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悄然无声,安静的可怕。
夜空上星子暗淡,月光皎洁。
她戒备了片刻后,恰好一团云团飘过,遮住了月亮,月光变得晦涩朦胧。她心不由得松懈了些,想着小贼估计是逃去其他地方了,收了架势的那一刹那,身后忽然一阵凌然气势袭来。
杜宓旋身时后退两步,双手重新摆起架势要格挡时,来人来势太凶、动作太快,就眨眼的功夫,手中的长剑剑刃就已至她的眼前。
随着剑势而来的一阵疾风吹落了她头上的风兜。
一头黑色随之坠落,洒满了肩膀。
遮住月亮的乌云漂移,月光再一次清晰起来,照亮了面前人的模样。
月光下,她的眸子清亮,双唇泛着自然的浅粉色,眼底的眸光随着她看清来人的面容后,从警戒缓缓变成惊慌,最后她的视线又移到了自己手持匕首刺向那人的动作,面容刹那雪白,褪去了所有的血色。
杜宓急忙收回自己的胳膊,垂头行礼:“贵主赎罪!”
膝盖更是不争气的在打颤。
她刚才这都是做了什么!
她居然拿着匕首想要刺大皇子?
李穆也将长剑收入刀鞘,视线冷冷扫过一旁披着斗篷瑟瑟缩缩站的人,嗓音比万年积雪的雪山还要冷,“身手差劲,胆子倒是不小。”
杜宓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卑微恭谨的回道:“民妇不过是三脚猫功夫,自然和贵主不能相比。”
只听见一道冷哼当做回答。
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暴怒,她都把匕首向着他了,这该是多大不敬的行为,他为何还能这么平静的和自己说话?
杜宓心里这么想着,胆子遂也大了不少。
“不知贵主深夜来访可是寻蒋侯?他最近几日都住在军营里,不曾回府。”言下之意则是若是没事就赶紧走吧,若是找人请出门右转去军营。
只不过她有点怂,不敢把真心话说出来,怕掉脑袋。
只得拐弯抹角的说。
李穆微微眯起眼睛,语气愈发冷冽,“你这是打探我的行踪么?”
这帽子扣得太大,杜宓想也未想就脱口否认,因话说的急了,动作也不由得有些冒犯,她抬起头望向面前的李穆,激动的辩解道:“民妇绝无此意!只是担心贵主在这等小事上白耗时辰,绝无打探上意之意,请贵主明鉴!”
她说话时动作大了些。
出门时她披在肩上的斗篷也是随手系的结,松松垮垮的刚够吊着斗篷,只不过刚才经过几番打斗后结已经松了,她现下又动了一动,结松散开来,披在肩上的斗篷顺着她的动作骤然滑落。
露出内里一身贴,身衣物。
下,身是白色及脚裸的裙裾,尚还算是保守。
上身的小衣却是单薄,透着月色都能看见小衣之下鹅黄色的抹胸。
李穆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自然将她的衣着看了个明白,视线猝然移开,面上寒气愈发浓厚,扔了句“不成体统!”。
杜宓眨了眨眼,有些懵,“啊?”
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时,低头看自己的衣着,面上的神色僵硬,了片刻,抬头想要解释的时候,面前早无一人。
杜宓捡起斗篷重新披上,嘴角却往上勾了勾。
嘴里的话若是教蒋侯听见,定会忍不住想用鞭子抽死她的。
“看不出来贵主竟如此纯情,看了个女子的抹胸就害羞了。”杜宓心情大好,觉得自己似乎又窥探见了高高在上的大皇子不为人知的一面。
除了第一次见面之外,她因闯了祸让他大动肝火,但他却也没动手杀了他,之后两次接触后,他似乎并不如姐夫口中说的‘冷血残暴’。
似乎……
这位贵主并不是那么恶劣的人。
杜宓轻笑了声,系上了斗篷,又捡起落在地上的灯笼,回了小院。
她去看了眼沈长枫,见他睡得安稳心也就落下了,再回去时倒是入睡极快,一直到第二日春花叫她才醒来,匆匆梳洗好后就准备出发回沈府。
长生早早的就服侍着沈长枫上了马车。
这次他们轻车简行,两人就带了两个小厮,待杜宓收拾妥当后就能出发了。
只不过在她上车的时候,余光出忽然看见蒋府门外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长枫,我似是落了东西在府里,去去就来,你在车内等会儿我。”
沈长枫虚弱一笑,“夫人不必匆忙。”
杜宓冲他感激的笑了下后,就跳下了马车,连春花都没带上,只身一人又折回了蒋府。
一进了蒋府大门后,果不其然看见了站在门后角落处的肴青,他一身戎装未褪,身上还有黄土沙硕,显然是一路从军营里赶回来了。
杜宓此次回门匆忙,又因蒋侯的打断,她连话都没来得及和肴青说几句,此时看见肴青在这儿候着她,心里欢喜急了,面上也是笑盈盈的,“肴青!你怎么在这儿?是来替姐夫送我的么?”
肴青面容温和,目光更是亲切,略一颔首,“是。”
“还是肴青待我最好了,你看我姐夫,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匆匆见了他一面,连顿饭都没一起吃。”杜宓一提起蒋侯就生气,嘴上不停的抱怨。
肴青不禁笑了,“若小宓和副将开口,留他一道用饭,副将又怎么会不答应。”
杜宓哼了哼,扭着头:“算了,强扭的瓜不甜,他忙得很,我又何必耽搁他时间。”
肴青:……
他的笑更加无奈,“你也知道,最近军营里忙成一团,副将有心要回来送你,不过被事情耽搁了,这才叫我回来送你。”
杜宓哦了声,试探的问道:“还是为了蛮子一案么?姐夫他查出了什么没?”
肴青缓缓摇了头,“此案是军中机要,小宓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原以为肴青今日来送她,还能告诉她一星半点儿消息教她安心。
可谁知道肴青也是这幅闭口不言的德行。
“可是今天就是十日之约的第九日了!还有一日他再找不出背后之人是谁的话,那、那贵主真的就会——”杜宓说道这儿就有些急眼了,只用了手在脖子处比了一个动作,“你教我如何不着急!”
肴青仍是闭口不言。
但看着杜宓真心替副将担心的模样,心里也有些不忍,还有些担心。
杜宓从小坏事做多了求肴青帮她掩护,对于肴青的表情更是熟稔,知道他心已经有些动摇了。她直接上手,用手扯着他的袖子来回晃着,使出了撒娇的终极手段,“肴青~~~~~~我真的着实担心姐夫,你只需和我说有没有头绪就好了,其中内情不必告知我,不然我这几日肯定都睡不好!”
说着,她指了下自己眼下的乌青,“你看,我担心姐夫整宿整宿的睡不好。”
肴青垂下视线,看了眼扯住自己袖子的手。
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抬起手掌拍了下她的脑袋,“你啊,就知道柿子捡软的捏。”
杜宓熙然一笑,“哪儿有嘛。”
肴青左右看了眼,附身在她耳旁说了句话后就直起身子,表情已然恢复,“好了,快回马车上罢,别叫沈少爷久等了。”
杜宓心一松,面上的笑就甜软了不少,“好。”
她的好心情太过明显,回到车上后连假寐的沈长枫都发觉了,随口问了句,“夫人所为何事如此高兴?”
杜宓嘴角擎着笑,掀起马车的车窗帘子,瞅了眼外头的日头,回眸笑道:“天气好,自然心情也好。”
其实,非也。
只因肴青和她说,通敌卖,国一案蒋侯查的已有眉目,想来能赶上十日之约了。
除此之外,肴青还与她说,若在沈府呆的但凡有不顺心了,不必顾忌其他,可立即回蒋府住着。肴青说这话是蒋侯让他捎回来的,杜宓听后自然高兴,喜得眉飞色舞,这两日被蒋侯冷落嘲讽的怒气瞬间清零。
不过这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回了蒋府后,杜宓劈头盖脸就被沈夫人狠狠责骂了一顿。
怪她身为妻室,没有尽到妻室的责任,不然怎么出门时还好好的,这去了趟蒋府就成了这幅模样。杜宓哑口无言,这事的的确确实在蒋府出的,她只能任凭沈夫人骂她,反正被骂几句也不痛不痒。
可沈夫人爱子心切,骂完之后还不解气,居然把她罚去沈家祠堂面壁思过一日。
沈长枫病的严重,回了蒋府吃了药就歇下了,根本无法为她求情。
杜宓从小到大也就是被蒋侯这么骂过,除此之外还没受过这么大气,被压着跪在祠堂里时,恨不得上去与沈夫人打一架泄愤。
但春花死死的扣着她的手腕,低声哀求道:“小姐……不可啊……若是教老爷知道了……奴婢就完了……”
杜宓咬了咬牙,把手从春花的手掌下抽出。
春花一脸绝望,“小姐……”
站着训斥杜宓的沈夫人见她有了动作,也听见传闻中这沈家姑娘是打架好手,生怕她扑上来殴打自己,连忙后退了两步,但口中仍怒道:“祖宗牌位前你不好好跪着还想造反不成!今日,你若有任何对沈家祖宗不敬的行为,我今日就可让枫儿休了你这扫把星!”
杜宓跪在蒲团上,抬头看向沈夫人,目光凌冽,“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