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醒了?”玉珑含笑的声音响在耳畔,驱散室内寂静。
“我昨晚好像喝醉了。”兰倾旖揉着额角,迷迷糊糊地回想。
玉珑看着她迷糊的样子,恨不得上前揉一揉,哎呀,这个样子的小姐好可爱,好想欺负,可惜有贼心没贼胆。“昨晚我们忙碌半天,才算把小姐你给哄睡了。哄你睡觉可真不容易。”她满脸戏谑,“昨晚你的样子很可爱啊!”
“我昨晚没说胡话吧?”这才是她关心的问题。
“想男人算不算?”玉珑凑近了来,神秘兮兮地问,满脸的兴奋暧昧,双眸冒着灼灼狼光。
兰倾旖脸色微白,心说果然喝酒误事,难道自己嘴上没把门,昨晚什么都说了?不会吧?就算醉了,她也不可能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不然早不知死过多少回了。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玉珑,预料之中地在她眼睛里发现一颗跃动奔腾着的滚滚八卦心,不由抬手扶额,全身无力。“我说了什么?”
“你表白了!”玉珑脸上的神情,是兴奋的、暧昧的、八卦的、看稀奇的,就像看见了世界奇观。她双眼瞪得滚圆,重重强调,声音都因兴奋变了调:“小姐!你表白了耶!”
玉珑手舞足蹈,绘声绘色地形容她当时的状况,“小姐,我给你擦汗换干净衣服时,你抓住我的手不放,脸色发红眉头紧蹙,就只差哭了,你反反复复嘀咕着许朝玄这个名字,说我爱你,还说我对不起你什么的……许朝玄是谁?”
兰倾旖:“……”
第一反应——还好喊的是许朝玄,不是闻人岚峥,不然少不了要被这丫头“思想教育”。
第二反应——怎么最该听到的人没听到,反而是不相干的陌生人听到了?
第三反应——“我爱你”这么陌生的字眼真是从自己嘴里蹦出来的?玉珑没听错?
第四反应——自己的酒品什么时候这么差了?这种埋藏最深的秘密都说出来了?这以后岂不是藏不住心事?
她心中无限忧愁,对自己的保密性产生深刻怀疑,只觉未来无限悲观,前途暗淡日月无光,也没空理睬玉珑的八卦,含含糊糊地应付了几句,打发了她。
玉珑哀怨地看了她半晌,竭力克制心头的鄙视,只差说一句主子,你倒是敢承认呀!敢做不敢当算什么英雄好汉?
不算英雄好汉的主子宿醉方醒,食欲不振,厨房送了份莲藕玉米肉末粥来,她觉得味道挺好,吃完这顿午膳也可以省了。
玉珑怏怏不乐地端了水进来给她梳洗,兰倾旖瞟一眼,就当没看见她幽怨的眼神。
“小姐,你的帖子。”烫金深红拜帖递到面前。
“我的?”兰倾旖疑惑,这个时辰送什么帖子?难道是朝堂上的应酬?她接过帖子,打开,落款处赫然写着“左相府”,不禁呆了呆。钟毓晟?他想干什么?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正式地送帖子了?他不是一向直接上门拜访的吗?
细看内容,竟然是邀请她明日过府用晚膳。
这是要干嘛?
“什么时候送来的?”她转头看玉珑。
玉珑为她打理着长发,撅着嘴道:“刚刚才送来,送贴子的家丁还在等您回话。”
兰倾旖掏出面具戴上,随手将帖子扔到桌上,吩咐,“带他到花厅,我去见他。”
“是。”玉珑出了内室。
片刻后,玉珑带了个蓝衣男子进来,男子稚气的脸,看上去不到二十岁,却沉稳知理,见到兰倾旖,态度不卑不亢地躬身行礼。“小的见过侯爷。”
兰倾旖抬手示意他免礼,直接问:“这帖子是?”
男子站直了身子,竟也是个挺拔清秀的少年,他恭敬地回道:“回侯爷,这是我家夫人听说侯爷最近正好在家,命小的送来的。”
“钟夫人?”兰倾旖原本还以为是钟毓晟送来的帖子,还在纳闷这不像他的作风。
“是。”
虽然不明所以,毕竟钟夫人是长辈,又如此正式地送了帖子邀请她,不去实在说不过去,兰倾旖点了点头,不再迟疑,对男子道:“我知道了,若水一定到。”
男子再次躬身,“那小的就先回去复命了。”
得到兰倾旖首肯后,男子快步离开了侯府。
“小姐,钟夫人该不会是要你过去,好相看未来儿媳妇吧?”人一走,侍立在旁将这段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玉珑,就忍不住开口问。
“应该……不会吧?”兰倾旖这话也说得很没底气不确定,她想否认,可理智又告诉她很有可能是这样。
“那你觉得还有什么原因,能够让人家的母亲邀请你?”玉珑翻了翻眼睛。
“不知道。”兰倾旖答得爽快。
玉珑无语。
看她似乎仍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玉珑重重叹气,忍着撬开她脑子看看里面构造的冲动,黑着脸提醒,“小姐,今天八月十二,八月十二,你知道吗?再过两个月零二十五天,你就满十八岁了!就可以嫁人了!”
再不行动,就木已成舟,没行动的机会了!真搞不懂她在想什么,这么重要的大事都不上心,还是她已经忘了时间?
兰倾旖脸色沉了沉,这段日子忙忙碌碌的,她还真忘了年龄这茬,不行,必须立即采取行动,就从明晚的邀约开始。
左相府坐落在西华街,和司徒画衣的府邸只相隔两条巷子,兰倾旖却是第一次来这里。
马车里,兰倾旖正闭目养神,思索着退亲措辞,她心情其实有点烦躁,觉得儿女情长什么的最没意思了。
有时静下心来认真想想,如果当初闻人岚峥结识的人不是兰倾旖,而是赫连若水,她还会不会爱上他,还真不好说。
思绪纷飞间,耳边传来玉珑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小姐,到地了。”
韦淮越本想陪她一起来,她没同意,只说如果自己戌时三刻仍没回去,就让他来接她。
相府门第广阔,两扇朱红大门是普通官宦人家的三倍大,没有花哨的装饰,门前两座黑曜石雕刻成的辟邪神兽威严肃穆,外表看上去甚是朴素大气。
兰倾旖目光落在两尊神兽上,眼中掠过赞叹,她看了眼紧闭的大门,正想让人去叫门,左相府的朱门已缓缓打开,走出一个三十出头的蓝衣男子,男子走至她面前,躬身行礼,恭敬地道:“长宁侯爷,夫人已经等您很久了。请随我来。”
兰倾旖点头还礼,“有劳了。”
左相府占地不用说是大的,建筑风格却不似他们侯府的刚柔并济,而是大气舒朗略显冷硬,就连植物都是以林木为主,花草较少。
她一路行来,不时感受到暗处若隐若现的气息波动,看来这左相府的守卫也十分森严。
步子轻巧地走过桐木长廊,两人很快到了第二进院子的正厅。
“颜菲姑娘,”带路的男子停下脚步,对前面端着茶壶的女子轻声道:“长宁侯到了。”
女子回头。
兰倾旖眉梢一挑,目光蓦然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女子的容貌清秀娟丽,鹅蛋脸,水汪汪的大眼睛我见犹怜,小巧精致的俏鼻,嫣红水润的樱唇,典型的江南女子,她站在那里,仿佛就是一副优美婉约的水墨画。
她应该不是相府的丫鬟,有别于其他丫鬟的淡蓝裙装,鹅黄长裙将她衬得更鲜嫩可人。
女子的目光刚刚与兰倾旖对上,便连忙低下头,低声道:“侯爷请随我来。”
连声音都温柔雅致,有这样的女子在身边作伴,该是有多惬意舒适?
兰倾旖饶有兴致地挑眉,轻笑:“有劳姑娘。”
已走出两步的颜菲,听到她舒缓随意的声音,居然微微一震,却没有回话,依然低头不语地在前面带路。
兰倾旖缓步跟在后面,看着前面纤细的身影,微微勾起唇角。
跟着颜菲进了内院,颜菲才通报完,只听爽朗带笑的女声说道:“长宁侯来了?快请!”
寻着声音看去,迎接而来的女子衣饰素雅,举止大方,看她进来,扬着笑对她招手。
这女子的年纪也让她有点惊讶,钟夫人听说已经四十多了,但看上去也就三十左右,眉目如画,眸光潋滟,钟毓晟跟她真是像个十足十,两人如果一起走出去,倒像一对姐弟。
她一双保养良好的雪白的手交叠于腹前,姿态优雅,眼眸却还带着几分少女般的灵动,顾盼生姿,明眸善睐,令人一见便觉得可亲。
“这位便是长宁侯吗?”钟夫人拉起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目光在她莹润如玉的手心一落,随即收回,笑道,“果然是清雅脱俗,气韵风流,真真好气度。”
兰倾旖微笑点头,微施一礼,缓缓道:“夫人……谬赞!”
钟夫人笑着摇头,拉着她坐下。“我与你母亲也曾有过往来,看她就知道,长宁侯府的女儿也定然不是普通人物,今日见到你,便觉得你果然是她的女儿,这种温柔和煦的气质如出一辙,果然母女就是母女。”
兰倾旖浅笑,迎着钟夫人感慨万千的视线,心中也有一瞬感叹,微笑道:“若水可远远没有没有母亲贤淑能干。”
“我既与你母亲相交,也勉强算是你的长辈,唤你一声‘若水’可好?”
“夫人请便。”兰倾旖语气清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