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春元带着她的随从小厮丫鬟们浩浩荡荡的来,才过了一个晚上,可以说是毫无收获的离去。
杨潇亲自将她送到边境,也算是仁至义尽,他原本已经很清楚的拒绝了罗老爷,没想到他还会派罗春元来孟州来一趟,好在罗春元也是见过世面的主儿,知道得罪了自己对罗家无益处,算是识时务,要不然,他还真会翻脸。
孝勇很奇怪主子怎么会亲自送到边境,罗春元这番举动早就惹恼了主子。
眼看着罗家的车队排着队就要离开齐国境内,杨潇调转马头疾驰起来,孝勇总觉得主子的心情不好,连忙跟了上去,想来想去,只有一件事,恐怕是紫鸢的身世。
这条通往边境的官道上,来往的人络绎不绝,杨潇心里憋着气,一路策马狂奔,一直到进城的三岔路口,他突然往左拐去,把孝勇吓了一大跳,跟上去,朝他轻声叫道:“主子,你这是要去哪里?”
杨潇没有理睬他,反倒是加快了速度,笔直的朝着元子浚的别院方向奔驰前进,孝勇跟在他身后,心里暗暗轻叹,主子这是为了紫鸢的身世在烦恼吗?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烦恼的呀,即便把紫鸢的身世给调查清楚了,不要告诉她不就好了,让她开开心的当她的杨潇夫人。
两匹快马一前一后到了元子浚的别院,杨潇飞身下马,牵着马儿往旁边的林子里走,孝勇跟在他身后,只觉得从他的后背隐约能看到他的身上冒出来的那一团团火焰。
他拍拍自己白马,让它自己去吃草,脚下一点,站在杨潇身后,低声询问道:“主子,出了什么事?”
从小到大,他没见过他这么不控制自己脾气的时候,他从来都掩饰的很好,不将真正的心情外露,没想到,今天却让他见到了他发泄的一面。
杨潇转过身来,打量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大手轻轻落在他的肩膀上,抿了抿唇,想要说,却无从说起,只觉得嗓子冒火,如果可以,他很想纵身跳入水中,让自己冷静下来。
“主子是因为紫鸢的身世在烦心吗?”孝勇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肩上拿开,一点都不觉得这件事会让他如此在意,“如果紫鸢真的是皇家的人,主子会放弃她?”
“紫鸢的身世我会调查清楚,孝勇,我逼问元子浚,得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有可能,跟我们两个关系重大。”杨潇艰难的开口,伸出手去扣住他的手腕,身体在颤抖,“孝勇,如果跟我们真有关系,我们其中一个,有可能是紫鸢的亲哥哥。”
孝勇惊讶的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还记得我娘让你和我在别院里对着她立下的誓言吗?”杨潇紧紧握住他的手腕,声音颤抖着,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就算当初母亲病重,他知道很快就要失去她了,他的心里也从未如此的慌乱过,眼睛里写满了痛楚,“我现在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主子,你稍微冷静一下,这般前言不对后语的,我听着有点糊涂,到底是怎么回事?”孝勇单手扣住杨潇的手臂,拉着他往林芝深处走去,他知道不远处有一根倒地的树干,将他按坐在树干上,自己也坐下,伸手握住他的手,语气放柔,“浚少爷的师父到底说了什么秘密?”
杨潇看着他,几乎要从他的眼睛望进他的内心深处,他是孝勇,即便知道那个秘密,他还会是孝勇,他是这么认为的。
他张开双臂将孝勇抱住,闷声问道:“孝勇,如果我跟杨家没有血缘关系,我们还是好兄弟吗?”
“我们在夫人的面前好像立过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的人,我变成什么样的人,都要把对方当成亲兄弟还要亲的人,不离不弃。”孝勇拍拍他的后背,心里倒是有些着急起来,能让主子如此反应的大秘密,到底是什么?
“元子浚的师父告诉他,在二十年前……”杨潇坐直身子,双手放在孝勇的肩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孝勇,语气清冷的将那个大秘密说给他听,同时观察着他每个表情的变化。
孝勇的神情从讶异到震惊,到最后的不敢置信,再发展到目无表情,然后目光空洞的站起身来,在杨潇的面前走来走去。
“这怎么可能是真的?”来回走了六七趟,突然蹲了下来,抓住杨潇的手,脑袋里一片空白,“赵国皇帝难道是疯子吗,为了那么点事就做出这样的举动来,主子,不可能是真的,你是杨潇,我是孝勇,我们不可能是皇子。”
“孝勇,你知道我痛苦的是什么吗?如果紫鸢是那个一出生就被偷出宫的公主,我们是那两个被丢弃的皇子,我们其中一人就是紫鸢的亲哥哥,如果是我,我深爱着紫鸢,我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她?我早上还在元子浚的房间里对她表白,让她情以何堪,让我何以面对她?”
杨潇紧紧抓着孝勇的手,神情痛苦的看着他,孝勇的心脏就像被人捅了一刀,恢复了意识,双手往脑袋上一放,用力的抓了抓。
“别把头发抓乱,紫鸢是什么人,她一眼就能看穿。”
孝勇唉声叹气的蹲在他的面前,苦着脸看他,“主子,可能是假的。”
“不会是假的,时间对得上,地点对得上,当年你爹娘陪着我娘到别院里待产。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去别院避暑的时候,老夏喝醉酒后,就喜欢叨叨当年的事。有一回大哥顽皮,想要知道老夏到底有多大的酒量,偷偷把陈年老酒换成了老夏的新酒,他喝得烂醉,大哥问什么答什么,他叨叨着当年我娘生产的时候,宫里的近卫军来搜查,要不是他临危不惧什么的,说不定大哥这个嫡长子也保不住。”
“主子,我想哭一顿。”孝勇哭丧着脸,眼泪已经哗哗的下来了,“好好的过日子,怎么就来这么件事呢?”
“我还想哭呢,我要是紫鸢的亲哥哥,我可怎么办?”杨潇往自己的眼睛上抹了一把,心酸的很,心里其实很后悔逼问元子浚说出了这个秘密,他也想安稳无忧的生活下去啊。
两个大男人一个坐着,一个蹲着,默默的流泪相对,阳光透过树叶细碎的落在他们身上,头顶上偶尔有鸟儿尖叫着飞掠过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瞎用擦掉眼泪站起来,一屁股坐在杨潇身旁,吸吸鼻子,闷声道:“要说谁是紫鸢的亲哥哥,那肯定是我无疑,从我第一次见到紫鸢,就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子,肯定不是你。”
“万一是我呢?”杨潇回头看他,心里巴不得孝勇是齐国的三皇子,“孝勇,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紫鸢是我亲妹妹,我很高兴。”孝勇平复自己的心情,揉揉鼻子,脑袋开始恢复运动,“其余的,都已经过去了,我觉得我在你身边过日子,会比较开心一点。”
“孝勇……”杨潇有些内疚的叫道。
“主子以为我想认祖归宗?”孝勇给他一记大白眼,“我从小跟在你身旁,对宫里的情形清楚的很,即便我真是那个三皇子,又能怎么样,欢天喜地的去认了当今皇帝当爹,齐国最宠爱的白贵妃为娘?”
“我们明日就出发,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去,将我们三个的身世搞清楚,别院里的老夏算一个知情人,你爹娘应该也是知道的。按照我对我娘的了解,当初近卫军搜查别院,她已经知道我们其中一个是宫里丢的那个孩子,而我表姨也即将临盆,要是让表姨知道三皇子在她的手里,估计会让她把孩子弄死,所以就干脆把其中一个当成她生下的双生子来养。”
“那我是街上捡来的,估计也是骗人的。”孝勇回想起自己当初问养父自己的身世,养父支支吾吾的回答不出来,还是养母进来后,指着他的脑门责骂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是老娘跟着夫人上街捡来的。
杨家里的各位姨娘可不是这么说他身世的,夫人还活着的时候,谁也不敢嚼舌头,夫人过世后,他隐约的听到过最得宠的梅姨娘嚼舌根,说他是从别院带回来的野种。
“主子,假如是真的,你要怎么办?郑秀可能是你的妹妹。”
“谁知道呢?”杨潇扶额叹息道:“说不准你才是她大哥。”
“我对她没啥感觉。”孝勇赶紧的摇手,“她头一次见你的时候,还说你跟她二哥一样啰嗦。”
杨潇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眼睛里的寒光一闪,回头看站到他身旁的孝勇,低声道:“如果我是郑家的人,那我一定要查清楚郑家的男孩为什么会遭遇意外,没能活下来一个,孝勇,你愿意帮我吗?”
“如果是真的,主子,你真实的年龄比大公子还要大一些。”孝勇朝他伸出手来,紧紧握住他的手掌,“我愿意一直守在你身边,我愿意将你当成自己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