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年约摸十四五岁年纪,五官俊美,却给人一种温煦煦的感觉。他看到淑宁时,也愣了一愣。
淑宁觉得他有些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扫了一眼他腰间绣了龙纹的荷包,便猜这会不会是五阿哥。原来他已经从五台山回来了?对婉宁还是不死心么?
她端端正正福了一礼,问道:“不知阁下是哪一位?为何在二姐姐院前站立?”那少年微微一笑:“原来你就是淑宁。我是胤祺。”他转过头去,望着院中道:“我是来找你二姐姐的,只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见我。”
果然是他啊,在佛家寺院里过了几个月,还是忘不了婉宁么?她再一次感叹:清穿女的魅力真是无敌啊,虽然只对某个人有效。
淑宁道:“此处乃是内院,五阿哥来作客,怎么不见从人相随?既然来了,为何不让人通报?院里的丫环,难道都不知道要如何待客么?”
五阿哥怔了怔,苦笑道:“以前来得多了,底下人都习惯了吧?婉宁不喜欢我带着许多人来,因此我把人都留在前头了。以前,她曾叫丫环们别让我进去,我也不敢造次。不过方才有一个丫环似乎是新来的,并不知情,就为我通报去了。希望婉宁不会责备她。”
正说着,月荷从里头出来了,看见淑宁,有些意外,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对五阿哥道:“姑娘请您进屋奉茶。”五阿哥喜出望外,面上的郁色一扫而光,匆匆向淑宁点了点头,就急急进去了。
月荷看了淑宁一眼,垂下眼帘:“三姑娘怎么在这里?可是要进屋里寻我们姑娘么?”淑宁笑笑:“我是来找大姐姐说话。顺路经过而已。你回去吧。”然后转身往芳宁的屋子走去。
芳宁精神还好,刚刚诵完经,有兴致说几句闲话了。淑宁拿过来的料子。是浅蓝色的平纹绸,素雅厚密。芳宁很喜欢,笑着道谢后收下了。姐妹二人谈了些家长里短,淑宁还提起教两个弟弟功课时发生地趣事,引得芳宁轻笑不已。
淑宁便趁机道:“大姐姐若有空,也来帮帮我管教管教那两只猴儿吧?他们如今是越来越顽皮了。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芳宁停了笑,怔忡了一会儿,才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淑宁忙说:“姐姐什么事都不必做,只管对着他们念经,他们就不敢妄动了。那两只猴儿,最会看人下菜!”芳宁笑了笑。
淑宁知道这种事急不得,只能循序渐进,便慢慢地说起其他好笑的事,不再提起这个请求。芳宁也渐渐放松下来。说起最近生母病势好转,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脸上更是久久带笑。
正说着。却看到侍候芳宁的丫头引了俏云进来。淑宁芳宁都请她坐下,俏云摆摆手道:“我只是来传话地。姑娘们不必着忙。”然后对淑宁说:“我们姑娘请三姑娘过去呢。五阿哥和顺二爷都在。”
淑宁怔了怔,问道:“二哥怎么过来了?二姐姐有外客。怎么要请我过去?”俏云道:“是姑娘叫人回了大太太,把顺二爷请来作陪的,说是有男客来,她一个姑娘家陪着不太妥当。如今既有两位爷,说是再请了三姑娘过去,才算是男女人数相当呢。”
这是什么道理?又不是相亲,干嘛要男女人数相当?
慢着,婉宁别是在打某个主意吧?淑宁心中警铃大作。她可没忘记婉宁当年诡异地言行,万一是要给自己和某位数字军团成员拉纤作媒,她绝对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更何况,如今光临的那个数字,心里面装着的是婉宁?
正想着,芳宁在旁边开口了:“既然二妹妹请你去,你便走一遭吧,俏云姐姐亲自过来相请,别让她白跑一趟。”一句话引得俏云眉开眼笑:“多谢大姑娘抬举。”
淑宁微笑道:“只是来传话,何必劳动俏云姐姐亲自来?随便叫个小丫头来说一声就是了。”俏云顿了顿,笑道:“我是丫环,自然要做丫环该做的事。三姑娘快过去吧,只怕那边都等急了。”
淑宁问:“只请我一个么?怎么不请大姐姐?”俏云语塞,芳云淡淡地道:“她地朋友来,我一向是不去的,我如今也乏了,你只管去玩吧,不必顾虑我。”淑宁笑道:“难道大姐姐要赶我走不成?其实我本就是来送料子的,不过拉着姐姐说些闲话,好多喘口气,家里事情多着呢,如果回去晚了,额娘又要说我了。如今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然后便掉了头笑着对俏云说:“俏云姐姐来请,本不该辞的,只是我这就要回屋去帮着额娘料理家务了,请姐姐帮我向二姐姐告罪吧。”
俏云劝了几句,见淑宁虽然笑着,却没有改主意的意思,便也不再勉强。在她看来,自家姑娘接待皇子时请人作陪,本就是件奇异的事,居然还请另一位姑娘去,就更古怪了。
俏云刚走,淑宁就向芳宁告辞了,后者心中有数,也不出言相留。淑宁去了正屋,打算顺便向那拉氏请个安,谁知丫环说大太太到姑娘屋里去了,便也不多说什么,绕道后院回到了自家院落。晚上,婉宁来到槐院,抱怨说特意让人请她都不去,淑宁便说:“家里事情多着呢,我总要替额娘分忧。何况你有男客,请二哥去陪是正经,我去做什么?”婉宁吱吱唔唔,半日才道:“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人,你就当多认识个朋友嘛,而且五阿哥人很好的,长得好看,人也和气,你多跟他相处一下,一定会觉得很愉快的。何况家里地事情再多。拖一拖也没什么,哪里就要赶在那么个把时辰里做完?”
淑宁道:“二姐姐这话糊涂,若是差不多人家的子弟。还可以以朋友相称,五阿哥乃是天家皇子。我又不象你,是自幼在一起玩地,怎么好随便结交?你瞧着四阿哥与咱们家沾亲带故地,我哥哥还跟他认识了好几年,平日里偶尔来往。也不曾忘了君臣礼数。更何况,我们如今比不得小时候,还是避嫌的好。”她顿了顿,瞥了婉宁一眼:“说起来,二姐姐从前不是对五阿哥不假辞色地么?怎么今儿请他进门不说,还说了这么一堆好话,二姐姐改了主意了?”
婉宁咬咬嘴唇,道:“你们不是说,不该对皇子太过无礼么?我反省了。他其实真地很好,只是我不喜欢罢了,所以对他很有礼貌民间的那些鬼事儿5200。不过面对他时。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太尴尬了。如果不是有月荷在。我就只能坐着发呆呢。后来额娘和二哥来了。场面才好看些。但我地想法可一点都没变,只不过比以前懂事些。不再那么强硬罢了。我额娘也说我早该这么做地。”
淑宁微微一笑:“其实我们的额娘都很厉害,很有本事,我们该多向她们学学的。二姐姐可知道,今儿我额娘教了我许多管理仆役的窍门,我才知道原来这里头有那么多学问呢。”
婉宁一听,有了些兴趣,便追着问是什么窍门。淑宁便挑了些浅显地告诉了她,接着又把话题慢慢转到家中仆役的八卦趣事身上。婉宁谈得兴致勃勃,完全忘了最初的来意。
淑宁的心声:老妈亲传忽悠大法第一次实践活动,成功!!!我是十一月初的分割线
接下来的日子,就平平淡淡地度过了。端宁一直在房山住着没回来,倒是王二回来报告说屋子已经翻新好了,正在补种花草。因为在当地找到了合适的花匠,不必专门从京中雇人,预算成本大大降低了。省下来的银子,由端宁建议,得到张保与佟氏的同意后,给那边地几个房间装上了玻璃窗子。
小刘氏已经在收拾自己和儿子的行李,准备先一步搬过去。
佟氏打听得儿子一切都好,读书练武也很用功,便放下了心。她曾悄悄遣人去打听那位科尔沁台吉的事,据说他家大格格与康亲王世子地婚礼已经结束了,那台吉正打算带着小女儿回草原去,连日子都报上去了,但大女儿一再劝说,要他们留在京中过了冬天再走。台吉原本有些心动,但这时宫里已经下了旨,要为他举办专门的践别宴会,还说皇上会亲自送他们一程,便只好推辞了大女儿地好意,按原计划准备起程。
佟氏得知台吉一家离京地确切日子,松了一口气。为了避免再次碰见娜丹珠和玉成这位国子监的同学,端宁已经假借生病地名义错过了一次秋季演射,但若再错过十日一次的考课,就不太好了,天知道教授们会怎么想?佟氏派了人前往房山给端宁送信,要他在考课前一天再回京来。
本以为事情就此揭过去了,谁知,就在那位科尔沁台吉离京的前一天,娜丹珠和玉成再次来到了伯爵府。守门的人早得了佟氏的吩咐,只说四少爷不在家,把他们迎到花厅去,然后急报槐院。
张保和佟氏却都正好不在,一起往佟家去了。淑宁名义上的外婆最近有些小恙,他们特地前去探望。淑宁接了报,计上心来,交待贤宁好好练字,整理了一下衣服头发,便往花厅去了。
看到娜丹珠时,淑宁又呆了一呆。这位格格虽然没打扮得大红大绿的,只穿了一件宝蓝的袍子,头上身上的珠宝饰物却一样不少。她脚上蹬着羊皮长靴,手上拿着马鞭,看来是骑着马来的。
淑宁端端正正行了个礼,面带微笑地向娜丹珠问好:“不知格格芳驾降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娜丹珠皱皱眉:“上回还好好的,今天怎么说话这么酸?”
淑宁仍是微笑:“听说格格是来寻家兄的,可惜他如今不在京中,累您白跑一趟了,实在对不住。”
“不在?哼,是在躲我吧?”娜丹珠甩了甩手中的鞭子,“知道我明天要走,特地避开不想见我吧?”
淑宁“一脸惊讶”:“您明天要走么?我们都不知道呢,真是太可惜了,还以为你们会在京里过冬呢。”她摇着头叹息不已。
娜丹珠见她这样,脸色好看了些:“你们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我们家最近都关紧大门在家中安然守孝,外头的事都没怎么听说呢。格格怎么这么快就走?不多住些日子?”
娜丹珠跺着脚道:“你以为我不想么?我父亲死不肯答应罢了。”玉成有些尴尬地拉了拉她的袖子:“格格,台吉也是有苦衷的,你别再埋怨了。”
“什么苦衷?!”娜丹珠一瞪眼,“不就是那个老太婆过六十大寿么?她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我长这么大,只见过她四回罢了。她过生日,凭什么要我去?”
“格格!”玉成瞄了淑宁一眼,见她好像没注意,便小声对娜丹珠说:“那是大清的公主,你不要当着外人的面说这种话。”
娜丹珠甩开他,径自生气。淑宁笑着劝道:“格格也不必难过,长辈过寿可是大事,六十大寿就更难得了。横竖来日方长,日后总有再见面的时候。“你哥哥不能回来么?现在去叫他,总能在我走前见一面吧?”
“格格怎么不早说呢?”淑宁一脸惋惜,“哥哥如今在外地,就算叫人去通知,一去一回都要两天功夫呢,无论如何是来不及了。”
娜丹珠万分郁闷:“都是父亲的错,他一直不许我出门,不然我早两天过来,不就能把端宁哥叫回来了么?”哼哼,如果你早两天过来,她家老哥的所在就会变成要四天路程才能到达的地方了。
娜丹珠一肚子闷气无处发泄,看到淑宁端端庄庄站在那里对着自己微笑,又不好对她发火,便随手甩了几下鞭子,却正好扫到玉成的手臂,疼得他哎哟一声叫出来。她瞪了他一眼:“叫什么叫?这一点小伤也叫,你也配做我们科尔沁的后人?”然后狠狠地往地上又甩了一把鞭子,转身走了。
玉成满腹委屈,看向淑宁,却只见到对方冷冷地望着自己,怔了一下,脸色有些发白,便匆匆作了个揖,告辞而去。
淑宁目送他的背影消失,觉得一点都不同情他。端宁的这个同窗,听说母亲也是科尔沁人,只是并非王族,家世也败落了。不知是否出于这个原因,他对娜丹珠一家十分巴结,甚至不惜出卖同学,但显然他的做法并未获得娜丹珠一家的好感,甚至受到了轻视。不过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她不会施舍多余的同情心。
娜丹珠一家第二天离开了。佟氏一得到确切的消息,便叫人去通知儿子,这天离考课刚好只剩了两天。端宁轻轻松松地回到家中,享受了母亲和妹妹特地准备的好汤好菜,又再度投入了功课的复习当中。
而佟氏与淑宁,则开始为搬家做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