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是习惯欺软怕硬,连柿子都是捡软的捏。
新的一天,相伴着照旧看似波澜不惊的心情。
谢榕在酒店的大全身镜前,大方的掀起自己大码过膝的t恤睡衣。小心翼翼的撕开安慰伤口的纱布,丢在地上。
阳光在窗帘的缝隙间跳跃,有几束侥幸的爬到谢榕的脚边,那反射出来的光辉漂浮在空气中、天花板上,让谢榕更加清楚的看到伤口上的纹路。
昨天回到酒店,精疲力竭的谢榕用温水捧了把脸,就打算卧床休养了。
可是她刚扎进被窝里,就接到了一个没有来电显示的电话。
熟悉的尾数,是她哥的号码。
她还以为是妈妈的电话,想必是对她失望透了才会连电话都不想给她打吧!没有关系。
还记得过去的两年里!家里的亲戚们,父母的朋友们,将那些对没有工作的谢榕的忠告还有评论,兜兜转转或是直言相告的传进她耳朵的那一刻起,谢榕的亲情感就已经麻木不仁了!
她曾三番五次的劝慰过自己,不要太过计较。
曾经玩游戏玩到认为吃饭是一件麻烦事,看电视剧看到熬通宵的她,随着二十一岁的到来,二十二岁的到来,失去了对于爱好的爱好!也逐渐失去了对于人的亲近!除了弥留丁点关于那个她从未以身试过的男女之爱的苗头之外,她所有的心思都在钱上了!
她对钱真没有过这般求知若渴的地步,在她的蓝图里,尽管没有宏图伟志,还是散落一些可圈可点的小目标的。她以为平平淡淡才是真!别人却将自己的答案强行硬塞给她,还告诉她,不达到这个程度,你就只是绿叶,或者连绿叶都不如的路边草!她成了众多同龄人中不能融入社会大河的慢热者!
现在好了!现在的她就要没入在钱的桎梏之中了!为了赢得认同,活成别人的模子,真的值得推崇吗?
电话响了两声就挂了。
她拨了回去。
电话通了,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谢榕!二爷爷生病了……你现在在哪?”
谢榕好像没有听到这话里的内容一样,清冷的表情控制的面部如一潭死水,激不起半点情绪波动。
“哦。我在外面找工作挣钱。”
“那是哪里?”
“离你们很远的地方!”
“钱够用吗?”
“我现在不是还活着和你说话吗?说完了吗?说完了我就挂了!”
“你说话一定要这样吗?我们又不是仇人,就不能口气好些!”
“……”
谢榕这头变得死一般的沉寂,她把电话拿离开,等着对方先挂断。
“那你会回来吗?”
“不知道!”
“妈!谢榕说可能没时间回来!”
“那可是她二爷爷!她真是越来越没良心了!”电话那头传来她爸的责骂。
谢榕点了挂机键,把头蒙进被子里。
凭着剩余的精神力想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可手伸到一半,悬在空中的时候,她蓦地冷着脸松开了。然后屏幕碎裂的声音沉稳而干净的响彻整个房间,她无痛无感的冷笑起来,就着这声响闭眼沉沉睡去。
她没有回去。
——
镜子里红白相见的伤口展露着,她用棉签它给伤口的边缘涂抹着药。有一点点痛,有一点点痒。
伤口虽然会在未来某月某天以结痂告知它的恢复,可皮肤上只会留下一条依稀可见的疤痕。不管谢榕自己会不会掀开衣服去揭露它,去遇见它,它都始终遗留在那里。像是一个挥之不去的咒语,让谢容烦恼忧伤,不能快乐。
她赖在床上不想起床时,刷了会手机。
编辑来短信,说稿费打给她了。
她这才兴致勃勃的浪费精力在镜子前观察伤口,饭都吃不上了,还管它痛不痛伤不伤呢!
稿费不多,但足以让她一时半会儿不用焦头烂额考虑自己下一步的去处。
压箱底的钱无形中挥发的无影无踪。
她料想过自己某一天睡大街的样子,也就比那些面和心不合的旁人预料中的要好上那么一点儿。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人该干嘛干嘛去!
谢榕路过一家电器商店,玻璃墙上贴着招聘消息:
招聘收银员,工资3000~4000,会计专业优先考虑。
谢榕在商店门口探头探脑的往里头偷看,发现只有一个女人在收银台那边写写画画。
“请问!你们这里是不是招收银员啊!”
“嗯——对!”
“我想来面试!你这里没有写要求工作经验,是不是会有师傅带啊?”
“有工作经验的话,我就会优先考虑;没有的话,只要肯学习,学习能力快!我们也会考核的!你有简历吗?”
“哦!我只是刚巧路过这里看到的,没有随身带简历!”
“那如果你要想来应聘的话,最好明天拿简历来!下午要是没事的话,现在就可以上岗适应学习了!”
“我们是不包三餐的!一经录用,五险一金都是有的,而且还会有早餐补助费!”
“嗯嗯,现在就可以上岗试用了吗?”
“对的。考核是三天,这三天是没有工资的!”
“哦!三天啊!”
“工作时间是每天早上八点到十二点,一点左右到晚上七点,有时会加班,然后加班还会有加班费!一个星期休息一天!”
“那带我的师傅是谁啊?你吗?”
“不是,我们那个收银员刚刚有事出去了,等下她回来我就跟她提,不过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我!其实收银员的工作也挺简单的,主要就是收钱,开发票。另外我们也承接一些家用电器的安装,这都需要收银员来安排协调……”
谢榕听得昏昏沉沉,却还要装出一副认真记忆的样子,实在是表里不一。
那位面试她的副店长给她发了一个名牌,意味着她暂时就是这里的一员了。
副店长交代好一切就和几个安装师傅在旁边明细之前的工钱,谢榕在收银台东瞧瞧西看看,百无聊奈的摇头晃脑。
过会儿,她在货架台前一目十行的翻阅电器的使用说明书。副店长说过,这样详细的了解你所卖的商品,才能向客户提供更满意的商品。
谢榕从滚筒洗衣机看到变频空调,从电饭煲看到冰箱,大大小小得翻看了十多个,没有一个是有模子印刻在脑海的。
力不从心,烦人!
谢榕在店里踱步,惆怅着这样子冷清的生意居然能够支付得起三千多的工资,店里又来了一名应聘者,还是从电器公司总部派过来实习的。
那个女孩看上去比自己成熟了些,但一问年龄居然比自己小了两岁,谢榕醉了。
渐渐的,店里的工作人员越来越多,谢榕的不适感越来越浓。她在收银台那里望着之前就在这上班了的收银员整理着收据,看着她和安装师傅熟络的对答,一丝不苟的工作,她的眼神里显露了一丝羡慕。
陆陆续续的,安装师傅们都走了。
店里也迎来了三三两两的客户。
有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挑着眉打量着货架上的商品,因为她是从店的最旁边的小门进来的,另外两个销售员和那个同谢榕一起来面试的女生都在另外一边招呼客户,谢榕也不能装看不见,只能硬着头皮去接待。
“请问你要买什么?”
“你们这里有没有暖风机啊!”
“暖风机……”是什么啊?谢榕有些迟疑。刚刚在店里刺探了那么多机器的使用说明,居然都没有看到暖风机三个字。
“呃——”谢榕扭过头想去向人救助,不过那个收银员正在対整今天上午的流水账,应该是腾不出手来的。
“啧——”那个女人不悦的咂嘴。
“那你们这的涡轮洗衣机怎么卖啊!”
“这个上面是标有价格的,您看一下!”
“涡轮洗衣机好像洗衣服不太好用吧!你给我介绍一下这个洗衣机,还有这台,我好对比一下!”
那个女人挑着眼睛,目光凌厉,语气挑剔尖锐。
谢榕走过去,打开洗衣机里的说明书在那翻阅了下,笨拙的拼凑语言。
“算了!什么都不知道,还卖什么东西!我去别的店去看!”那个女人不悦的扫着目光,驻足在店门口。
谢榕也没有上前挽留。
“姐!看好了吗?”
“子树!星星去学校了吗?”
“去了!我刚刚送他去的!老师交代说这个星期五要开家长会!星星说想要你去!”
“我哪有时间?明天我的休假就结束了!星期五我应该在上海出差!你去吧!或者叫妈去也行!”
“哦!”
“我们去别家看吧!这家售货员真的没水准!一问三不知,还卖什么东西呢!”
“好吧!”
——
谢榕别过脸,心里很不舒服。
她好像真的不适合这份工作,只要是这种和外人打交道的工作,她就完全招架不住。或者她根本就是不愿融入这个大千世界,旁人在她看来都和洪水猛兽般恐怖和麻烦!挑剔又躁怒!总是用有人欠了他百八十万不还的厌憎口气和人交流。负正得负的道理连小孩子都知道吧!成人世界的交往无形中似世界大战!
思来想去之际,谢榕挪步到了收银台,那个收银员还在整理票据。
谢榕凑过去看了几眼,完全看不懂。
她问。
“这个要怎么整理啊?”
“……”
“要做分类吗?”
“就是整理啊!”
那人口气很冲。
谢榕的牛脾气突然也杀了上来。
“什么意思啊?我惹你了吗?了不起啊!真的是!我也不想和你这样的人共事!”她取下自己的名牌放在收银台上,气呼呼的走了出去。
那个收银员斜着眼瞄了一眼谢榕出去的那个方向,不过一秒就收回来继续自己的工作了!
其他人更是连谢榕的影子都没瞟着。
谢榕冲到马路口,此时正是绿灯。她就大步流星跑了起来。
心烦意乱的她低估了那个连接人行道的阶梯的高度,一个不留神就往前趔趄了一下。
那匆忙迈出的一大步,一脚踩住了前方路人的脚后跟,鞋子都踩掉了。
“呼——”前方路人回眸一瞥。
眸底的情绪由不解随即更替为欣喜。
“这么巧?你到陵南来了!”
“上次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陆子树!”
陆子树弯下腰穿鞋,也不忘在人来人往中向这个老熟人介绍自己。
“哦!”
和这人说上一句话,内心的烦恼丝又一扫脑后了。
这陆同学莫非真的是一剂良药?
还专治谢榕的各种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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