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朝日初升,夜露未干,枝头的鸟儿也才出巢不久,刚舒展歌喉婉转唱了几声,就被突如其来的鼓乐声惊得四散飞了去,在空中盘桓良久也不敢落下。中文网w w w√.★8 1√z w√.
一长串迎亲的队伍顺大道蜿蜒而来,恰停在宁府大门口,一刹时鼓乐喧天鞭炮齐鸣,和着迎亲队伍中一迭连声的高叫“恭喜”,宁府原本**肃穆的大门口,立刻就热闹得赛过了闹市街区。
队伍当先那位鲜衣怒马风度翩翩,正是天下第一狂妄书生关逸飞。把手中折扇轻摇,示意旁边人去叫门,他则神定气闲地候着。看来今儿是决意要娶得美人归了。
其实也不劳他的人去叫,宁府守卫家丁一见这情形,早就急冲冲地报了进去。一传一递,度也算得快了,可因为宅子实在太大,等报到宁老太太跟前已经过了好一会儿,再等老太太整理了衣裳,知会了一众武林朋友,拄着凤头拐杖率领丫鬟老妈等怒气冲冲杀到门口,关逸飞的脸上可已经透着不耐烦。
伺候在他身边的人就叫嚷开了:“各位也太怠慢我们关爷了吧?也或许新郎倌儿等上一会儿是没关系,若是让新娘子等久了,岂不是大大失礼?再要等她描眉梳妆打扮整齐上花轿,怕是要耽误了良辰吉日啊,这个罪责又由谁来担呢?”
“罢了!”关逸飞一挥手,“今儿是好日子,就不必节外生枝了,还不快把我准备的凤冠霞帔送进去,伺候新娘子打扮起来?”
底下人齐声应答着,抬起几口大箱子就往门里闯。把宁老太太气得一顿拐杖,叱一声:“好大的胆子,还不快给我挡了回去!”
宁府护卫家丁立刻阻拦,抬箱子的都是雇来的平民,哪见过这等阵势,顿时吓得直往后退,但旁边却有几位偏偏迎了上去,身手着时不错,几个回合就把护卫们打得狼狈不堪。一众武林朋友见这架势也纷纷出手,有的还亮出了家伙。
要不是关逸飞最后笑着说了句:“算啦,别坏了我们的兴致。”那几位才不肯往后退,一场架有得好打。就是听从吩咐收了手,瞧他们的神情,也大有冲开一条路,到府里去抢人根本不在话下的骄傲劲儿。
不由得让人疑惑起来,看他们身上装束奇异,并不似汉人,看面孔也个个陌生,也不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对关逸飞又为什么这么服贴呢?
这时候姑苏吕氏的掌门人吕颂德也赶到了门口。一见这阵势就知道是关逸飞有备而来,而且志在必得,他怎么会不火冒三丈?就好似脚下点了火炮,一跳老高,指着关逸飞大骂:“好你个胆大狂妄不知廉耻的东西!快快给我滚了回去就罢,要再纠缠,看我不把你大卸八块,以消我心头之恨。”
关逸飞一笑:“原来是老岳丈啊,自从姑苏一别,好久没见了,别来无恙吧?”
“我呸,谁是你岳丈!”吕颂德气得鼻子都歪了,“谁又把女儿许给你了?你给我滚!”
“如此当街泼口大骂不嫌有辱斯文么?”关逸飞笑着说,“老岳丈今儿火起不小,等我给你消消气,凉快一下,然后我们再商量。”
话音未了,他手中折扇一合一张,也不见有什么大动作,却赛如平地里卷起阵狂风,直扑吕颂德面门。吕颂德连忙躲避,却是避之不及,更别提还手了,只觉得被劲风刮得鼻子酸不溜丢,眼睛也睁不开来,一连后退两步才算站稳脚跟。
堂堂姑苏吕氏掌门人,却居然连这么一招都避不过去,当众出丑,更是领他肝火大旺,叫道:“好哇!要动手你尽管放马过来,今天我就是拼死在这里,也决计不让你得逞。”
“这又是何苦来哉。”关逸飞仍然神定气闲的。既然是有备而来的,当然没把吕颂德一番叫嚣放在心上。
“哼,吃了熊心豹子胆么,敢来我的地头撒野。”宁老太太一声厉叱,凤头拐杖一顿,脚下那方青石顿时裂开了几条缝。别看她年纪大了,可是老而弥辣,仍然不可小视,“就由我这把老骨头来掂一掂你这狂徒有多重的分量。”
关逸飞对她的叫阵只付之一笑,漫不经心把折扇轻摇:“老太太想动手,我却还不愿担上个欺负老弱的骂名。年纪大了肝火就别太盛,伤了身体划不来呀。怎么说你都该是颐养天年的人了,对小辈的事就放放手吧,况且,我愿娶她愿嫁的,你又拦得了么?”
这话本来是就事论事,但听到宁老太太耳朵里,却正戳中了她的心病,难受之极。她最不愿意听的就是这种话了,厉声回骂:“好小子,你休想在我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识趣点的这就趁早回头,要不然没你的好果子吃。哼,空学了一身的功夫,空担了一个虚名,什么事不好做,偏要做这等不入流的丑事,折辱你家祖宗先人的声誉……”
滔滔不绝一大串,把当年痛骂过女婿司徒申的那些词儿全搬了出来,且有过之而无不及,好在这时候司徒申夫妇没在场,不然的话就尴尬了。
她这边骂得顺溜,关逸飞却也听得好生舒坦自在,权当老太太一口吴侬软语是在说大书。在老太太喘口气的空当,他转脸吩咐一声:“来呀,给老太太端杯水润润嗓子,否则骂起人来不够顺溜了,岂不是叫人听着不过瘾。”
立刻就有人大声应“是”,当然不见真的端水过来,反而是爆出了一阵哄笑。
把宁老太太人气得七窍生烟,不当心被口水呛着了,止不住地咳嗽,咳得老脸通红。丫鬟老妈子们慌忙把她扶到一边,七手八脚捶背揉胸口,这才算勉强止住了。
关逸飞说:“如果硬不让我把东西送进去,也没关系,这就把我的新娘子请了出来吧。我本来不愿意拘泥世俗常礼,但既然这套繁文缛节是她要求的,我就做到了。但难道不披红挂绿的就不能出阁了么?快去把她请出来啊。”
“慢着!”才刚和少林方丈无相大师赶过来的雷振飞,恰巧听见他最后两句话,适时出声制止,“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亲事又成何体统?你既然要娶她,又怎么能用这等歪门邪道来辱她身份?倘若不能名正言顺堂堂正正,你也不必奢想能娶到她了。”
“哦?”关逸飞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他几眼,“听你的口气,并不坚决反对我和她的婚事,但不知道你是否做得了她的主?如果能,我就直接和你说了,也不耐烦和别人罗嗦。”
雷振飞回答:“雷某人也是绣玉的长辈,一心里当然为了她好,你也想要她好的话,就不应该用这样荒唐胡闹的方式。”
“又什么是荒唐胡闹?”关逸飞嗤了一声,“我敢当着众人面明白地说,今生绝对不负了绣玉,天地可鉴,绝非胡闹。而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不能遂了她的心意,只能让她受委屈,难道就不是荒唐了么?”
雷振飞说:“我素闻你放浪形骸,行事不循常理,要是出尔反尔,岂不就害苦了她一生一世?”
“你为这个担心吗?”关逸飞哈哈一笑,“关某行事但问良心,根本就不像有些人,平时自诩名门正派,背地里却是什么狗皮倒灶的事都会做。”
“你才是什么狗皮倒灶的事都做。”吕颂德大怒,“我冰清玉洁的闺女,岂容你来玷污。”
“两厢情愿的事,你又凭什么硬拦着不许呢?”关逸飞一挑眉,“难道真要把你女儿的性命断送在你手里,你才肯罢休?我今天跟你客气才叫你一声老岳丈,全看在你女儿的份上,倘若真惹恼了我,就叫你女儿白养,从此跟了我姓关,和你吕家两不相干,我也懒得理睬你。”
“要我女儿跟你,除非是我死了。”吕颂德须贲张,跺脚这就要往上冲,雷振飞急忙拦住了他:“稍安勿躁,如果大打出手,把事情闹僵了,那就不好解决了。”
吕颂德对他一瞪眼:“那又该如何解决?”
“舅爷!”雷振飞一叹,“女大不中留哇。”
“照你这意思,绣玉就该跟着他了?”吕颂德大为不满,“妹夫,你的儿子受了他姓关的一颗药丸,那是你家的事,我可没领受他半分恩惠,你要感恩戴德也不能拿我女儿做顺水人情,这口气叫我如何咽得下去。”
雷振飞本来是耐着性子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但没想到被内兄曲解了意思,当然感到不快,说:“我雷振飞向来是恩怨分明的,那是事实,我儿子受他一颗灵丹,当然我会想办法还他这份人情,可没想着拿你女儿的事来搅和,你说这话,自认为很有道理么?”
“那你就靠后站。”吕颂德回答,“我女儿的事有我这个爹就够了,用不着你来操心。”
“这是什么话!”雷振飞本来脾气就躁,这是当然就火往上冲,而姑苏吕氏掌门人的脾气和他半斤对八两,也是丝毫不肯相让,要不是无相大师及时话阻止,只怕郎舅两个先要窝里斗个不亦乐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