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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提醒(1 / 1)

自打回了苏州后,知薇就跟长在皇帝身上似的,一刻也没能分开过。&乐&文&小说{}.{}{xs}.{}

除了夜里睡觉皇帝良心大发,会叫她回暖阁外,其他时间走哪儿都带着她。

这会儿皇帝才发现,其实叫她做宫女也是有好处的。有时候宫女比后妃来得自由,哪怕他召见臣工时,知薇照样能在边上侍候着。可若她是妃子,便不能了。国有国法,他再钟情于她,祖宗规矩也不能破。

太后和安阳公主也一并从南京过来。太后是见过大事面的人,对这次的事情并未放在心上。收拾几个毛贼而已,皇帝出手都让她觉得多余。

至于安阳依旧没心没肺,每日里总要来找皇帝玩。于是日日要跟知薇打照面。刚开始知薇有点担心,怕她小人家心里有想法。后来处久了发现她不是装傻是真傻,心在得跟什么似的,完全没把她放在心上。

很多时候她不是跟她抢皇帝,反倒是跟皇帝抢她。总叫她陪着做这做那儿,有一回还说要带她回屋,让她教她刺绣。

这可把皇帝给气得,端出严父的架子来数落了她几句。

安阳不服气:“女工也学不得吗?”

“那就叫针线师傅好好教,她绣的那些胖兔子,你不准学。”

知薇在后面听得冷汗直流。皇帝还真是小气。

待安阳走后知薇就这件事情向皇帝讨教:“您当初是怎么知道那个人是我的?”

“你把那柄扇子给了安阳,朕瞧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扇子呢?”

“朕问她要来着,她竟是不给。果真是女大不由娘,连朕的话也不听了。这样吧,改日你有空再绣柄一样的,朕拿那个同她换。”

知薇无语:“您怎么跟个孩子计较。一柄破扇子,公主喜欢便给她吧,你还缺把扇子啊。”

“那不一样,朕与你那回相见,是遭了罪的。朕得把它收起来,哪日你惹朕生气了,朕便拿它打你的屁股。”

“您还真是……”

知薇彻底败给他了。

不过绣扇子的事儿先不急,皇帝身子要紧。知薇日日侍候得紧,一丝一毫都不许出差错。每样吃食都尽心尽力,深怕有什么吃了对伤口不好的东西。

刚开始她不懂这些,就一直拉着傅玉和问。后来傅玉和叫她问烦了,便拿了几本相生相克的书给她,叫她自己看。

知薇这才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不肯接受他就罢了,还成天在他面前秀恩爱,难怪他要生气。

傅玉和那么心高气傲一人,能做到这样已属不易。

于是她又开始操心给人家找老婆的事儿。谁知把这事儿同皇帝一谈,皇帝却连连摇头:“他若肯让朕指婚,如今孩子都能满地跑了。他就是个怪人,不愿被俗世纠缠,搞不好哪天出家为僧,朕也不会吃惊。”

“那怎么行,雪容怎么办?”

皇帝点她额头:“雪容朕自有安排。若傅韫不收她,过段日子朕便放她出宫去。只是她家人皆无,出了宫也是孑然一身,或许还不如留在宫里更好。”

“那皇上就给她寻门亲事呗。”

“你还真是得寸进尺。朕给傅韫指婚便罢了,难道连一个宫女的婚事也要操心不成。朕如何忙得过来。”

“您这是能者多劳嘛。雪容一身凄苦,总要有个好归宿才成。况且上一回她叫傅大人救了,这事情也没个说法,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要如此说,他傅韫得娶几个老婆,救一个娶一个,可是比朕还要忙了。雪容的事情你不要操心,她是犯官之女,朕是绝不能为她指婚的。你倒不如自个儿争气点,哪天手里有了实权,她的去留全由你作主便是。”

知薇坐那儿正给皇帝绣腰带,听到这话随口回了句:“我怎么争气,这也不是想想就能成的事儿。”

皇帝就过来抚她的肚子:“这里争气,还怕处置不了一个宫女的婚事。”

怎么说着说着又到生孩子上头去了,知薇也是拿他没办法。想起他总说生皇子的事情,一时有些担心:“若我生不出皇子又如何?”

“那便生个皇女,朕一样疼。”

“若是连皇女都生不出来呢?”

这下皇帝不由皱眉,还颇认真地想了想,随后咬牙道:“那朕就叫傅韫天天给你开药,一日按顿喝,喝得你一身药味儿,我倒不信还生不出来。”

知薇最怕喝药,立马举手投降。两人笑闹一番后,皇帝突然过来搂着她,倒把她吓一跳。

知薇赶紧叫:“您当心点儿,我手里有针。”

“扎不死朕。”皇帝边说边咬她耳垂,“你别怨朕,朕其实不在意你生不生。只是后宫之中女子总要有子傍身才是。朕虚长你几岁,若有朝一日先你而去,你也该有个依靠才是。”

好端端的两人还年轻着,他怎么就说到这个了。知薇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去捂他的嘴:“不许胡说,什么去不去的。您是万岁,您就得活万万岁,哪有比我先走的道理。您也知道我笨,没您罩着我可活不下去,谁都能一口吃了我。所以您一定得活得比我长久才行。”

“好,那朕就比你多活几日。不过就算这样,朕还是想叫你生个皇子。就生一个,将来待他大了,朕封他为太子,再大些就把皇位传给他,朕带你云游四海去,定不叫你失望。”

这幅蓝图描绘得很不错,知薇一下子就喜欢上了。生的儿子能不能当皇帝是其次的,关键是能出宫去玩儿。古时候什么都不如现代好,可山川美景却多得数不胜数。她也想饱览万里河山,活得潇洒恣意。

可这种生活的前提却是,她必须得生个儿子。这让她有点发怵:“非得是我生的吗?您不是有儿子了,把皇位传给他们不成吗?”

皇帝暗笑她傻。皇权更迭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情。虽说当朝以孝治国,即便他传位于子当了太上皇,也不会有人越过他去。可他得为知薇着想。

不管是良妃宣妃还是慧嫔,没一个跟她对付。他这么专宠于她一人,势必要叫她被人忌恨。若他一直在位倒还好办,可一旦让出皇位,难保别人不会冲她下手。

所以唯有她的儿子当皇帝才是正理儿。儿子断不会害母亲,只会尽心维护。到时江山交予他手,他才能放心带着知薇出去快活。

可怜那还未出世连影子都不知在哪儿的下一任皇帝,竟在不知不觉间已被其父赋予了这么重的责任。

皇帝想到未出世的孩子,心里涌起一股暖意,抚着知薇的额发道:“所以这些日子你要听话,听朕的话也要听傅韫的话,他开的药你都要吃,知道吗?”

“什么药,生子的药?”

“是调理身子的药。你又不能生,吃那种药做什么。你这身子骨有几两肉,就算没有身孕也要好好调理才是。朕真怕哪一天太过用力,就将你给折断了。”

知薇白他一眼:“您还说我呢,您病才刚好。该调养的是您才对。”

“朕没事儿,从前伤得多了,如今便不觉得了。”

知薇心想老皇帝还挺狠的,亲生儿子就这么扔战场上去了。她完全忘了皇帝从前不过是个皇子,也不见得多受宠,有这样锻炼的机会反倒难得,自然要拼命抓住。

她盯着皇帝的胸口瞧:“除了那一箭外,还有哪儿伤着了?”

“有一回叫了刺了一刀,就在腹部处。”

“所以这一回你就叫小庄子这么骗我。”

“总要叫你为朕伤心一回才是。只是朕这么骗你,也没骗出你的真心来。还当你来了之后总要说几句好听话,结果只是哭个不停,哭得朕头都疼了。”

“您不说我哭得还累呢,好好的非吓我不可。”她边说边解皇帝的外衣,摸着里头的中衣道,“伤在哪里了,重不重?”

皇帝叫她摸得气息凌乱,只得握着她的手放到某处:“就是这里,一刀刺下去,朕在床上昏睡了半个月。幸亏命大,不然这辈子便遇不上你了。”

他说得轻巧知薇听得却心惊胆颤,摸着那肌肉眼前出现血淋淋的画面,身子不由抖了抖,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便软了几分:“您以后得当心,您不是想叫我生小皇子吗,若您身子不好,怎么生得出来。”

这是对皇帝作为一个男人生生的挑衅,皇帝心想还真是妖精,三两句话就挑得他兴奋不已。他扳过知薇脸来,缓缓地吻了下去。

两人便这么没羞没臊地在房里放肆拥吻,完全没察觉外头正要进来。

那是傅玉和,来给皇帝扶脉来着。正巧小庄子煎了药过来,他便接了一并送进来。进屋前他让马德福在门口跟皇帝报备一声。

马公公扯着嗓子说了句“皇上,傅太医来了”。隐约间傅玉和觉得似乎听到里头“嗯”了一声,就当皇帝允了。于是自个儿挑帘进来,生生撞见了那不该看到的一幕情景。

那一刻傅玉和当真觉得,自己回头得配味药好好洗洗眼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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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薇只觉天旋地转,一把推开皇帝掩面奔了出去。

如果这会儿谁递给她一块豆腐,她肯定一头撞了上去。

房间里皇帝却是一脸平静,起身掸了掸袍子,冲傅玉和道:“下回进来前先弄点动静出来。”

傅玉和:“马公公通禀过了。”

皇帝依旧面无愧色:“哦,是朕没听到。”

傅玉和就想,能当皇帝的人果然不一样,别的不说脸皮一定要厚。

“你这会儿来寻朕……”皇帝看到他手里的药,接过一口喝下,又坐下将右手搁在小几上,往上撩了撩衣袖。

傅玉和抛除杂念仔细扶脉,又察看了皇帝的气色,最终道:“皇上这回已大好,往后记得莫要过于操劳,这毒慢慢便能褪了。”

“这回不光朕操心,你也费了不少心思。朕知你对赏赐向来不看重,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同朕说说,但凡朕有的,定会给你。”

傅玉和想了想:“旁的也不敢要,臣有几味药材一直寻不到,听说皇上的小库房里有,想向您求一些来。”

“是些什么你说来听听。”

“太多了,回头臣写张单子给您过目,您看着给就成。”

这哪里是求,分明就是厚着脸皮搜刮他。他傅玉和看中的东西定是价值连城,皇帝虽不缺钱却对他这种打劫式的讨赏方式哭笑不得,一摆手道:“成,你便写吧。有多少朕便给多少,也算是谢过你这一回护着知薇有功。”

傅玉和刚想同皇帝道谢,又听他问:“拿她与那些药材比,哪个更重要一些?”

“皇上问这话臣没法儿回答。人与东西本不能相提并论。臣研究药理为的是什么,也只是为了救人一命罢了。不止是知薇,任何人的性命都该重于药材才是。否则大夫治病救人便成了一句空话。不过臣要这些东西确实存着私心。她既一心向着你,我再纠缠也无意义。倒不如成全你们,也叫皇上嘴里吐块肥肉出来,叫我吃个饱。”

皇帝对他的坦诚相当欣赏,当即笑了起来:“好你个傅韫,当真是半点亏也不吃。你倒是同朕说说,你当初是不是真有带她走的打算?”

“确实有,只是她心思一直不定。被您伤成这样还是一心记挂着。在镇江碰上穆将军手下的兵,她便疑心重重。只怪皇上您从前待她太好,突然转了性子,叫人难以信服。”

皇帝品着他的话儿,觉得挺有道理。

傅玉和想起两人独处的那些时日,虽是心事重重却也有份淡然的美好。说不惋惜是似的,只不过他心性开阔想得开,睡几觉也就忘了。

只是有桩事儿他得跟皇帝说明:“皇上信任微臣,将知薇交予微臣。臣也不辱使命,总算护得她周全。臣虽有杂念却半分不曾逾矩,与知薇清清白白,这点皇上定要相信臣。”

“朕自然信得过你,也信得过知薇。过去这一年她与朕相处颇多,她于这事上头十分谨慎,定不会与你乱来。至于你,与朕十几年的交情,若信不过你朕也不会将人交予你。”

傅玉和的一颗心到了此刻算是完全放了下来。他冒险做这样的事也是看在与皇帝多年交情的份上,加之对他足够了解。否则他定然不会接这棘手的事儿。

孤男寡女几日共处,皇帝当下可能不会说什么,难保过后心里没有想法。若就此寻他个错处,他岂非冤枉。

所幸皇帝是明君,也是君子。

皇帝看他一眼,突然想起个事来:“冯仲卿的官职已经卸了,不日就要押赴京城。你也不必担心与他女儿的婚事。这桩事情说起来还是你赚了,既摆脱了冯玉贞的纠缠,又从朕这儿坑了一笔,你傅玉和才是真正的赢家。”

“皇上过奖,臣再算也算不过皇上。当初冯玉贞本是冲着您来的,都怪您下手太重,竟将她推进河中。否则后面也不会有这么多事儿。臣这会儿倒是庆幸冯仲卿是个贪赃枉法的,否则这事儿真不好收场。”

说起来这个冯仲卿也是个脑子有问题的。都当到江南总督这个位子了,居然异想天开,跟青鸟堂的人搞到了一起。不仅如此还闹了个乡试的舞弊案出来,从解元曾子成一溜儿往下拉,拉出一连串涉案人员,皆是江南几省官员的子侄。平日里不学无术,只会贪恋美色沉迷享受,待到科考时便买通考官,有的甚至得了考题找人捉刀,做出锦绣一般的文章来交差。

不管是曾子成还是孙明秀,或是其他与他们过从甚密的考生,肚子里有文才的没几个,全是一堆草包。

傅玉和清楚,这事儿在皇帝看来比青鸟堂更甚。这一回明着是剿灭乱/党邪/教,实则是要兵不血刃卸了冯仲卿的职,还要不闹太大的动静,以防他狗急跳墙,闹出更多的事儿来。

皇帝一步步走得稳而快,打得冯仲卿措手不及,他手里养的那些个虾兵蟹将不堪一击,青鸟堂也翻不出个花样来,最终不过是晚节不保,家破人亡而已。

至于那个不省心的冯玉贞,这下当真是彻底无声无息,再不会来纠缠他。

所以皇帝说得也对,这次的事情他并不亏,反倒是赚了。

“臣这回借了皇上的光,只是您是怎么瞧出冯仲卿与青鸟堂暗中有联系?”

“这还得谢谢冯玉贞。”皇帝走到窗边,看外头的月色,“有些事儿你不仔细瞧,也就过去了。可若细细查下去,也是颇有意思。冯玉贞落水那一日,你虽是跳水救她这人,但当时在河岸边,有两人形迹可疑,其中一个也曾想跳下去救人。那人有几□□手,虽是掩饰得好,却叫朕瞧了出来。那会儿莫仁杰正查青鸟堂的事儿,朕便叫他顺手把这两人查上一查。没成想还真是一路人。”

傅玉和恍然大悟,原来是敌人自己露出了马脚。那两人应该认出冯玉贞是总督大人的千金,见她落水有意相救。可这细微的动作却将他们彼此间的关系暴露无疑。这个冯玉贞,还当真是害人又害己。

傅玉和不由笑了:“得亏那宋姨娘将冯玉贞生得好,若不然青鸟堂中的人只怕未必记得住她。所谓红颜祸水,说的便是她这样的。”

他还记恨当日宋姨娘对他的威胁,虽然这人早已成了蝼蚁,他却依旧想说上两句,以发泄心头的郁闷。

什么时候那样的女人竟也能同他讲条件,当真可笑。

冯仲卿这个江南总督就此陨落,皇帝心头的一根刺顺势便拔掉。两人又谈论了几句朝政,随即又将话题转到了知薇身上。

傅玉和想起先前记下的一些事情,想着提醒皇上:“或许是臣多心,臣总觉得知薇与从前不大一样。”

“哪里不一样?”

“说不上来。容貌还是一样的,只是性子变了。她小的时候并不争强好胜,性子也就温和娴静而已。当时瞧不出有什么大的脾气。但如今再看却是大相径庭,皇上只怕还不知道,那日她对庄公公做了什么吧。”

皇帝一挑眉,显然很有兴趣。

傅玉和就把知薇抢了京州卫的剑搁小庄子脖子上的事情给说了。

“当真有几分侠气儿,胆子也大。不光这样,后来竟还把剑搁自个儿脖子里,差点割破皮肉。这样烈的性子臣以前从未见过,确实有些想不通。几年不见,她就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

皇帝其实也有同感。他不认得从前的知薇,但也大约知道大家闺秀该是个什么样子。可知薇真是一点那样子都没有,皇帝有时甚至觉得,她便不像个女子。

“还有别的什么,你觉得不妥的?”

“倒不是不妥。臣其实挺喜欢她现在这个样子,比儿时更讨喜些。她这性子说白了不像个女子,大而化之,有些随心所欲。也不大为世俗所累。出门这些日子,她穿着男装行为举止也更像个男子。想做什么便做了,没什么顾忌,也不怕人说三道四。有一回还坐客栈里偷听旁人讲话,那些人污言秽语她听得皱眉,却不像一般女子那样含羞带怯。皇上别怪臣说话直,只是臣真心觉得,她确实不像个女子。”

皇帝心想傅玉和是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这个沈知薇,有时候跟安阳有些像。但安阳是小孩子,天性烂漫不足为奇。她一个成年女子,怎么也这般无所顾忌,着实叫他想不通。

他又想起知薇之前主动吻她的情景,就像傅玉和说的,大胆,想做什么便做了。虽是怕死又爱哭,可事到临头又有股寻常女子没有的勇气。

敢拿剑抹自个儿脖子的女人可不多。

想到这里皇帝不免心疼,又叫傅玉和开了方子给她调养身子,又把马德福叫过来要他找涂抹的药膏,方方面面都为她想得周到,恨不得将随身带的那些个好东西全给她才好。

傅玉和在一旁看得有几分动容,忍不住冲皇帝道:“臣现在有些明白知薇为何选了皇上您。与您相比,臣自愧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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