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既平,从容自然应该离开这里。
柳醒却还要待在林县,因为文德帝交给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临别之前,明眼人似乎都看出了二人之间的关系。
红菱拉着从容私下里说:“若是以后能有结果。我当真要好好给你贺喜了。毕竟这样难得的人。”
显然,红菱对从容和柳醒的关系已经有所了解。
从容却摇头道:“如今这样,我已经很满足。再也不敢奢求别的东西了。”
从容心里还在惦记着那个计划。
却不知道那第一步在文德帝那里到底有没有产生效果。
她知道安歌的心意之后,心里更添几分纠结。
毕竟安歌能动一次心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情。
如果她下手害了安歌心中所爱的那个人,又该如何面对安歌。
从容知道,自己心里这个想法到底有多惊世骇俗。
可是这却是她唯一可以想到的破局之道。
只是不想柳醒未来走上一条不归之路,再也无法脱身。
“你也别太灰心。我看他是个很有本事的人,未来给你挣个一品夫人当当也未可知啊。”
红菱知道的东西自然更多一些,不过她更看重的是从容的心意。
眼前从容如此一番态度,红菱心中自然更愿意祝福。
毕竟从容是她唯一的知己朋友。
“这些东西,我哪里还会想。过好眼前的每一天就算不错了。”
林县一番折腾,虽然声势浩大。可是却完全没有从容当年经历过的那番京城大疫来得严重。但是却还是让无辜的百姓饱受折磨。天灾人祸,天灾不可控。我们只有积极面对减少损失。可是这凭空降下来的人祸那就不是一般的令人发指,竟研究如此丧心病狂的东西来害人,背后究竟是怎样的原因。要来害这些无辜的百姓?
对弱者举起的屠刀,总带着三分无耻和五分无下限,只是因为那些人没有反击他们的能力。便如此肆意妄为。
当着可恶至极!
可是这场大乱,却又不在从容的那个梦里。
从容又开始怀疑那个梦到底是不是一个简单的巧合?
却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脑子里又闪过三个字:“刘凤姐”,从容想到这个名字在自己的那个梦里,是一场官场大乱的开始。
李东璧这时候却走过来与从容说话:“我已经细细看过那些病人,不会再有问题了。这番事了,我也该离开了。”
从容闻言,脸上露出不舍之色:“师父竟又要离开吗?那么久没见您,从容一直都很挂念您。而且师父您知道紫苏的事情吗?”
李东璧点头:“已经知道了。可惜我这是对不起她姑姑,原本想着把她带出来会跟着我吃苦。待在宫里好歹三餐有靠。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到底还是害了她。”
从容想起紫苏,也是一脸怀念之色,毕竟紫苏可算是她在皇宫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皇宫那个地方,你若是有办法,还是竟早脱身。我看那柳大人到底是不错,当着是个可靠之人。”
从容刚想回答李东璧的话,却听到一句极其温柔的女声:“请问,柳醒大人可在这里?”
从容回头一看,却见门口一女子婷婷而立,一身艳红的石榴裙,上身只穿着一件绣蝴蝶纹的紫色小短褂。系着一条银色腰带,腰间还挂着一块羊脂白玉。原本乌黑的头发编成一圈小辫,用一只如意金色华胜压住,若非本身的颜色惊人这一身当真要俗气极了。
不过自见过安歌,天下女子的绝色在从容这里也不会构成太大的震撼,自然不会如在场其他人这般震撼。
“你是,旅店的老板娘?”
从容那日自然没有太过注意周围的一切,可是这老板娘颜色甚好,让她忍不住多看几眼。
“姑娘好记性。”
刘凤姐温软一笑,竟然冲淡了华丽的装扮带来的压迫感,让人不禁又多了几分亲近之心。
“您来找?”
从容不知道为何,心里又开始不舒服起来。毕竟,长得这么美的女人呢?柳醒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柳醒却在这个时候正好走了进来,见刘凤姐在此到也不惊讶:“老板娘居然这么快就找来了?”
那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人有多么熟悉。
从容低着头,认真专注地玩儿手指。好像根本就不关心眼前发生的一切。
小叶跟在柳醒后面进来却是重重“哼”了一声。
这几日下来,从容和柳醒是个什么情况,还有谁看不明白?却凭空杀出个刘凤姐,当真让人心生不平。
柳醒却拉着从容道:“老板娘有话,自然可以屋里说。”
刘凤姐何等伶俐人物,自然点头:“要麻烦柳大人了。”
从容努力挣脱了两下,柳醒却把她拉得更紧,最后只得放弃,撅着嘴跟在后面。
却没想到一进门,刘凤姐却直接跪下:“还请大人为民女做主!”
双手递上一个牛皮纸薄:“这些年,钱来对上往来交际的账目全在里面了。民女为他管账,走完他那里的账,私底下都会再做一份。为得就是能有一日得见青天,能为民女做主。”
刘凤姐的语气非常平静,神色更是不见半点激愤,宛如平日里在客栈招待客人一般。
从容却在这神色里感到一股决然:“老板娘还是起来说话吧。”
若不是有过类似经历的人,怎么会感到这种绝望之意?
从容亲自扶柳凤姐起身,还亲手为她倒可一杯清茶。
“多谢姑娘。”
刘凤姐见眼前这眼神清正,一声素衣的姑娘,心里不由得生起一阵羡慕。到底是个好命的姑娘,才可以在这肮脏的世间活得如此的干干净净。
“看那钱来知县,对老板娘也算不错。老板娘如此行事,当真有忘恩负义之嫌。”
柳醒接过账本,只粗粗看了一下,心中便有数。他原本还在头疼如何完成皇帝交待的任务,如今看却是有了门道。
钱来的这些上供名单里,没有苏德,却有不少苏德的门人亲信。
如此联系上,到真是一个极其合适的程度。
可是光有账本却还不够,这刘凤姐是个极其重要的关键证人。他必须要确定刘凤姐的心意,才能保证她不会出问题。
刘凤姐听到柳醒如此说话,却也没有很生气。只是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道:“也许在大人们眼中,他是待我不错了。毕竟衣食无忧,吃穿不愁嘛。可是我好好一个清白人家的女儿,却沦落到如今这地步。就算是死,也觉得自己身子是脏的。若不是为了弟弟,我怎么会苟活到现在。那畜生说我若是不从,就立刻让人卖了我弟弟进宫当太监。他虽只是一个知县,与我们这些老百姓来说,已经是只手遮天了。我还能怎么办?我忍着一口气到现在,无非就是为了报仇而已!”
从容听刘凤姐一番话,心中不由得对这位有勇有谋的奇女子,心生出敬佩之意。
却没想到柳醒却道:“老板娘开着豪华客栈,有钱知县支撑着才有这么一份营生。我怎么能够相信老板娘的话不是一个陷阱?”
纵然是修养再好,刘凤姐此刻也动了气:“大人若是不信,我可以上京告御状!”
本朝规矩,但凡民告官。先打二十大板,若还坚持告才会接状纸。
若是告御状,那便要加倍,四十大板下来,一个年轻女子也就只剩半条命在了。
刘凤
从容闻言,想要出声阻止。
可是见柳醒表情,却又生生忍住。
柳醒听刘凤姐的话,却也只是拿起桌上的茶壶,往白瓷杯子里倒了半杯茶。只慢慢喝着,也不多说话。
房间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最终还是柳醒先开口:“告御状到是不必,不过还请姑娘能上京做个证人。”
刘凤姐闻柳醒如此说:“大人果然是有目的而来。”
柳醒点头:“朝廷自然不会让子民受难。”
刘凤姐道:“可是那钱来的势力极大,我该如何脱身呢?”
柳醒想了想:“他一个小小知县,竟真有如此能量?”
刘凤姐点头:“好像连朝廷最神秘的黑衣卫里都有他的交际网。”
这却是一个新掌握的情况,柳醒忙问:“这事情你是如何得知的?可知道是何人?”
刘凤姐答道:“一次他的远方堂兄回乡探亲,他又让我出面,陪客。”
柳凤姐只说了这两个字却不忍再说,对于她一个女子来说如一个玩物般如此被送来送去,到底还有三分廉耻就该一死了之。
若非为了亲手报仇,她又如何还能忍辱偷生?
从容却轻轻地拍了拍刘凤姐的后背,递给她一杯续好的清茶:“老板娘嗓子干了,润润喉。”
刘凤姐感激地看了从容一眼。
“他与我说那人身边尊贵,虽然官职不高,却是在黑衣卫里面任职。黑衣卫可是皇帝的亲卫,等闲人是进不去的。”
柳醒听到刘凤姐的话,眼神一闪才说:“这事请老板娘进京见了陛下之后再照实说,此前万万不可泄露半个字。”
从容听到柳醒的话,本能地想到了门外的红菱。
想必此刻林县内外也少不了黑衣卫的人马。
“牵扯到黑衣卫,这事情便越来越复杂了。可是若是知情不报,便是对陛下的不忠。”
刘凤姐到底一介百姓,于朝廷大事并不很懂:“自然听大人的。”
从容在一旁听着,不由得又多几分思量:“可眼前该怎么让凤姐出林县,去京城呢?”
柳醒看了看从容道:“这回便要麻烦从容了。”
从容疑惑道:“我?能怎么做?”
柳醒只淡淡一笑:“你身边那位红菱姑娘是太医院的医女对吧?”
从容自然点头:“是啊,我们已经相识多年了。”
柳醒看着从容的表情竟略带不满:“请她喝凤姐交换一下身份如何?你把她请进来,我自然与她有话说。”
从有些摸不着头脑:“你和红菱,有什么话说?”
柳醒却还耐着性子道:“自然是要紧事情,快点,别磨蹭。”
从容自然听话出门去找红菱去了。
一旁的刘凤姐见二人之间的互动,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往事。曾经那人也会如此温柔地和自己说话,两人之间是再亲密不过的了。那人功名有成,她本以为自己终身有靠。却没想到不过一个钱来稍微使了些手段,那人就弃她而去。再也不管她死活了。
“从容姑娘,真的很幸运。”
刘凤姐不由得心羡慕,能够从容这样的年纪还能有如此清澈的眼神,定然是被人保护的极好才会如此吧。
柳醒却只冷笑一声:“她从小失去父亲,跟母亲依附着舅舅生活。舅舅因为贪腐案发,按我朝规矩她只得入宫为奴。她如今是皇帝近侍医女,还有个姐姐是皇帝最宠爱的婕妤。另外一个表姐在皇帝唯一的儿子安王那里很受宠爱。我与她自幼定亲,现在却还是没有办法娶她。在你看来,她当然是很幸运的。”
刘凤姐一向是个极聪明的人,自己经历了许多坎坷自然能够体会柳醒说的这些话背后的意思。对看似淡然随性的从容不由得又多几分认识:“对不起,是我浅薄了。”
柳醒却又稍微放温和了一点声音:“我的确没有资格批评姑娘的不是。姑娘一介女流之辈,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算是难得。我只是想告诉姑娘,这世界上遭遇不幸的人很多,却不该放弃生的希望。”
刘凤姐闻言大惊:“大人竟知道的我?心里已经存了死意?”
柳醒点头:“到底如何抉择,全看姑娘。柳某不过看着小米那机灵的孩子,不忍心他孤苦一人而已。”
刘凤姐只咬着嘴唇,竟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门口响起了红菱的敲门声:“不知道柳大人有何吩咐?”
柳醒走到门前,亲自开门:“麻烦姑娘一件事情。”
指着刘凤姐道:“红菱姑娘可否将你俩容貌做个调换,让刘姑娘可以顺利上京?你在此替她几日?”
红菱一向是个伶俐人,闻言便明白了柳醒的意思,更何况来的时候已经接到了明确的指示:“自然是可以的。”
柳醒对红菱极为客气:“那就麻烦姑娘了。”
李二狗气喘吁吁地跑着,却一步也不敢停歇。生怕他只要一停,青莲教的那些人就会追上来瞬间结果了他的性命。
他本来是林县城外一个普通的庄户人家,日子虽然不算大富大贵,可是一个温饱却是有的。
家里也有可爱的妻子孩子,还有父母身体还算硬朗补贴家里,帮衬一下农活却是绰绰有余的。
却没想到来了一个钱知县,日子就完全变了个样子。
田里的活计做不下去,甚至一家人的生计都成了问题。
他李二狗天性是个不服输的人,并不想就那么认命。去乖乖当个大户人家的奴仆。他变卖了所有的家产,准备出去做生意。
可是他一个庄户人家,手里没有雄厚的资本和过硬的人脉,做点小本生意也不过就是赔本赚吆喝而已。
又遇上官府随意加税,从家里带出去的钱很快就一点不剩,还欠下一大笔债务。
他万般走投无路之际,准备跳河一死了之。却被一个神秘人所救。
那神秘人自称是青莲教的特使,专门求人于危难之中。
他当时万念俱灰,青莲特使的出现却如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让他出于本能紧紧抓住。
开始接触这青莲教,当真如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一般。
不仅帮他还清了债务,还另给了他一笔钱帮他做生意。连做生意的门路都是他们给找的。他当时真以为这青莲教就如他们的教义所说,就是为了拯救世人的。
他当时还年轻,并不知道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就是有毒的陷阱。
等到他发现其中的问题的时候,却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他经营杂货,帮青莲教的人在里面动过些手脚,他虽然知道不好,却自我安慰那就是些骗人的把戏。
却没想到那些人竟然逼着他往老家的亲人身上使坏。
虽然他在外面又娶了一房美貌的妻子,生了一双可爱的儿女,对老家的亲人也是有很深的感情的。
却没想到那些人竟以妻子和儿女做威胁,要他对老家的亲人下手。
他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听命行事。
哪知道那些人居然要杀人灭口。
幸好他早前有所准备,才能逃了出来。
可是他也知道,那些人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李二狗拼尽力气,跑回自家的宅子,想着家中的美妻幼儿,必定受了不少的惊吓。
从后门悄悄进去,却看到自家小院里的卧房还点着灯。
此时已经那么晚了,不是早该睡了吗?
悄悄走进一听,却听到屋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年轻声音。
“美娘,孩儿们都睡了吗?”
另外一个声音他自然熟悉,却是他的娇妻美娘:“已经睡了,你怎么这个时候来。尊使又有新任务让你去吗?”
那年轻的声音答道:“我原本在尊使面前进言,将这大计放在那老男人的老家让他实行。等计划结束,他自然也不能有命在。却没想到那老男人居然还有本事逃掉,尊使吩咐我在这里等着。想他必然舍不得你们,一定会回来看看。”
李二狗听到美娘回答:“明哥,不如放他一条生路吧。其实他还算是个好人。我总想着这样骗他,心里也是不忍。毕竟只一根迷魂烟而已,就让他以为与我成就好事了。却不知道两个孩子全是你骨肉。”
那年轻的声音回答:“当初也是尊使的意思。那老男人要派些用场,不然也不能在他身上下那么些本钱。虽然你与我都发誓为圣教献出一切,可是要你与那老男人虚与委蛇,我已经觉得是委屈你了。更何况还有我们两个孩儿。”
李二狗听到这里,一股热血只涌上脑袋,恨不得立即冲进屋里和那一对狗男女拼命!
为了这狗男女的野种,竟然害了自己的父母妻儿!
这杀千刀的青莲教!
李二狗努力控制住内心的冲动,悄悄退了出去。
他如今一身狼狈,却不知道何去何从。
想着在林县被祸害的家人,决定冒险再回去看看。
毕竟他还没有暴露,只是个受害者。
兵荒马乱的谁会注意自己到底去了哪里?
李二狗正想着下一步计划,却没想到后背被人轻点一下之后,就完全失去了知觉。
等李二狗再次醒来,却以为自己见到了天神。
“神仙饶命,神仙饶命啊!都是那杀千刀的青莲教,我是被骗了啊!”
柳醒暗中吩咐了黑衣卫的人马,终于找到了传播这场蛊毒之祸的最大嫌疑人李二狗。
不得不说,林县的这些黑衣卫暗探效率也是很高,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李二狗在雍州的宅子。
一身狼狈的李二狗正好被黑衣卫的暗探给逮个正着。
“你说是青莲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详细地如实说来。”
柳醒安顿好了后续诸事,才有时间来料理这件事情。
李二狗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还是在人间,并没有遇到神仙。
只是眼前的年轻人太过耀眼,竟让他产生了见到神仙的错觉。
“你们是?”
李二狗到底也算在市井里打磨多年之人,还算有几分应变智慧,自然不会再轻易在相信任何人。
柳醒见他如此,却并不说话,只对一旁的黑衣卫暗探眼神示意了一下。
两把雪亮的钢刀亮了出来,李二狗立刻吓得腿软。
“我们是朝廷的人,要了解事情的真相。你对青莲教知道多少?”
柳醒问道。
李二狗老实回答道:“他们在江淮一带的老百姓中间很有影响力。只因为他们最会收买人心。这次林县的疯病,就是他们搞出来的。”
柳醒听到这话却笑:“这么说,你也是青莲教中人了?”
李二狗摇头道:“哪里算,哪里算?我就是被那群乌龟王八坑苦了的老百姓而已。”
柳醒还要再问,却没想到破空而入一支羽箭,若非他还有些身手这羽箭定然要正中他的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