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公子说笑了,这几道菜不就在桌子上吗?”齐元秋仍然保持着微笑,似乎没有被贾蔷露出来的咄咄逼人给影响到,然而在贾蔷看不到的地方,他的手紧紧的攥住了,他怎么会知道这些?是真的知道,还是故意说出来诈他的?
齐元秋再怎么聪明,却不是十几年后历经世事后的奸猾,他现在不过还是个少年而已,即便比起同龄人出色,但是还是稚嫩了一些,所以贾蔷很容易就看出了他的怀疑。
贾蔷再接再厉,道:“齐公子才是说笑了,我听说这三道菜费时费力,花费巨大,可不是眼前这幅模样啊!”
薛蟠低下头看向桌子上的菜,贾蔷说的几道菜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很精致典雅,外表秀美,摆放的也很有美感,闻起来有种淡淡的香味,不算浓郁,却很诱人。
薛蟠也算是吃过不少好东西,他知道真正高明的厨师做出来的饭菜色香味俱全,但是味道却不能太过外放,他们会用特殊的手法锁住香味,保持住食材最好的味道,只有当食客吃到嘴里味道才会迸发。
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然而这种高手很难找,薛蟠至今也不过才见过两回,现在能在这里吃到高手做出的饭菜他已经觉得不虚此行,却没想到贾蔷还是不满意。
难不成这菜有缺陷?
不应该呀,当年他陪父亲去吃饭的时候听做饭的厨师说过,他已经算是厨师里最好的了,比他还好的再也没有,现在他们桌子上的饭菜已经达到了最高的水准,绝对没有比这更好的了,为何贾蔷还是不满意?
薛蟠虽然很不解,但是非常识趣地沉默,即便是他已经非常想要拿起筷子尝尝桌上的饭菜,却还是忍住了
。
“贾公子是什么意思,这些菜都是选用上等珍稀材料,用最好的厨子,最好的火候,最好的调料,烹制而成,就连这盛菜的器具也都是私下里托官窑烧制出来的精品,可以说是耗费了无数心力,难不成这些还不能入贾公子的眼?还有让你在此挑刺不成?”
贾蔷笑着摇了摇头,十分无奈的道:“齐公子,你明明已经猜到了我已经知道了内情,为何还要嘴硬?难不成你不承认,就能让我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不成?再这么绕下去,实在是浪费时间呀!”
而这个时候,一直在一边沉默不语仿佛不存在的周环开口了:“贾公子即便是知道了又如何,你并没有证据!”
贾蔷扭过头,对着周环笑了笑道:“周公子怎么知道我没有证据呢?前些天我还在生病的时候,见了一个人,这人姓李,名广元,这个名字想必两位公子应该耳熟吧,他原是做海味轩的账房,他为人十分圆滑,交友甚广,在这胶州城中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虽比不上几位公子威势赫赫,但是却是家庭美满,生活富裕。可他这人偏偏生了个貌美如花的女儿,恰巧被某些人看上了,于是厄运就来了!”
“我记得这位账房先生,家中起了火,三个月前便已经去世了,家中并无一人能幸存,贾公子来这里也不过是一个多月吧,为何能见到他难不成是见鬼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周环心里却腾地一下起了怒火,看来是他派过去的人干的不尽心,竟然给他留了个祸患!没想到这个祸患竟然落在了加贾蔷手里,就是不知道贾蔷里有没有拿住证据?
“贾公子租的那个院子原本久无人烟,或许荒废久了,没有人气,生了脏东西也未可知,我虽不才,却也知道几个十分有道行的高人,可以替贾公子介绍一二,就是不知道贾公子愿不愿意了?”
齐元秋和周环一唱一和,倒好像真的是贾蔷见鬼了一样,贾蔷脸上却没有任何被冒犯的迹象,仍然是笑呵呵的模样,若是他再胖一些,或许真的与佛堂之上的弥勒佛有些相似了。
不去理睬齐元秋和周环的话,贾蔷自顾自的说道:“这位账房先生,手段圆滑,心性谨慎,他知道自己做的事看上去风光,可实际上却是十分危险的,所以偷偷留了不少证据,而且这些证据,并未被他藏在家中,而是偷偷的藏在了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这也算是他为自己留的一条后路,省得某天被人灭了口,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而正好,他这个人运气也好,老天帮忙,竟然逃过了那场大火,虽然是家破人亡十分悲惨,可他这个人却好好的活了下来。只是他也清楚在这胶州城中,没有人可以帮到他,甚至是整个大清都没人敢帮他,所以他一直没有敢轻举妄动,一直等待机会,没想到正好碰到了我。而显然,他认为我是他报仇的一个机会,就是不知道两位公子,听到了这个消息有何感受!”
齐元秋和周环还都沉默了,他们没有怀疑贾蔷是在说谎话骗,因为他们,因为即便是骗的了一时,骗不了一世。若是贾蔷真的是在骗人,日后他们翻脸只怕会报复的更狠!
所以贾蔷没必要冒这个风险,那也就是意味着那个姓李的账房真的落在了贾蔷手里,而那个账房也真的藏了某些能够威胁到他们的证据,而恰好这证据落在贾蔷手里。
这个时候,齐元秋和周环不免在心中暗暗恼恨,家族那些纨绔子弟天天在外头惹祸,还要他们出来替这些人擦屁股,现在好了,这祸牵连到家族身上了。
不过同时他们也松了口气,贾蔷既然能够把话当着他们的面说开,就意味着贾蔷没有想和他们撕破脸,而是打算把这作为筹码和他们谈判
。
只要能谈判就好,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用利益交换来解决的。而且即便是现在他们付出了一些利益,他们迟早都会讨回来的!
“这件事情我们不能做主,需要回去回禀家主,还要劳烦贾公子稍待几天!”
虽然知道肯定是要付出不少的代价,才能安抚住贾蔷,但是具体如何,还不是他们两个小年轻能够做主的。
家族把这次的任务交给他们,原本是想用贾蔷来磨砺磨砺他们,好为日后接手生意做准备,却没想到他们都小看了贾蔷,没想到他竟然不声不响地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找到了这个账房先生,掌握了齐周两家的把柄,逼得他们不得不让渡利益。
齐元秋和贾蔷一向自负,这也是因为他们身边一直没有能够超过他们的同龄人,而现在贾蔷的出现,却不得不让他们尝到了挫败的滋味,这种心情当然不好受,但是这两个人也很清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趁着他们还年轻,尝一尝这挫败的滋味,对他们的心性也是一个磨练,也省得日后接手家族生意之后,抱着这种自负的想法,若是惹来的麻烦,那个时候可不像现在这般,只是些许小事,那时候便是翻天覆地的大事了!
齐元秋和周环陪着贾蔷与薛蟠吃完饭,他们将这两个人送上马车,目送着马车离开,眼中慢慢沉凝,“你真的觉得,他们两个人身后是四王八公吗?”
周环摇摇头道:“我觉得他们背后的人比这更大,更有威胁!”
“那我们该怎么办,直接出手灭了他们?”
周环再次摇头:“他们身后的人若是比四王八公还要大,还要危险,那么他们的能量就已经超过咱们背后的能量了,而这两个人不过是马前卒,即便是咱们出手把他们给除掉,对方还会换成别的人来,而且他们还会把这看作是我们的挑衅,到时候若是引来他们背后的人出手,只怕会面临家族覆灭的危局。”
“那你的意思是?”
“换个人投靠吧!当年,余姚两家贪得无厌,逼得咱们不得不扶持胡李两家,好摆脱他们的控制,如今不过是再换一次罢了!更何况胡李两家原是咱们出力扶持起来的,现在他们却把自己当成主子,把咱们当成奴才,对我们随意发号施令,而且胃口也越来越大,难不成你愿意一直受他们钳制?”
周环的话引得李元秋眉头皱了起来,这几年胡李两家越来越过分,李元秋现在还没有修到后来那般不动声色的地步,现如今他也不过是个容易动怒的年轻人,自然是对胡李两家意见非常大,恨不得能够立刻摆脱他们两家!
只是他们到底是商人之家,若是背后没有人能支持他们,他们就如小儿怀抱金子招摇过市,迟早会覆亡。
还没有找到更强大的力量支持时,他们不得不忍受胡李两家的盘剥。
“即便是换了个新主子,又能如何呢,再过上几十年,又是现在这样的结局,什么时候能够找到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就好了!”
“除非你能搭上最上面的那一位,就像薛家一样!即便是没落了,背后也有人能够再扶持他们起来!”
齐元秋叹了口气:“我现在倒真是希望这两个人背后的人越大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