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顾念伸手帮顾妈妈的时候，顾妈妈却轻轻推开了顾念的手：“没关系，我可以的！”
顾妈妈自然而然的接过，示意顾念重新拿：“老伴儿，咱们念念报的什么专业？我怎么一时间想不起来了！”此时的顾妈妈，已经有些轻微的老年痴呆了，早年的事情，很多都记不起了。
“啊，过了这么长时间，我怎么记得呢？好像是学管理的！”顾爸爸开口，其实他知道顾念学的什么，但是他怕他说出来，老伴儿会觉得她越来越比不上自己、不中用了，所以才故意说记不住了。
“你这老东西，念念学的专业怎么可以忘记呢？”顾妈妈嗔怒。
“我可以叫你顾妈妈吗？”顾念很想叫妈妈，可是她不能，她现在是顾伯阳的女儿，何况，范进中举，大喜而疯，而母亲失去女儿大悲白头、更哭瞎了双眼。所以，顾念害怕了，怕妈妈大喜大悲，对身体不好，更害怕受不了刺激的她，就此离世。
“当然可以！”顾妈妈把吃百香果的勺子递给顾念，习惯了黑暗，她吃东西基本不需要照顾，能很流利的做到，只是行动很缓慢。
“顾妈妈，外面阳光这么好，您要不要出去走走？”
“好啊！”半年来，这是顾妈妈第二次走出房间，第一次是过年的时候，年夜饭在院子里面吃。那时候，很多老人都被儿女接回去过团年夜了。为此，顾妈妈大哭了一场，为自己那短命的女儿。
顾爸爸一喜：“念念，辛苦你了，我这老伴儿倔的很，最不喜欢出门了！”
“没关系的！我喜欢顾妈妈！”顾念呵呵一笑，惹得顾妈妈也开心的笑起来。
“念念啊，你以后想去哪里的？志愿还没有报吧？”顾妈妈紧紧的拉着顾念的手，跟着顾念的步伐。因为很久没出来了，所以她走的每一步都很小心。
“顾妈妈，我们还有四个台阶！”顾念耐心的陪着顾妈妈，小声提醒顾妈妈，“不知道去哪里，不过，我想就待在景山，空闲的时候还能来看看你们！”
“哎呀，年纪轻轻的就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不能只待在景山，景山这么小，你去外面看看，涨涨见识也好。趁着现在年轻，出去闯一闯！”顾妈妈拍拍顾念的手，显然不赞同顾念的观点，“至于来看我们，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再说了，你要是真想来看我们，寒暑假来就行了！”
刚下了楼梯，顾妈妈有些气喘，顾念陪着顾妈妈站了一会儿，这才把顾妈妈扶到不远处的凉亭里。这一路上，顾爸爸一直跟在两人身后，陪着她们，却不打断她们说话。只是，今天，顾爸爸仿佛丢了魂似的，眼睛也一直留在顾念身上。
顾念心中一痛，母亲才五十岁的年纪，可已经风烛残年。加上昨天遭受了那样的经历，顾念更对这个世界绝望，人与人之间，怎么会是这样的呢？为什么生活对自己如此不公平。
顾念不说话，顾妈妈敏感的捕捉到了顾念的情绪：“念念，怎么了，不开心吗？”
顾念虽然不知道顾伯阳用了什么手段，学校发生流血事件竟然没有新闻报道，更没有其他负面消息。但顾念想告诉妈妈，她想跟妈妈说她遭遇到的不幸。她还想像以前一样，不开心的时候就趴在她的怀里大哭一场。可是，顾念知道，她不能这么做，她不能浪费顾伯阳的好心。何况妈妈是个很敏感的人，她不想妈妈为她的是分心，更不想妈妈不开心。
所以顾念便趴在顾妈妈的腿上说：“顾妈妈，你真好，我妈妈死了，但我从你身上感觉到了妈妈的感觉，你能抱我一会儿吗？”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顾妈妈的手轻轻的摸着顾念的长发，一下一下的，就像小时候帮顾念梳头发一样。
看着妈妈的肚子，顾念想，自己以前在这里住了八个月，生下来的时候是个小胖墩儿。顾念还想到，以前自己也是这么趴在妈妈腿上，让妈妈给自己挖耳屎。可现在不行了，因为妈妈的眼睛看不见了……
想着想着，顾念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担心泪水打湿妈妈的衣服，顾念急忙爬起来。
伴随着眼泪，顾念笑的很难看：“顾妈妈抱着我，我就想起我小时候，我妈妈也是这么抱着我的！”顾念拉着顾妈妈的手摸着自己的肚子，“我这里养着妈妈的一个肾，妈妈身体不好，把肾给我我，然后自己走了！”
虽然说得全是真话，但顾念对这个身体主人的妈妈没什么情感，此时不过是在找借口，为自己的哭泣找一个漂亮的理由罢了。
“哎呀，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人都说没妈的孩子像根草。以后啊，你要向小草一样坚强，迎风而立，你妈妈才会开心哟！”顾妈妈之说这几句话，一阵风吹来，咳嗽不止。
顾念看见爸爸一步窜到前面，站在风吹来的方向身体挡住风，手还不停的帮妈妈拍着背脊，眼里藏着苦涩的泪水。
顾念知道，恐怕妈妈没有多少日子了。
“走吧，我们回去！”顾爸爸开口，“今天风大，改明儿我们在出来！”
虽然顾爸爸不说是因为顾妈妈身体的原因，可顾妈妈自己能感觉到，她起身：“念念，走，我们回去！”拉着顾念的手，顾妈妈说，“人老了，不能不服老，你看，走几步路都觉得累！”
顾念知道，那是因为身体不好：“不是，那是因为顾妈妈你天天坐着，也不起来走走，没力气，这才觉得累！顾妈妈以后要天天起来活动，我来看你的时候，你也能多陪陪我，我喜欢顾妈妈，顾妈妈跟我妈妈很像！”
“哈哈，你这孩子，就会安慰人！”走了一楼的台阶，顾妈妈气喘吁吁的，却装作不点儿都不累的样子。
可那么明显的喘息，即便顾念是瞎了，也能听到她哼唧哼唧的喘气声。
顾念站住：“顾妈妈等我一下，我鞋带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