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离开林氏集团,那就意味着她跟林兰遥结束了。
陈卓知道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微微一笑,将话题转开,“时间不早了,赏脸一起吃顿饭?”
简宁笑了笑,“你就要离开公司了,我请你吧,也算是报答你以前帮过我不少忙。”
他坦然地点了点头,“好。”
他开着车,两人去了一家很有特色的中餐馆,没有了感情的纠葛,没有了职场上的防备,他们随意地聊天,出乎意料地轻松和谐。吃完饭,陈卓以上洗手间为借口买了单,简宁埋怨道,“不是说好我买单么?”
他笑,“没什么,大不了下次碰面,你再请我。”
想想他已经放下对她的感情,而且两人以后见面的机会恐怕很少,简宁也就坦然大方地应承下来,“好啊。”
两人顺路,他坚持要送她回家,她也不好拒绝,又坐进了他的汽车。
半个小时之后,汽车停在她家所住的那条巷子口,她从车里出来,微笑着说,“谢谢你送我回来,路上小心。”
“好,晚安。”
“晚安。”
马路对面,停着一辆黑色汽车,坐在驾驶位的男人透过半掩的车窗玻璃,目光幽深地望着简宁从陈卓的车里面下来,看着她笑意盈盈地朝着陈卓挥手,看着她目送汽车远去……
男人俊美无俦的脸上沁着寒霜,狭长的凤眸泛着冷光,目光扫过副驾位上放的那个保温桶,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握紧方向盘,薄唇一绷,启动汽车,离开了这里。
管家看到林兰遥面无表情地走进别墅,周身笼罩着阴冷的低气压,不由诧异地问道,“大少爷,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林兰遥将右手提着的那只保温桶递给他,冷淡地开口,“走到半路,不想去了,明天你让司机将这个保温桶给她家送过去。”
管家连忙接过保温桶,“好,我知道了。”
林兰遥不再多说,转身便要上楼,管家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少爷,简小姐很关心你,昨天她还打电话问你的情况,你看,要不要回个电话给她?”
林兰遥甩给他一个背影,冷冷地吐出三个字,“不必了。”
管家抱着保温桶,唉声叹气,不知道自家大少爷到底哪根筋搭错了,明明他几天前跟简宁还好好的,怎么受伤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突然对简宁不冷不热,不闻不问起来,难道他的脑袋真的被人敲坏了?
次日,林兰遥还是没有去公司,他还是只通知了高博。
整整一天,简宁都神不守舍,不时拿起手机,看看是否有来电,或者短信,偶尔听到手机响,心神一震,激动地拿出手机,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根本没有响,是别人的手机响了。
下班回家,她看到林兰遥的管家站在他们家门口,她快步爬上楼,压制住心里的激动,问道,“陈叔,是兰遥让你来的吗?”
管家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歉疚的表情,说道,“是啊,少爷让我将保温桶给你送来。”
简宁表情一僵,低头看了一眼他手中提的那只保温桶,勉强笑了笑,“让你专门跑一趟,麻烦你了,进去坐一会儿吧。”
“我就不进去了,家里还有事,要赶着回去。”
“那好吧,您慢走。”简宁双手提着保温桶,默默地站在门前,目送他离开。
管家走到拐角处,回头一看,她还站在那里,楼道里面灯光昏暗,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却莫名让人觉得她有些悲伤。
那女孩,心里很难受吧,大少爷既不见她,也不打电话给她,就连让他送保温桶过来,也没有带话给她。
管家不知道他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也不好干涉,只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简宁心里很难受,从未有过的难受。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扑到*上,蜷缩着,无声地哭泣。
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得眼睛肿了,鼻子红了,嗓子哑了,眼泪都流干了。
她抽了几张纸巾,用力擦干净眼泪,拿出手机,将林兰遥的号码翻了出来,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好几秒钟,迟迟不敢落下去,最终,她很怂改变了注意,没有给他打电话,而是发了一通短信。
她说:如果你是在等我先开口的话,那我就先开口好了,我们分手吧,这一次,不是演戏,是真的。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让我做了一场美梦……
打这些字的时候,她的手指在颤抖,眼泪又流了下来,胸口的位置,好痛好痛,她咬紧牙关,继续写到:我曾经答应过你,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看来,我要食言了。希望有一天,能有一个女孩,让你彻底忘掉藏在你心里的那个人,也希望她能够让你幸福。
写好这段文字,她已经泪流满面,嘴唇也已经被咬破,染上血迹,合着泪水,缓缓流淌下来。
她手指颤抖,将这条短信发送了出去,然后决绝地关掉手机,将自己埋在被窝里面,痛哭出声。
酒吧。
林兰遥坐在吧台边,一个人喝着闷酒。
“哟,你也在啊?”突然,一只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坐到他的身旁。
林兰遥转头看向来人,狭长的凤眼微微一挑,“傅玄?”
傅玄吊儿郎当地笑,“还认得出我,看来还没有喝醉。”
林兰遥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似乎并没有心情跟他聊天。
傅玄被他忽视也不在乎,冲酒保打了个响指,示意他给自己倒酒,待酒保倒好酒之后,他端起酒杯,侧身面对林兰遥,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心情不好?”
林兰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嗯,所以,我不想跟你聊天。”
“哈哈哈”傅玄夸张地笑了起来,“别这样嘛,有烦心事,就应该说出来,说出来之后,就会舒服很多。对了——”
他突然顿住,视线落在他的头部,说道,“你头上的伤还没有痊愈,少喝一点。”
林兰遥唇角牵了牵,淡淡道,“你倒是管得宽。”
“没办法,我是医生嘛,职业病。看到不听话的病人,就想管一管。”说着,傅玄将他手中的酒杯夺下,冲酒保说道,“给他换上牛奶。”
“牛奶?”林兰遥嘴角抽了抽,“别闹,我才不喝那种小孩子喝的玩意儿。”
傅玄看他伸手去拿另一杯酒,眼疾手快地将去抢,啧啧两声,“我说大少爷,你不为自己的伤着想,也应该为关心自己的人着想吧。”
“关心我的人……”林兰遥目光一闪,手上动作顿了顿,酒杯已经被他抢走,便无奈地瞥了他一眼,“你就不能让我好好喝一杯酒?”
“不能。”傅玄老神在在地摇了摇头,似笑非笑道,“借酒消愁愁更愁,你这又是何苦呢?”
林兰遥神色一滞,嘴唇微微一绷,终究没有说什么,转过头不再看傅玄,端起酒保倒给自己的牛奶,嫌弃地蹙了蹙眉。
不知何时,傅玄脸上玩味的笑意消失不见,一双漆黑的眸子深沉似海,薄唇边勾起一抹寂寥的弧度,修长的手指轻轻摇了摇手中的酒杯,淡淡地说道,“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林兰遥瞥了他一眼,“羡慕我什么?”
傅玄举起酒杯,喝了一口,潇洒恣意的姿势,却让人无端觉得他有些寂寞,他幽幽一笑,说,“羡慕你可以陪伴在你爱的人身边。”
“陪伴?”林兰遥唇角一哂,眼底浮动着难以言喻的伤痛,“我早已经失去她了。”
“不,你并没有失去她,虽然你不能以爱人的身份陪在她身边,但是,你对于她来说,是非常特别的存在。你可以经常看到她,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傅玄又喝了一口酒,昏暗的灯光,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刷上一层落寞孤单的色彩,他用低沉的声音继续说道,“而我,就连他是生是死,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那个人根本只存在于我的幻想当中……”
恣意潇洒,吊儿郎当的傅大少爷,竟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林兰遥用手中的牛奶杯轻轻碰了碰他的酒杯。
傅玄抬眸看他,两人视线相交,没有任何语言,却就像看懂了对方的伤痛,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他们同时举起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
很快,傅玄便将一杯酒喝光了,他示意酒保给自己倒酒,冲着林兰遥勾了勾唇,缓缓说道,“你现在,不应该再纠结于过去了,好好珍惜守在你身边的人吧,不要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才去遗憾,后悔。”
林兰遥心头一震,握着杯子的手指猛地一紧。
傅玄还想说什么,视线无意间触及到某个身影,他瞳孔骤然一缩,浑身的血液燃烧了一般,“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飞快地冲向那个向酒吧外走去的男人。
林兰遥惊诧地看着傅玄飞奔而去,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紧接着,他看到傅玄追上一个男人,一把将男人的肩膀抓住。
“你干什么?”男人转过身来,看到傅玄,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傅玄看清楚男人的面容,浑身的血液瞬间凝结成冰,整个人如坠谷底,他缓缓收回手,艰难地开口,“抱歉,我认错人了。”
“神经病。”男人低声骂了一句,转身便走。
傅玄僵硬地站在原地,俊朗的脸上明明没有什么表情,却让人觉得有些悲伤。
他久久站在大厅中央,就像木偶一般,不动,也不说话,周围的人都好奇地打量他,跟同伴窃窃私语地讨论。
林兰遥看着他那副落寞的样子,心里有些触动,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想喝酒,我陪你,换一家酒吧?”
傅玄缓缓抬眸,那眼神,似绝望,似痛苦,好比一把利剑,带着划破苍穹的决绝,令人心惊。他突然沉沉地开口,说,“我以为我看到他了。”
林兰遥猛然领悟,原来,让傅玄牵肠挂肚的那个人,竟然是一个男人。
傅玄挣了挣,将他的手臂甩开,冷淡地说道,“你要是想嘲笑我,尽管笑吧。”
林兰遥语气平静地说道,“我为什么要嘲笑你?”
爱的是男人,或者是女人,有那么重要么?
傅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两人沉默地回到吧台前,默契地举起杯子碰了碰,闷不吭声地喝了起来。
傅玄渐渐喝醉了,单手撑着头部,目光迷离地望着前方,嘴里轻声嘟囔,“我都快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可是,每一次看到与他相像的人,我还是会一眼认出来,那个人不是他……我已经记不清认错了多少人了……”
林兰遥喝的是牛奶,自然不会醉,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趴在吧台上喃喃自语的傅玄,突然觉得,傅玄说得没错,自己是要比他幸运一些,虽然都是求而不得,至少,自己还能远远地看着她。
“你啊,你简直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傅玄突然抬起头,孩子气地瞪大眼睛,用手指戳着林兰遥的脸庞,嘴里气呼呼地说,“我也想像你这样,忘记过去,重新爱上一个人,也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你喝醉了。”林兰遥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的手乱动,心里却因他那句话,有些乱了……
“可你……”傅玄眯起双眼,往他脸上凑,断断续续地说,“还不知道珍惜……你扪心自问,难道对简宁就没有一点感情吗?不要等到失去了,才去后悔……林兰遥,你会后悔的……”
林兰遥心头猛地一震,很多记忆,犹如潮水般向他涌来,好的,坏的,与阿凌有关的,与简宁有关的……与她们两人有关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地交织,旋转……
“人的心……”没有了林兰遥的搀扶,傅玄“咣当”一声,栽倒在吧台上,他将头埋着,口中还在喃喃自语,“是会凉的……等她的心死了……你就再也挽回不来了……”
林兰遥就像被人按了暂停键的机器人,突然之间停止所有的动作,僵硬地坐在那里,狭长的凤眼微微低垂,看着已经酩酊大醉的傅玄,眼底风云暗涌,没有人猜得透他的想法。
静静地坐了半晌,林兰遥突然掏出钱包,结完账,然后将傅玄从吧台上扶了起来,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傅玄耷拉着脑袋,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林兰遥意识到这家伙已经彻底醉死了,便不再浪费时间,直接将他扛到了自己的汽车里面。
林兰遥也喝了两杯酒,不能驾车,打电话叫来一名代驾。
十分钟不到,代驾来了,问清楚地址,开着车送林兰遥二人回家。
林兰遥整个人倚靠在真皮座椅里面,头部已有些隐隐作痛,大概是酒精对伤口产生了刺激作用,也可能是他有些醉了,他微微阖着眼,大脑还不肯让他好好休息,不断地涌现出一幕幕回忆。
这时,原本倚靠在座椅里呼呼大睡的傅玄突然睁开了眼睛,幽深的目光盯着林兰遥片刻,复又闭上双眼,在心里默默地念叨,哥们儿,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如果这样还不行,那就是你对人家小姑娘的感情还不够深,还是不要再去祸害人家了。
下一秒,他又在心里忧伤地叹了口气,为了让穆念琛、莫凌、林兰遥他们三人都得到幸福,他也是蛮拼的,将自己的伤疤都揭了出来。怎么办,他觉得心底的那处伤,又开始流血了。
等他找到那个夺走他第一次,夺走他感情的混蛋,他一定要将那个混蛋好好揍一顿。
只是,真到了那个时候,傅大少爷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舍得揍人家。
傅玄原本只是装醉,可装着装着,他是真的醉了,毕竟,他喝了不少酒呢。
当汽车驶入林家车库的时候,傅玄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林兰遥让仆人将他从车里扶了出来,弄到了楼上客房,又让仆人打来热水,给他擦了脸和脚,换上崭新的睡衣,这才放任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呼呼大睡。
林兰遥回到自己房间,一眼便看到被自己遗忘在*头柜上的手机,他拿起手机,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机身,整个人窝在沙发里面,长腿交叠,心里纠结着,犹豫着,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脑子里混乱不堪的画面,渐渐变得清晰,那是一张年轻的笑脸,眉眼弯弯,笑靥如花,如同花园里带着晨露的玫瑰花,青春芬芳,充满了活力。
他身体一震,手指快速按了一下手机,却发现手机早已因为低电量自动关机了,他心里有些失落,却又隐隐地松了口气,或许,还是没有做好准备吧。
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钟,已经十一点多了,想来,她也应该睡了吧。还是明天再打电话给她吧。
这个时候,林兰遥还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简宁*未眠。
她等了一晚上,都没有等到林兰遥的回复。
当太阳重新升起来的时候,她拉开窗帘,疲惫又悲伤地望着远方的天空,自嘲地笑了,原来,自己在他心里一点位置都没有,自己怎么可能比得过莫凌呢?他不回复她的短信,那就是默许两人之间分手了吧。
一向积极向上,阳光开朗的简宁,突然间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跟勇气,整个人都被消极的气压笼罩着。
不要这样,明天还会更好的,我还会遇到更好的人,遇到更好的爱情……不,不会遇到了,她可能再也不敢那样深地去爱一个人了……
清晨的阳光下,她双手捂着脸,无声地哭泣,眼泪从她的手指缝间滑落,一颗颗落在地板上,很快就汇聚成一条小溪。
*
傅玄一大早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间里,便猜到这是林兰遥的家,他洗漱完毕之后,发现自己昨天穿的衣服不见了,猜测是林家的仆人拿去清洗了,所以就下楼找管家,正巧看到管家拧着医药箱上楼,一问,原来是林兰遥生病了。
傅玄说,“我跟你去看看他吧,我是医生。”
管家连忙道,“好好好,那就麻烦你了,傅先生。”
主卧室。
“咳,咳咳……”躺在*上的人,时不时难受地咳嗽两声。
傅玄站在*前,手里拿着一支体温计,看了看,说道,“三十八度七,你发烧了。奇怪,你昨晚做什么了,怎么会突然感冒?”
林兰遥脸上戴着口罩,面色潮红,眉宇间笼罩着淡淡的郁气,声音略有些沙哑地说道,“昨晚睡不着,到花园里面走了走。”I90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