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熏坊之所以能称之为贵族街巷,不仅仅是因为梦华王朝的权力核心都集中在这里,更是因为南熏坊的基本设施都比别的地方要来的完善和优越。
就像这会儿,两丈见宽的街道两侧,每隔一丈远便有一盏石雕的八角宫灯倚墙而立,将原本漆黑的夜色照的通明。
李君凌出了镇国公府大门,看似是漫无目的的走着,却不知不觉的,就拐到了皇城脚下来。
“二爷,您这么晚了来这儿,不会是又要去找三皇子吟诗作画吧?”茗香在一旁阴阳怪气的问,李君凌恍然回过神来,瞪了他一眼,道:“怎么,不行?”
他一瞪眼,茗香立刻俯首告饶,陪笑道:“哪里哪里,您就是半夜去找三皇子‘吟诗作画’,也是可以的,呵呵!”
李君凌看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然而踟蹰的脚步却不再犹豫了。一转身,便飞快的离开了皇城墙边。今日京中谣言颇多,他想,依着那对母子的脾气,估计是快忍不住的了……自己这边,只需要静观其变即可,倒不必再继续从旁煽风点火,否则反而落人口实。
而且,她……似乎有些不同了,难道经历一次生死,就能让她彻底改变?
李君凌一边走一边暗想,如果真是这样,他到不介意用更激烈一点的手段了。
在外面晃了一圈,估摸着镇国公府的晚饭时间已经过了,李君凌这才决定打道回府。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同他最不想见到的人在大门口遇上。
李启山刚下朝回来,在大门处遇到同样刚回府的小儿子,顿时黑了脸,口中已经没好气的训斥道:“整日里游手好闲、东游西晃,就不知道和你大哥学一学?这些年的孔孟之道都让你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李君凌也不生气,笑眯眯的回,“父亲教训的是。”
李启山顿时一口气憋在胸口,脸色涨得通红。
都说子承父业,次子虽不像长子那样继承了他的衣钵,却也依旧是出色的。在世家贵族子弟里面,也算排的上号的人物。
可自打中了状元入了翰林院之后,便再也不似从前那般认真勤勉了,反而整日里东游西荡,十足的纨绔子弟做派,让他这张老脸跟着丢了不知多少。
可偏偏还教训不得,每次一说他,总是这般笑眯眯的回应你,过后就我行我素。
李启山如今看着次子,是越看越不如意。
尤其是——
眸光一沉,一边向里面走去,李启山一边压低了声音问他,“这些日子,皇上可曾召见过你?”
“回父亲的话,不曾。”
“你……”李启山转眼看着他,脸上闪过几分犹豫,嘴唇动了动还是问了出来,“你同‘那人’,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说话的时候,他的手指隐秘的指了指皇宫西侧的位置。
她……如今变得这么可怕了吗?连称呼,都变成了“那人”,不知道她听到之后,又会作何感想?
李君凌眉梢一挑,脸上笑意不便,眼底却冷了几分,“父亲说的可是五公主?”见李启山脸色阫变,他不紧不慢的阻止了他呵斥的话,“公主伤重未愈,如今还在调养,我等外臣自然是不便进宫叨扰的。若是父亲担忧公主伤势,何不让母亲和小妹递了牌子进宫探视一番,聊表心意?”
李启山顿时面色如墨,愤愤的哼了一声,拂袖大步离开。
李君凌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勾起唇,嘲讽的笑了笑。
因为和父亲不欢而散,本来就不打算和她们一起用晚膳的李君凌,干脆连请安也免了,同小厮嘱咐了一声让他去传个话,自己沿路一拐,就回了位于东院的自己的院子。
李启山回到正院,小丫鬟一打开帘子,只觉得上房正厅里热气腾腾拂面而来,被压抑的情绪瞬间就舒缓了。还没来得及换上笑脸,夫人窦氏便满面笑容的从里间迎了出来,笑眯眯道:“老爷下衙了,可是乏了?妾身这就让备热水,老爷先洗漱一番再用吃食可好?”
嫡妻十年如一日的温柔娴淑体贴可人,李启山不觉得露了笑脸,连声道:“好,好!”
窦氏闻声,不自觉地挑高了眉毛。
待用过晚饭,夫妻二人相对而坐,一边饮茶一边随意的说着话,窦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心道不早了,这才将今天五公主上门来的事情慢慢的说了,自然也包括那位主子后来在宝泰楼的壮举,不添油不加醋的详述了一番。
李启山本来悠闲的脸色慢慢的就沉了下来,他小口的喘着气,试图不外露澎湃汹涌的情绪。可上嘴唇的胡须一抖一抖跳得十分欢快,任谁也看不出他半点平静来。
窦氏默默地饮了一口茶,估摸着李启山心里的想法已经转了好几圈了,这才幽幽的开口:“宫里那几位主子,品性如何咱们这些做臣下的自然是不好说什么的,可这位主子也真是有意思,咱们国公府同她素来都无半点干系,怎么的偏偏就认准了咱们?”
说罢,轻声的笑了笑,似乎是不经意的咕哝着补了一句,“还偏偏特地送了礼物上门来,点名了是给咱们家大公子和二公子的,这可就耐人寻味了……细数一番,这位主子今年也虚岁十五了吧?”
李启山的脸色顿时黑的更加难看了。
窦氏见好就收,悠哉悠哉的真喝起了茶,一点声也不出了。
李启山憋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夫人对此,有何高见?”
窦氏心满意足的扬起了嘴角,笑道:“老爷这么说话,可真是羞煞妾身了。妾身不过一介闺中妇人,打理内务是妾身的本分,至于这朝中大事、家族兴衰,妾身实在不甘妄言。”
李启山心中冷哼,嘴上却忙接话道:“哪里哪里,夫人实在谦虚过了,夫人才智堪比诸葛,旁人莫及分毫。”心中也明白窦氏这是要揽权了,他略略思考之后,便承诺道,“夫人是我镇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国公府里的大小适宜理当由夫人做主才是,只是这国公府的兴衰也少不了夫人的一份责任,还望夫人莫要推辞才是。”
窦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又被捧了一阵,心中自然高兴,便将自己的计谋说了出来,“老爷这是当局者迷,那位主子如今势头虽盛,可毕竟只是一介女儿身,上有高堂父母,有多少事情,是轮得到她来做主的?”
李启山闻言,恍若大悟,连连拍手叹道:“夫人说的是!说的是啊!”
皇上虽称病不朝,可这皇权终究还在他手上。皇上在位一日,慕容远就永远只是个公主,而一个公主的婚事,自然是由皇后妃嫔们说了算的。
想到这里,他就连连夸赞了窦氏好些话,哄得窦氏娇笑不止,面泛红光。看着火候差不多了,李启山才道:“下月初一便是牡丹宴,夫人今年也在受邀之列吧?”
窦氏当然明白他打着什么算盘,不过她倒并不反感,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一个女人到了她这个时候,一身荣光靠的都是丈夫和儿子,她自然会尽心竭力为镇国公府打算。
“老爷就放心吧,妾身省得的。”窦氏笑着承诺道,说完忍不住打了了哈欠,她侧头去看花架旁边的铜壶,这才意识到时辰已经不早了,便按下心中那些微的不适,柔声道,“夜色已深,妾身这就让人打水进来,伺候老爷梳洗歇息吧?”
李启山本是打算去西苑的,可一触到窦氏殷切期盼的眼神,便僵硬的点了下头,“……也好,有劳夫人了。”说完这话的时候,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他和窦氏本是少年夫妻,也有过一番如胶似漆的恩爱时光,可却不知道从何时起,面对窦氏的时候,他的心竟然已经平静的像是陈旧的古井一般了?
眼看着窦氏言笑晏晏的在他眼前走来走去,安排着丫鬟们准备东西,李启山强压下心头那些困惑,起身迎向了她。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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