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顾漪凝就要进城,临出门的时候,顾漪宝将小纸包放到她的手里,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她把糖块交给顾漪婷。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顾漪凝从前并不相信这话,毕竟人的阅历和心性,是经过磨练才能增加和改变的。
可是如今看着顾家姐妹几个互相惦记,她突然就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
特意去了徐车夫家,多花了三十个铜板单独雇了车,进城的路上,她好似漫不经心的打听:“徐大爷,昨天晚上您老几点回来的?还起这么早。”
徐车夫今年四十多岁,黝黑的脸上露着憨厚的笑容,闻言不自觉打了一个哈欠,笑呵呵的回答:“大概是酉时吧!本来早就应该回了,可你那小堂嫂让我等着她,结果我就站在徐家庄的村口等到天都要黑了,她才从家里出来。回来的时候不仅没多给我几文钱,居然还少给了三文。哎呀!不过也算了!反正回来也拉不到人,一样是不赚钱的!等就等吧!”
徐车夫的心态是很好,但是老实人也会觉得自己被欺负。
这寒冬腊月的一等就是一天,王氏不仅没有多给他点防寒费,居然还少给了,这事做的也是真够不地道的。
顾漪凝听罢便知道王氏这次回娘家的结果,如果她捞到什么好处,或者娘家的人待见她,她也不至于这么抠门,不过这都不是她最关心的。
“徐大爷,或许我小堂嫂是有什么事儿耽搁了!否则也不会让您老等那么久,这冰天雪地的外面实在不好受啊!”说着说着,顾漪凝就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胳膊,顺带很应景的打了一个喷嚏。
徐车夫也是久福村的人,哪里不知道顾三房的人与老宅的人都是什么关系?如今听了顾漪凝‘好心’的给王氏讲情,嘴边的笑容就更是泛滥,摇头道:“亏得村子里的人都瞎了眼,就因为朱家那点破事对你有成见。就应该让她们都听听你刚才的话,知道知道你这孩子到底是个什么心性!别什么脏水都泼在你身上。”
顾漪凝闻言有些汗颜,其实她真的没想到,一个明显是准备套话的说辞,居然会让徐大爷纠正她在他心里的印象。
“你小堂嫂有什么事儿,我倒是不知道。我就知道她去了娘家拿了那么多东西,走的时候只是挎了一个筐,因为路上颠簸她还把那筐死死的抱在怀里,就好像那里面有金元宝怕碰坏了似的。就咱们爷俩说啊!你小堂嫂的娘家太抠门了!孩子拿回去那么多东西,走的时候她们就给了那么一个破筐?如果是我闺女回来省亲,别说带东西,就是不带,我也不能只给那么点东西让孩子回去过年!”
这话匣子一打开,徐车夫就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其内自然是有身为人父的慈爱和关怀,自然也就更鄙视王氏的爹娘。
“……”徐车夫误会筐内的东西是王家人给的,还会这样气愤,那如果让他知道,其实王家人连这些东西都没给,那会不会被气死?
顾漪凝自然不会拆穿王家,毕竟人家家人的好坏也与她无关,她现在只想看戏!
“东西多少是个心意,只要一家人好好的,那就比什么都强了!”顾漪凝想了想便开始打哈哈。
徐车夫听到这里,那更是气得直甩袖子,就连手里赶牛的鞭子都被他甩的啪啪直响:“心意?你小堂嫂出来,就没有一个人送的。……也不对。就在你小堂嫂上车,我去牵绳子的时候,看到村口站了一个男人,那男人满眼的不舍,似乎是哭过了。该是你小堂嫂的哥哥吧!对了,腿还有点瘸。”
这话题是终于说到点子上,顾漪凝都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
老天爷到底要不要这么帮她?莫不是老宅的人做事都太坏,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虽然她故意拿李恒说事,也成功勾起王氏的逆反心理,但是她不认识李恒,更吃不准李恒看到王氏的反应啊!本来还想借着,替杜氏去买鸭蛋的时候试探一下,没想到居然让徐车夫先看到他,居然还看到他背着王氏流眼泪?
这旧情难了的程度,简直不要太明显。
因为顾漪凝是包车,所以徐车夫是直接将她送到城东的念奴娇家。
顾漪凝抬头看着牌匾上写的念家二字,额角滑下几条黑线。
一路由丫鬟领着去找念奴娇,进门就看见念奴娇正拿着一根木棍指手画脚,表情真是不要太厉害,而她的对面两个脚尖点地,头顶还顶着一个满水的大碗,大冬天累的满脸通红,额角都出汗的人,不正是她要找的顾漪婷吗?
“娇娇,你这是干什么?”顾漪凝心里一惊,上前就将念奴娇手里要打下去的木棍给夺过来,脸色自然也不能好看到哪里去。
“大姐,你怎么来了?”顾漪婷直到这个时候才看见顾漪凝,脚尖仍旧保持着站立,头顶上的大碗也不敢动,吃力的说出这几个字就咬住唇角。
顾漪凝是怎么看怎么心疼啊!
“凝妹,你坐下来,咱们慢慢说。”念奴娇也没想到这才几天,顾漪凝就会来,所以脸上也写了尴尬二字。
顾漪凝摇摇头,直接将木棍丢在地上,上前将顾漪婷不敢拿下来的大碗拿下来,直接摔在地上。
“跟姐回家。”简单的四个字,顾漪凝多余一个字都不想说。
顾漪婷被她拽的一个趔趄,幸好念奴娇手疾眼快一把扶住顾漪婷。
“凝妹,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训练虽然……”念奴娇俏脸都红了,解释却被顾漪凝气呼呼的打断。
“我从来没想过要她们几个做什么人上人,更不需要吃这样的苦中苦,只要她们一个个能平安健康的长大就好,至于其他的事儿,就不劳外人费心了!”
顾漪凝不是不明白练舞是需要吃苦的,可是在这个舞娘被人低视的时代里,顾漪婷为啥要吃这么多不必要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