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家被人灭了,姬长峰身死!
这个如晴天霹雳一样的消息迅速传遍大街小巷,这个中兴家族的轰然倒塌让不少人都开始胆战心惊,连有地境强者坐镇的姬家都在一日之间被人抄了家,那他们这些连修炼者都不算会有什么下场?
一时间城内人心惶惶,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件事,惊恐的只有杞人忧天的少数人,大多数人都知晓这是修士之间的宿怨,是不会波及到他们凡人身上的。
更何况,姬家被灭了族,皇宫里一点动静没有,可见凶手有极为庞大的背景,可他们哪知道,正是一向与姬家修善的皇室动的手,或许有人猜到了,但又如何,谁能对现在一家独大的皇室指手画脚?
“都说姬凌生那小子不是好东西,看吧,不仅给姬家丢尽了脸,还带来如此大的灾祸,真是个煞星!”路上不时传出这样的话语,也有持其他诸如昔年仇敌复仇之类的言论,百姓众口不一的说着,口沫横飞间充满了唏嘘和短叹。
东城商家,商正一个人在屋子不断走动,神色焦急,一双肥手在不停的搓着,嘴里不停念叨,“凌生,你可千万别回来!千万别回来······”
思岳皇宫,思岳国最大的掌权者岳明修,此刻却只能退居下位,摆出一脸的恭敬。
岳明修捻起小巧金壶满上一杯美酒,举杯对着台上敬道:“姬长峰已死,姬玄父子我已派人解决,晚辈在此多谢您老人家出手!”,说完一饮而尽,脸上表情诚恳无比。
一旁的岳紫茗也跟着举杯相敬,神态平淡,适时露出一丝敬仰和崇拜。她身边坐着太子岳云幽,岳云幽则显得不自然多了,他头上缠着白布,手中颤颤巍巍的抬着一个白玉酒杯,眼睛也放在酒杯,显得有一丝紧张和恐惧。
反观台上,坐着身披黑袍的岳北峰,样貌本就不招人待见的他现在变得极为恐怖,裸露出来的皮肤没一块好肉,到处可见翻出来的血肉,脸上更是变成了红黑色,一片血肉模糊,在干裂的皮肤下能看见那些呈鲜红色的肉,头上本来就不多的毛发也被姬长峰烧了个干净。
也难怪岳云幽惶恐不安,对着这样的怪物,难以心平也实属正常。相比之下,岳明修和岳紫茗就显得深不可测了,面对这场庆功宴,岳云幽心中已经打起了退堂鼓,心中生怕刚遭重创的皇室老祖会迁怒于人。
岳北峰坐在堂上,手中发出莹莹蓝光,试图运行功法来处理身上的伤口,但徒劳无功,除了剧烈的疼痛伤口没有任何好转,但所幸这些只是皮外伤。因为姬长峰的死亡,火焰没了施法之人就自然消散了,不然岳北峰真的可能会被活活烧死。
“过两日我会继续闭关,剩下你自己打理吧!”,岳北峰第一次说话,在经历火焰焚烧之后,他的声音变得很诡异,像是骨头摩擦的声音,从九幽传来。
岳明修点头答应,脸上仍没有波澜,倒是岳云幽听见这恐怖声音,吓得身子一抖,牙关都打起颤来。紫茗看出他的不安,轻声对岳明修说道:“父皇,兄长他似乎伤病发作,我先带他下去上药吧!”
岳明修看了岳北峰一眼,见他没有意见,才点头同意。
岳云幽如蒙大赦,赶紧跟着岳紫茗匆匆走了,自始至终都不敢对岳北峰看上一眼。
两人走后,岳北峰突然说道:“待我出关之后,便收那女娃为徒!”,岳明修面色一喜,赶紧低头道谢。这时,岳北峰又话音一转,“至于你那儿子,还是抓紧再生一个吧。”
岳明修惭愧点头。
······
黄昏时分,思岳城外的那条官道,姬凌生策马于上。
看着天际那红得出奇的夕阳,姬凌生突然奇怪道:“今儿哪来这么大风?”,凉风呜咽飘过,好像从姬凌生心中穿过,刮得生疼,姬凌生坐在马背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一路越走姬凌生越是疑惑,即便是傍晚,但这是皇城,官道上断断不可能不见一个人影。姬凌生看向姬玄,发现姬玄正紧缩眉头,姬凌生还未发问,姬玄便直接纵马狂奔而去。
姬凌生不解,在他迷惑的时候,姬玄的马儿已经跑得快没影了。
轻踹马肚,黑风收到讯号立刻跑起来,朝着思岳皇城疾驰而去。黑风是五中无人的好马,脚力比之姬玄的马强上很多,等姬凌生一路快行,追上的时候,才发现马是追上了,马背上的姬玄却不知所踪。
姬凌生脑子不笨,心中出现些不详的预感,但潜意思的不去往深了想,只是坐在黑风背上,摸着黑风的脖子,让它快些快些再快些!
不一会时间,姬凌生到了城门处,一路横行穿过城门,但几个城卫兵的奇怪眼神让他疑惑不解。
“姬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唉······”,刚经过十里长街的姬凌生听见这话,立刻拉住黑风,翻身下马,揪住那个小厮的衣领,怒吼道:“你刚刚说什么?”
那人见是姬凌生,给吓个半死,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姬凌生一把丢开他,匆匆上马离去。
马蹄嗒嗒,但姬凌生的心却跳得更快,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直觉是件极坏极坏的事,他忽然感觉胸口一阵压抑和窒息,烈风灌入口中让他鼻息都不能顺畅。
到了姬家门口,姬凌生看见被推翻在地的大门,以及成了两半的匾额。姬凌生冲进院子,发现出去围墙之外的大部分建筑已经成了废墟和焦炭,大门不远处还躺着马夫的尸体。
姬凌生有些茫然失措,整颗心都提了起来,然后本能的朝着一处未倒塌的房屋跑去,那是他自己的屋子。还没到那,姬凌生就远远看见靠在房门上的两具尸体,不由脚底像抹了油,跑得更快。
进了屋子,又是几具士兵模样的尸体散乱的倒在墙边。
一抬头,姬凌生看见让他肝肠寸断的一幕,绿妆红裙博君笑,君不归,自惆怅,托一思念与新日。温血凉刃思君切,君不归,自当笑,说一憾事与落阳。金刀过,断愁肠,伊人已去,独留盈盈笑。
姬凌生脑中一片空白,脚步虚浮的走过去,到了白月身旁,姬凌生终于撑不住,一跤摔到了地上。把白月轻轻放入怀中,白月手中仍握着那柄玉折子,匕首上沾满鲜血。
把手放在白月脸上,姬凌生似乎能感觉到前几日还温热的脸庞,已不再暖人心房,却还留着温柔的笑。
姬凌生想把白月嘴角的血迹抹去,却没能抹掉,不由气哭了,豆大的泪水滑落,姬凌生也不去擦,任凭眼泪和鼻涕放肆流淌。
心如刀绞的痛苦让姬凌生难以把话说得平稳,只能用颤抖的声音哽咽道:“月儿···你穿···红裙很···漂亮···”,最后一个字已经低不可闻,把白月紧紧抱在怀中,姬凌生哭而无声。
“啊!”,姬凌生突然听闻一声叫喊,声音中有难以掩饰的悲痛,姬凌生听出那是姬玄的声音,心中再次出现不安,抱起白月,姬凌生近乎发疯一般向外奔去。
寻着声音姬凌生跑到另一处院子,有一个高大的身躯倒在地上,姬玄跪在一旁痛苦流泪。姬凌生脑中开始嗡嗡作响,似乎所有情绪都涌了出来,姬凌生一步步走过去,脚步异常沉重,一边不断自言自语,“不可能,不可能,不可······”
走进尸体,姬凌生看到了那陪伴自己近十七年的两鬓斑白和长长的白胡子,老爷子眼睛微眯,缝隙中似乎仍透着十七年不变的慈爱目光。姬凌生再也挺不住打击,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姬玄看见姬凌生怀中的白月,眼中悲意更甚,布满血丝的眼中露出一股滔天的仇恨。
突然,在姬凌生和姬玄身后同时出现一个黑影,姬玄大袖一扇,带起道道电光将两人击退,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眼中同时露出惊疑。
这番动作发生在电光石火间,但姬凌生也反应过来,好像明白了什么,放下白月就准备上前去拼命,才刚起身,却被瞬息间移动到他身旁的姬玄给拍晕了。
姬玄两只手一手夹着姬凌生,一手托着白月,背着姬长峰的尸体就要往外走去,两个黑衣人迟疑了会还是悍然冲了上去,两人刚接近姬玄不到一丈,姬玄眼中闪过一道电光,左脚往地上一踏。
在姬玄脚下立刻形成一片雷光区域,弧形闪电将这一片渲染成蓝紫色的地带,而两个黑衣人也刚好处于其中,紧接着姬玄右脚迈出,蓝芒消失,一起恢复正常,只留下两具黑衣尸体冒着青烟。
同一时间,思岳皇宫里的岳北峰突然站起,目中惊疑不定。
姬玄赶到门外,黑风看见晕过去的姬凌生,立刻发出一阵阵嘶鸣,姬玄快步走到黑风身侧,将三个人全丢在黑风背上,黑风并无太多吃力,姬玄又将掉在地上的玉折子放进姬凌生怀中。
姬玄拍拍黑风脖子,黑风鼻息咻咻,扬起马蹄沿着街道夺路狂奔。姬玄飞到上空,目送黑风出城而去,御空而行,姬玄的地境实力呼之欲出。
在黑风跑到看不见的地方时,姬玄才扭头看向皇宫,目光中有着滔天的怨气和深深的恨意,姬玄的全身忽然出现蓝紫色光芒,一圈圈电弧围绕着他,姬玄化作一道闪电,向皇宫劈过去。
几息之间,姬玄已到达皇宫上方,从皇宫中也飞出一个黑袍怪人,正是皇室老祖岳北峰。
“地境二极?不对,你是地境三极!”,岳北峰扭曲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能从语气中感受到他的惊疑。姬玄默不作声,眼神却几乎将岳北峰生吞活剥,电光闪动,发出丝丝悲鸣。
岳北峰眼神跳动,嫉妒的说道:“好一个姬家,父子皆自创功法,岳某败得心服口服!”,“看来你不怕死。”姬玄不带一丝感情的反问。
“怕死?当然怕,但是虽然你境界比我高一层次,我又负伤,但假如我一心想逃,你拦得住我吗?”,岳北峰说完也不觉无耻,戏谑的看着姬玄,没有丝毫担忧。
“是吗?”,姬玄眼睛没有色彩的看着岳北峰,声音带着死寂,对岳北峰所说的“逃”字不以为意。岳北峰见姬玄不信,开始疯狂大笑,渗人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但他只笑了一半就停住了,因为他看见姬玄身上忽然开始燃烧的金色,像是那种给他留下阴影的金色火焰。
岳北峰再也无法心平气和,直接转身向远方掠去,同时发出惊恐大喊,“疯子!疯子!姬家人都是疯子!”
······
夜晚,鬼刀子山上,山风微凉。
姬凌生从地上猛然弹起,看见身前对他微笑的姬玄,姬凌生摇摇脑袋,庆幸道:“还好还好,只是个梦!”
姬玄表情呆住,没有说话,姬凌生见状心中冷不防升起一种寒意。姬凌生表情呆滞的摇头,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姬凌生动了下撑地的右手,摸到一只冰凉的小手。
姬凌生艰难的把头转过去,看见尸体倒地的白月和姬长峰,姬凌生才努力说服自己这不是梦。从地上跳起,姬凌生连滚带爬的到了白月和姬长峰身旁,拍拍白月的脸颊,又拍拍姬长峰的脸颊,发现没有反应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极为用力的抹了把脸,姬凌生把头埋在双膝间,肩膀耸动,发出哽咽咆哮,窝囊得大吼大叫不会,想着老爷子能否跳脚起来骂他没出息,可惜没有。
“咳,咳······”,姬凌生听见咳嗽声,扭头看向姬玄,才发现姬玄不知何时已经瘫坐在地上,姬凌生奔到父亲面前,看见姬玄面色发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角也溢出鲜血。
姬凌生睁大双眼,嘴唇蠕动,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姬玄微微一笑,像往日一般潇洒,说道:“看来我也要走了。”,姬凌生颤声道:“你们都走了,那我呢?”
姬玄把手放在姬凌生头顶上方,思索了会又突然放下,改为用手摸着姬凌生脑袋,努力笑道:“你得活下去,你还有你爷爷的期望,还有姬家人的骄傲。我儿子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人保护了,所有我放心走了,希望到了那你爷爷不会训我!”
姬凌生感觉喉中有一口咽不下的酸水,他竭尽所能的止住泪水,咬牙问道:“仇家是谁?”,姬玄皱了皱眉又松开,轻声道:“我已经报完仇了,切记,不可活在仇恨中,此乃修炼大忌,你爷爷知道会骂你没出息的······”
姬凌生涕泗横流,抱着姬玄的尸体大哭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