玳翁主,多耶恋上叠翡姑娘,我也可以眷上你,不管你同不同意,我回汉宫立即求了汉帝,允许我带你北上安墨国!”
话毕,人也急速荡去,身形极快,容不得千薰拒绝半字。
千薰握着银山茶花钗,呆怔当地。
好半晌,才收了银钗,眸中一缕惆怅,一缕欢喜。
看来,是喜欢上人家了!
苦薏暗叹,既如此,就不便出面了。
只是如此一来,多耶与骨罕察必然双双求了皇帝许他美人同归,那姌玳将是如何命运呢?
即使安墨王真的为玳翁主着想,不为难她,那皇帝呢?
一股子酸楚袭来,仿佛有种不祥之感揪住了她的心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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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薏回到无缘宫已经月隐枝头。
归画与小萝立在宫门,一边把玩着离欢花,碎花一地,在月色下有浅浅的忧伤。
苦薏疼惜地望一眼支离破碎的花瓣,迅速收回眼光,欲待离去,小萝一把拦住去路,冷声道:“卓苦薏,见到夫人也不问安,胆子越来越大了。”
苦薏温婉一笑:“苦薏不敢问安,怕夫人见着苦薏心烦呢。”
“算你自明!你私自出宫,该当何罪?还不跪下请罪!”小萝扬着冰瞳,气势磅礴,宛若要吃定了苦薏。
苦薏淡淡回话:“自然是陛下允许我出宫,否则依苦薏卑微之躯,断不敢擅自率性而为。”
“哦?如此说来,本宫是不该问你罪责了?”归画娇步走至她面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厉声喝道:“卓苦薏,别以为本宫与你有同盟之意,就不把本宫放在眼内。本宫委实讨厌你得很!”
“苦薏明白夫人心意,断不敢有攀缘之心,苦薏只是与皇上有三月之约,三月期满,自当离去,还我商贾女儿之身,夫人,苦薏告辞。”苦薏说得决绝,一壁用力挣脱她的掌控,迅速离去。
归画冷眸凝了她的方向,美瞳一剜恶色。
小萝冰声道:“夫人,你若再迟疑不决,我怕终有一日一切成空。”
归画扬面挖了她一目,不屑道:“我就不信商贾末流,皇上会宠了她,就是言官们也不会寂寞着任他乱了性。”
“夫人太自信了,若非我是胡人,只怕我也会喜欢了她。她天生气度华贵,并非一般女子能超越得了的,汉帝若不宠了她,才是令我奇怪呢。夫人,趁你有萧瑶护体,赶紧行事吧,否则时间久了,你空落嫉妒二字了。”小萝语毕,也不看她一眼,举步离开。
她的背影带了坚毅之势,仿佛下一步,她将不顾一切了。
归画恨眸一厉,唇边荡了冷酷色泽,瞳中划过一道狠绝。
翌日中午,皇帝在宫中设宴宴请安墨王一行,皇帝命姌玳硬接了归画与小萝前来作陪,同行的还有苦薏、主父珂。
小萝面色微变,归画皱眉道:“不过一小国君王罢了,为何要我们前去?”
“夫人是陛下最宠爱妃,安墨王是远方的贵客,焉能不见见夫人摇摇媚儿呢?夫人,请!怕陛下等得急了,叫了洛夫人前去呢。”姌玳语调带了些许微妙之意。
归画美面一冷:“什么时候轮到她了!”
语落,脚步娇敏往外飘去,一袭瑰红牡丹花长裙摇曳多姿,风情万种,姿仪格外艳绝。
小萝美眉冷蹙,掌心紧紧一攥,不得不移步跟上。
苦薏眸风扫过她的手,微微一笑。
几人相继来到宣室殿,皇帝与安墨王正与一人交谈得欢畅洽心。
苦薏微怔,是庐江王!
他来得好快!只是眉眼间的疲倦让人心疼!
姌玳眸露欢嗔,欣喜上前娇唤:“王兄,你几时来了?”
庐江王俊瞳掠过苦薏,执了姌玳的手,温声道:“才到,昨儿接了陛下的传书,马不停蹄赶来了。”
姌玳惊了惊,低声道:“原来如此!我当王兄是想王妹了。”
“当然想念王妹了,母后整日念叨着王妹好不好呢,王妹,宴后我有话和你说。”语罢,眸中荡过一线悲凉,慢慢飘却,仿佛压抑了某种痛楚和不安。
他迅速松开姌玳的手,眼睛凝向苦薏,柔软道:“苦薏,好久不见了,你好吗?”
“我很好,倒是你,消瘦了不少。大王为国事操劳,切顾着身体要紧!至于旁的,顺其自然好了,大王不必强求。”苦薏心念一闪,不由委婉道。
想他一日行千里,定是皇帝催得太紧了,他让他来,不过是为了玳翁主的事情吧?
皇帝的心意,已经窥见一星了。
如今,只求安墨王能够顾念玳翁主的幸福,婉言拒绝才有好的终局了。
“苦薏,有些事情由不得我们自己,一切听从命运的安排吧,你放心,我无碍,玳儿……”庐江王懂得她语中之境,话语微微一转,旋即收住,爽朗一笑:“生为皇室儿女自有她的宿命,我见过安墨王,多少放心了,他是好男儿!”
“你言下之意,是同意玳翁主嫁入安墨国了?你……”苦薏揪心一痛,原来他也是和皇上一样的心事,并不顾念玳翁主的心结所在。男儿,是否都是如此冷硬心肠?
苦薏声调的加高,引起皇帝与安墨王的注意,二人不约而同转过眸来,皇帝急急走下玉阶,伸手握住苦薏的手,焦灼道:“瑶儿,怎么了?”
苦薏惊了惊,慢慢平复自己的情绪,淡声道:“皇上,我不是瑶儿。”
“朕说你是,你就是!”皇帝眉眼一挑,高声道:“朕今儿请了你们几人来,一是想叙叙家常,如今安墨王已是我姻亲之国,昨儿多耶与骨汗察双双奏请要娶叠翡与千薰,朕已经答应他们了,今儿单等王弟前来商谈安墨王与玳儿一事,等事情了了,朕也要宣布赐封卓苦薏为花懿夫人,赐住离欢宫,为一宫之主,所以苦薏,在朕心中,你便是瑶儿!”
此语一出,惊吓一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