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转星移,弹指韶光过。
一家酒肆中,一个身穿藏青色锦衣华袍的男子悠然坐在靠窗位置,桌上几盘小菜,一壶清酒,姿态慵懒,神情闲适,一杯接一杯的浅酌漫品。
不一会,门口就出现两个侍从装扮的男子,李绍寒气定神闲的瞧着门口,深邃的眼眸,目光犀利的盯着跟在莫邧和莫祺身后的那个女子,樱红色的裙衫很适合她天真无邪,明媚可爱的性情,将她衬托的更加娇俏动人,两个松散的丸子发髻上绑着飘逸灵动的淡黄色丝绦,将她碧玉小脸上的五官烘托的更加标致,使得她别有一番风流韵致。
她果然还是来了。
李绍寒冷峻阴柔的眼眸中噙着一丝冷嘲,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滋味,是嫉妒吗?不,他怎么会去嫉妒他,他比李绍坤更早认识蜜宝儿,可是她却在乎他比自己多!是愤慨吗?不,他从来都不会将任何情绪表现在脸上,他心中对李绍坤的恨怒怨愤只有用超然物外若无其事的姿态才可以平息压制!是心痛吗?更不是!他怎么会为了区区一个女子陷入喜怒哀乐不能自控的境地?更何况还是李绍坤恋慕的女子,他从来都不屑一顾,他只是想逗逗这两个傻到令人心疼的蠢货消遣消遣,一个明明眼里心里都装着对方,却还要故作高深的假装不在乎,不断辜负着她的情意,另一个明明心里的天平不断的朝他倾斜,还要口是心非的掩饰心意,他倒要试试看,她是有多么在乎李绍坤,所以,他才想出这个荒唐可笑的伎俩,派人告诉她李绍坤在酒肆喝的烂醉如泥,而且被人打成重伤,可她居然会单纯到信以为真。
蜜宝儿听到消息顿时忧心如焚,眼中蕴藏着几分惶惑和忧恐,步履匆匆赶来,环顾四周,没有看到李绍坤的身影,却发现了李绍坤的弟弟李绍寒,蜜宝儿看着李绍寒冷峻阴柔的眉宇间一抹淡然散漫,唇畔含着几分冷邪和嘲讽的笑意,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脸上的紧张和担忧全部化作不可置信的怨愤,几步上前,指着李绍寒道,“怎么是你?”
李绍寒脸上挂着无赖的笑,好整以暇的瞧着蜜宝儿,慢条斯理反问,“怎么,不是李绍坤,很失望吗?”
蜜宝儿又羞又怒,气道,“若没事,我先走了。”
李绍寒不禁被她的态度惹恼了,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截住她的去路,质问她,“为什么?从小我们一起长大,你的眼中却只看得到他?”
蜜宝儿使劲去挣脱,李绍寒攥住她手腕的力道却越来越紧,用劲出奇的大,蜜宝儿只好用另一只手去掰开他的手,眼中满是惊恐焦急,怯懦道,“放开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一定是喝醉了。”
李绍寒一双凤目狭长而慵懒的注视着蜜宝儿,唇畔带着一丝阴邪和魅惑的笑,幽幽道,“知道我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吗?”
蜜宝儿心中有些慌乱,神色尴尬的别过脸不再看他,李绍寒和李绍坤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李绍坤性格内敛沉稳,含蓄隐忍,冷静理智,不善言辞,喜怒哀乐都不形于色,心里有什么话也不轻易向别人说,李绍寒却是张扬轻狂,放荡不羁,喜怒无常,敏感暴躁,还带着一丝邪气。
蜜宝儿厌恶的推开他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李绍寒不动声色的挡在她前面,眼中的怒火似一座喷薄欲出的火山,双手钳住她的肩膀道,“为什么你一点也不在乎我的死活?”
蜜宝儿被李绍寒判若两人的举动震住了,吓得不知所措,一脸困惑喃喃道,“嘴长在你身上,是你非要喝,难道我可以堵住你的嘴不成?”
李绍寒阴邪一笑,目光游离自楼上散漫掠过,几番眸光重叠交错,又若无其事的移到蜜宝儿脸上,忽然揽过她的后脖颈,声音魅惑凑近她轻声呢喃一句,“你可以。”立即狠狠吻住她,封住了她的口。
蜜宝儿惊慌失措,使劲捶打他的后背试图推开他却无济于事,李绍寒紧紧箍住她不放,掠夺性的吻如同燎原烈火,寸草不生,一点缝隙也不留,吻得她快要窒息,蜜宝儿恼羞成怒,一狠心咬破了他的唇。
李绍寒惊痛松手,蜜宝儿趁机逃脱他的怀抱,李绍寒脸上挂着恶魔一样阴邪的笑容,瞧见蜜宝儿樱唇上也沾着自己的血迹眼中得意之色洋溢于表,蜜宝儿眼中噙着委屈和惊痛的泪水,一巴掌打向李绍寒,愤然丢下一句,“无耻下流!李绍寒!我讨厌你!”哭着跑了出去。
楼上。
一个身穿墨玉色锦袍的男子漠然看着楼下的一切,手中的杯盏碎在手心,鲜血涓涓流出,却感觉不到一丝痛,还有什么痛能比得过心中的伤痛?剑眉英挺,蕴藏着哀痛的锐利眼眸布满阴霾,深不可测,这双深邃阴郁的眼睛酷似与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李绍寒,棱角分明的轮廓显得他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与李绍寒的阴柔邪魅的一张脸比起来更衬托的他坚毅果决,充满阳刚霸气,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潭邺寺门口。
李绍坤和李绍寒狭路相逢,漠然对视许久。
李绍坤表情冷傲然,淡淡道:“既然这么喜欢苒烬剑,我就把它送给你。希望你不要违背父亲扶贫救弱,侠义济世的意愿。”
李绍寒面露不屑一顾的傲慢之色,大言不惭道,“他不是我父亲!我没有他这样不负责任的父亲!再说,苒烬剑是他心心念念要传给你的,你不会这么好心把它拱手相让吧?”
李绍坤目光冰冷,呵斥道,“住口!你胆敢再辱骂父亲,我要你好看!”
李绍寒神色微滞,似被他的气势镇住,脸上虽如平常般带着漫不经心的冷笑,眼中却多了几分怨怼和悲愤,傲然冷睨了李绍坤一眼,目光落向他处,又似在思索什么,却听李绍坤声音冷厉低沉又继续道,“还有,离蜜宝儿远一点,你若再敢碰她一根指头,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李绍寒笑容邪气凛然,眼中阴郁连绵,长叹一声,从容不迫道,“想不到你和你死去的娘一样霸道,不但从小占尽他的宠爱,还拥有了苒烬剑,如今又要夺走我心爱的女人,我倒想问问你,凭什么只许你碰她不许我碰她?”
李绍坤克制着心中的愤怒,眸光慑人心魄,冷冷盯着他,看到他终于一反常态的神情,李绍寒很是得意,原来他并非没心没肺的冷血动物,他还会怜惜别人,还会为弱者伸张正义,可是,他却从未同情怜悯过他这个血浓于水的弟弟!想到此,李绍寒心中恨意恣肆,就像滔滔不绝的江水突然决堤一发不可收拾,语气阴邪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李绍坤漠然转身与李绍寒背道而驰,冷傲挺拔的身影掩饰了眼中的黯然神伤。
回到楚云庄已是夜深人静,月色朦胧,李绍坤不用再刻意隐藏自己的情绪,深叹一口气,眼中愁绪万千。突然身后有轻快的脚步声,似乎是从墙角处奔过来一个人,李绍坤还未来得及回头,眼睛就被一双绵软细腻的手蒙住,夜风拂面,花香醉人心神,还夹杂着一股很熟悉的熏香味,据说是娘亲生前最喜欢的香,也是他曾送给她,被她视如珍宝的香,暧殇如蜜。
李绍坤定定站住,似乎根本不惊诧,握住蜜宝儿的手轻轻移开,回眸淡淡瞧着她。
蜜宝儿一脸沮丧,垂头丧气嘟哝道,“哼,一点都不好玩。”
李绍坤皱了皱眉道,“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家在外面瞎跑什么?”
蜜宝儿一脸受伤的样子,眼圈儿立即红了,哀怨的瞪着李绍坤,伤心失望道,“还不是为了等你,为什么突然消失三天都不跟我说一声,害得我……我,每天都很担心你。”
李绍坤眉宇间掩不住的疲惫和憔悴,心中一颤,忍不住伸出手轻拂过她的面庞,帮她拭去泪珠,语气温和道,“是我的错,快回去睡吧。”
他对自己的态度为何突然如此冷淡,蜜宝儿满心疑惑,噘着嘴撒娇道,“不行!”霍然挡在李绍坤面前,气鼓鼓道,“你还没有给我解释,这几天去了哪里,为什么都不关心我?”
李绍坤皱眉,漆黑的眼眸中了无情绪,默然凝视着她,缓缓道,“男人之间的事情,女孩子家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蜜宝儿闻言一愣,却未被他的冷漠唬住,思索一瞬,不服气道,“可是你从前不论去哪里都会主动告诉我的!你说过,很怕我会胡思乱想,你今日为什么又这样伤我的心!”
李绍坤神色沉郁,将忧伤隐藏在苍茫夜色中,半晌无语,蜜宝儿以为他生气了有些气馁,本想嚎啕大哭来欺负他,但看着李绍坤一身疲惫不堪的样子,心中又满是疼惜,轻声说,“对不起,你不要生气,好吗?我知道,是我太小孩子脾气,不该经常惹你心烦,我不是非要知道这些天你究竟做些什么,我只是突然看不到你很想你,不知道……这些天你……有没有想过我?”
蜜宝儿纯净无邪的眼中充满期待的星芒,倔强无辜的直视着他,李绍坤静默半晌,竟然一句话也没有,蜜宝儿眼中的期待逐渐变成黯然失落和伤心凄楚,哀怨的咬着唇默然垂眸准备离去,李绍坤忽地将蜜宝儿拥入怀中,幸福来的太突然,蜜宝儿一脸羞涩不敢再看他,李绍坤慢慢凑近蜜宝儿,蜜宝儿心中甜蜜紧张,缓缓闭上眼睛,等待着她心底期盼已久的吻。
李绍坤看着蜜宝儿娇媚红润的脸庞,忽闪的眼睫毛,在他心里,她像一个纯净无暇的婴儿,他怕自己心中熊熊燃烧的情意终有一天会伤害到她,可是,他已经难以克制自己的心,就在忍不住想要吻下去的那一刻忽然想起白天李绍寒强吻她的一幕,心中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妒忌,心痛,愤懑,以及深深的无奈和无尽的绝望,李绍坤抱着她的手不由握拳,终究是在她脸上浅浅印下一吻,然后心中满是凄凉,无力的将头抵在她的肩头,低声道,“是我的错。”
蜜宝儿心中虽然很失望伤痛,但还是漾起一丝甜蜜,默默宽慰自己,也许是他太累了,嫣然一笑,仰起脸娇嗔道,“你还没有告诉我,这些天有没有想过我?”
李绍坤一时失神,忘了白天的不快,笑容恬淡的捧起她的脸,音色低沉而又温润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蜜宝儿深情的拥住他,李绍坤亦紧紧抱住她。
侍女蔷薇神色慌张的找到蜜宝儿,目光迅速的扫过四周,确保再无他人才惴惴不安道,“宝儿,快跟我去见二少爷吧,他昨夜喝的不省人事,竟然吐血,至今昏迷不醒。”
蜜宝儿先是惊诧疑惑,而后又是神色淡然,想起前几日李绍寒以李绍坤的名义将自己哄骗到客栈去的事情不由心生怀疑,立即扭头道,“不去。”
蔷薇忙拉住她的手,求饶道,“好妹妹,快走吧!”
蜜宝儿将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字一句道,“哼!这一次,他休想骗我!我才不会上当呢!”说罢,又去橱柜前更衣,边照镜子边说,“我还要去找绍坤哥哥呢,他昨夜说过,今日要带我去徐记吃豆沙糕和炒年糕。”
蔷薇忽然跪下求她,“宝儿,求求你和我走一趟吧,哪怕只看一眼也行,就是因为昨夜二公子看见你和大公子在一起才气的大发雷霆,喝到烂醉如泥,还气怒吐血,如果你不去,我就会被赶出楚云庄,你就了可怜可怜我吧,爹爹死的早,娘又上了岁数,家里还有个两个妹妹一个弟弟,我真的不能被赶出去。”
蜜宝儿迟疑片刻,心想反正他昏迷不醒,看一眼又何妨,遂点点头道,“好吧,我随你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