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公认消息最灵通最全的锁烟阁,如今化为一片灰烬。八≯一中>文≯w≤w﹤w≦.≦
小剑一直站在那里,看着火焰焚烧了整个阁楼,再至熄灭,只残留黒木屑一堆一堆。洛阳的衙差终于成群出现,阻拦好事者靠近,同时尽可能驱赶平民别再围观。
议论声,吆喝声顷刻间响起。
慕容燕忽然伸手扯了扯小剑的衣袖,示意小剑望向正朝他们走过来的衙差们。他们两人离锁烟阁确实太近,衙差们自然也要驱赶他们。
小剑朝衙差们点了点头,拉起慕容燕的手往旁边走。见到两人如此配合,衙差们便也不再理会。此刻他们的脸上俱都一筹莫展的神色,苦恼不堪。
这样的事情,对衙差们来说,是个非常难办的事情。但是不管怎样,他们还得等——等热力消散了,他们再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或者尸体。
其实衙差们倒愿意看到一两具尸,即便是焦黑认不出模样的,也还可以交个差。他们最怕的,就是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的情况,仿佛这座阁楼是自行燃烧般。
衙差们的心思,小剑已猜到一二。
不过,小剑知道这些衙差们恐怕是要失望了。
慕容燕迈着轻盈的步伐,紧紧跟在小剑的身侧。小剑没有和她说什么,她便也没问。只是她已隐约察觉到小剑似乎已知道了不少事情。
锁烟阁的存在,慕容燕还是知道的,虽然她并没有亲自来过,但慕容绝天生前来过几次。
这也是慕容燕仅知的慕容绝天唯一多次前往的地方。
可见,锁烟阁对整个江湖而言,是个非常重要的地方。
现在这个地方,已不复存在。
慕容燕想问小剑,想问他都知道了什么,但话到嘴角,最后都忍住了。
慕容燕忽然留意到不远处望过来的目光。并没有带着敌意,但明显和其他百姓都不同。那是一男一女,站在人群中,男的手上似乎倒握着一对离别钩。
在目光的碰撞中,小剑和慕容燕穿出人群,远去。
“小姐!”小青慌里慌张地冲进了静谧的房间。
秦月皱了皱眉,看着慌乱的小青道:“小青,瞧你慌成个什么样,还是小孩子?”
小青脸一红,嘟囔了下,手指捏住自己的衣角。
秦月忍不住笑道:“好了,出什么事了?”
小青神色一正,道:“锁烟阁没了!”
秦月一怔:“没了?”
小青道:“大火烧没了!”
秦月沉默了下,道:“可有伤亡?”
小青摇摇头,道:“这倒没有,我呆了一会,没听说有人伤亡。”
秦月沉吟片刻,轻轻一叹,道:“原来阁主是这个意思。”
小青睁大眼:“阁主?小姐你看见阁主了?”
“倒不是。”秦月漫步至湖心桥上,迎着妩媚的阳光微微闭起眼。
小青静静立于一旁,没有出声打扰秦月。长年的默契已让她知道,这个时候只需要静静等待,便会有答案。
小青并没有等太久,秦月轻声叹道:“阁主最后一次传信,告诉我一件事。”
小青好奇地问道:“什么事情?”
秦月道:“七日之变将始,他让我自己注意下。”
小青诧异道:“七日之变,莫非就是指秦霸?”
秦月道:“你这么说,也并不是不可以。”
小青道:“那么,阁楼的火是秦霸的人放的?”
秦月道:“不是秦霸的人。”顿了顿,又道,“是阁主的主意。”
——阁主的主意?
慕容燕坐在洛河边上的石阶边,怔然看着小剑,忍不住又问道,“小剑,你是说这火是阁主自己放的?”
小剑看着洛河澄清的水面,叹道:“不错。”
其实就在刚才,小剑便已察觉到——能够一下子就把阁楼烧个精光,这样的火势必然不是偶然失火引的——很显然,是里面的人把油淋了一整个阁楼,然后在离开前,放一把火。
这应该是锁烟阁阁主的意思,而执行者,就是金童玉女,因为也只有两个小孩子,才能从容离开——试问又有谁会想到,两个可爱的小孩子竟然是纵火犯?
更何况,他们也不算是犯罪。烧自己的地方,又怎么算犯罪呢?
慕容燕微微皱眉,道:“为什么这么做?”
慕容燕确实很不明白锁烟阁的阁主为何会做这样的选择,因为锁烟阁可以说是阁主自己的家。又有谁会愿意把长住的家一把火烧掉?让自己,乃至身边的人成为无家可归的人?
小剑笑了笑,伸手摸摸慕容燕的头,没有出声。
慕容燕望了小剑一眼,乖巧地偎依过去,紧紧挨在小剑的怀里。
过了片刻,小剑轻声道:“想知道?”
慕容燕道:“嗯。”
小剑问道:“你觉得秦霸这个人可不可怕?”
慕容燕道:“秦霸不仅是个可怕的人,还有一身可怕的武功。”
慕容燕很确信这一点,因为这是从她爹慕容绝天身上看出来的,因为她爹本也是这样可怕的人。慕容绝天如此,秦霸又岂会差?
小剑道:“那你觉得秦霸什么时候最可怕?”
慕容燕一怔,思索了片刻,道:“秦霸任何时候都可怕。”
小剑笑了笑,道:“不错,一个可怕的人,任何时候都是可怕的。只是,也会有最可怕的时候。”
慕容燕问道:“最可怕的时候?秦霸什么时候最可怕?”
小剑轻轻撩拨了下她耳畔的青丝,叹道:“现在。”
“现在?”慕容燕的语气带着些许诧异。
小剑道:“嗯,就是现在。”他看着洛河水面因为寒风而刮起的波纹,一字一句地道,“消失的秦霸就是最可怕的。”
——因为消失了的秦霸在暗,而我们在明。
——最可怕的敌人,总是在黑暗中。他不需要光亮,因为猎物已在闪烁着光芒。
——显而易见的猎物,就是送到嘴边的美食。
小舟已在小青的划动下,慢慢驶向湖心。
每当秦月思考,她总会坐在小舟上,让小青帮忙划动小舟,荡漾到湖中央去。
小青皱眉问道:“小姐,你的意思是说,阁主这是在效仿秦霸?”
秦月盈盈一笑,道:“难得,小青变聪明了。”
小青先是嘻嘻一笑,随即一怔,不依地叫嚷起来:“小姐是说我以前很笨?!”
秦月笑道:“没的事,这是在夸你。”
小青翻了翻白眼,也没再争执,继续问道:“可是阁主这样做真的有用吗?”
秦月笑了笑,道:“秦霸应该已经知道阁主和我联手了,所以这时候阁主这般做,必然会给他带来不少困扰。”
秦月又道:“小青,你难道不认为,一个看不见的对手,才会更让你警惕?”
小青想了想,认真地点点头,道:“小姐这话没错。”
秦月道:“所以阁主选择消失,就是为了让秦霸警惕。一个人躲在暗处和两个人同在暗处,是两种局面,两种不一样的心情。”
也许对秦霸来说,此时消失了的阁主,比浪子小剑带来的威胁要更大。
如果你的猎物在明,只有你一个人在暗的时候,你随时可以出手。但如果你知道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在暗,而且他的猎物是你,那么你断然不会贸然出手去捕捉在明处的猎物。很可能你一出手,另一个暗处的敌人,就会给你致命一击。
小青惊呼一声,道:“这是限制!阁主这一举动,就是在限制秦霸!”
秦月赞赏地朝小青笑了笑,道:“没错,阁主的这一步棋,下的正是妙处。他选择火烧锁烟阁而不是悄悄离开,也正是想要让他消失的消息以最快的度传到秦霸的耳朵里。”她微微垂下俏脸,伸出手指点向清澈的湖水。
洁白的芊芊玉指点在湖面上,划出优美的弧线。
秦月喃喃低语:“七日之变,便是从阁主的这一步棋开始罢。”
小青想了想,又想了想,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姐,那阁主还会不会联系我们?会不会传信?”
秦月嘴角微微扬起,笑道:“小青,才刚夸了你,结果现在又打回原形了。”
小青一阵语塞。
秦月叹道:“要完全地消失,就必须让所有人都不能知道他的行踪。”她望向小青,又道,“即使你在路上碰见了金童玉女,也不要惊讶。”
小青一怔,问道:“为什么?”
既然要消失,为何还能碰见金童玉女?阁主最重要的左膀右臂?
虽然金童玉女还只是两个不大不小的孩子,但江湖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秦月道:“因为即使你碰见他们两个,也断然无法从他们口中知道关于阁主去向的任何消息。”
小青迟疑道:“莫非阁主会连他们两个人都瞒着?”
秦月笑道:“那是必然,真正的智者,本都应该知道这一点:所有心里的秘密离开了自己的嘴巴,就都很可能不会再是秘密。”
小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秦月又道:“这一点,秦霸可能就做得还不够好。”
小青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模样。
秦月道:“怎么了?”
小青喃喃道:“小姐,那毕竟是你爹啊。”
秦月的神色微微一变,双眼露出一种异样的光芒。
她静静坐着,一动不动,似乎因为小青的这一句话,陷入了沉思。
——说到底,她,还是秦霸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