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不停的轻唤她,让她平缓了下来。虽目光无焦的空洞,但她也没有再挣扎拒绝他的怀抱。良久,简修才松开她,轻松一口气,静静的凝着她。看着柳飘憶的目光中满满的宠溺,仿佛这个世界只有柳飘憶一人。
只是接下来,柳飘憶就坐在椅上静默了一二个时辰,不动也没任何情绪。
简修不知她到底在沉思什么,还是冷漠到不愿说话。
他唤她,她也不应。
一个坐着一个陪着……室内气氛异常令人不安。清晖园的奴婢都不敢进去打扰,也不敢对府里的其他人说什么。
晚膳到了时辰,春琳还是端进去两个人的晚餐,简修接过来放在桌上,把筷子递到了柳飘憶的面前:“吃饭。”
柳飘憶看了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一眼,没有说话,拿起筷子蒙头吃了几口,像是应付他一样,然后又放下了筷子。
简修眼皮抽了抽,他耐烦的看着柳飘憶:“不合口味?你想吃什么?为夫让厨房重新做。”
柳飘憶面色不变,眸子里却隐隐的都是冷意:“不用了,只是不饿。”
好吧,不饿,那就不吃吧。
饭食撤下后,柳飘憶倚在窗口,她的背影,被灯光拉的极长,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孤零零的小猫,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去安慰她什么。简修上前一步,发出了脚步声,柳飘憶转过头来,看到了他,又收回了视线。“在看什么?”他走到她身边,问道。“没什么。”柳飘憶目光虚无缥缈,并没有凝神的地方,看起来空荡荡的,“我在想,如果我在你身边对你或许有碍前途,是你的绊脚石,你会认为我还是个好妻子吗?”
简修有些诧异的看了柳飘憶一眼,她似乎是在......担心他?
他认真的看着她,道:“夫人怎会这般觉得,你又怎会是我的绊脚石呢。”
“不是吗?”她愣神,“我可经常会出现意外,这意外你明白……”她说这话的时候,眸子里瞬间溢满了深不见底的孤寂和冷清。
他是应该明白,她怒化成妖孽,不受控制,力量大,精神不清楚下杀人。这些,难不成还不会危害到他?!
简修目光微闪,显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她这一刻深重的孤独和悲哀。
这个女子,究竟一个人背负了多少,承受了多少?
“你现在有我,你不需要害怕担心什么,我会保护好你,你也无需担心我会因为你而怎样,如果到时候让人清楚,这里容不下我们,我们离开便好。”他笑着道,神情里没有一丝假意。
柳飘憶忽的眼中的抑郁之色散去了一大半,她面上的冷意也渐渐柔和起来。从未想跟他说出鬼蝶怎来的真话,此时她却头脑发热,想告知他。想让他清楚她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她说她不是柳飘憶,那他会接受吗?
“憶儿——”见她一直在低眸沉思,简修疑狐的唤醒了她,她抬起眸来心思忧愁的看他一眼。
“如果,我说我不是柳飘憶,你信不信?”她看着他说的很认真。
简修深深的叹了口气,小声的说道:“我知道在街上不应该语气不好,可是憶儿你也不应该说出这般话……”
他怎会相信她的话,小时候是见过她的样子,虽然有几年未看到,可再怎么也不能说自己不是他的表妹。
柳飘憶冷笑一声,他根本就不信,竟然不信那就没必要说了。
“我累了,想休息。”她无视简修的神色,木然的从他身边走过。
不想说了?可他还想听她为何这般说的原因。简修深蹙的眉头紧了紧,拉住她的手,“憶儿,你是因为有那个蝶印,所以才这般说自己不是柳飘憶,是不是?”
柳飘憶一听到这“蝶印”,嘴角蓦地浸染出一抹绝望的苦笑。蝶,是蝶,还是索人魂魄的蝶,可不是印。
“我曾说过,它是索人魂魄的蝶……”她凝着他,脸上没有一丝谎意,“但就因为它,我才是我,而不是柳飘憶。”
简修凝重的看着神色淡然的她,垂头一笑,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爱意,“就算因为你身上有这个蝶,你还是我的憶儿。”
“不,我不是!”柳飘憶突然脸色一变,眼中焦虑的有些不安,目光闪烁的不知要往哪放。
简修眼底闪过一丝惊诧之色,“难道不是吗?”
她的脸上的神情逐渐淡了下去,直至消失,盯着简修一字一顿道,“我是祝怜霜!”
简修默然片刻,不以为然的笑笑,“憶儿,你最近心神太累了,我让何保林来看看你,可好?”他双手紧扣在她的手臂上,低头以温柔之色的劝导。他权当是她耍小性子,伸展双臂,挽住了柳飘憶的脖子,在她耳垂边蹭了几下。
她的话怎能信,不是柳飘憶是什么祝怜霜?他怎能相信。
柳飘憶拍开他的手,无奈的摇了摇头,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不必找谁来看我的身体,也不必去猜疑我的话,我说的都是认真的。”
简修笑了笑,摸了摸柳飘憶头顶上黑软的发丝,“好,我相信你,你是祝怜霜,不是柳飘憶。”
“你相信我的话?”柳飘憶抿了抿下唇,一脸的木然。
简修用力的抱住她,毫不含糊回她,“信,我怎能不信你呢,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简修这辈子最爱最想陪伴的人。”
“憶儿……”他按着她的头,把她按在他的怀里,“我们……要一辈子到老,是不是?”
她身体愣了下,僵硬了表情。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异样,可他当不知情,他相信她心里对自己是有爱的,心里有自己。不管她真的是不是柳飘憶,是不是他的那个表妹。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街上闪烁起灯光,夜风徐徐,带来了几分凉意。
简修守在床边直到她入了睡,才轻起走出内室来到书房,独坐在书房里。她的话并未就此消失在他的脑海,而是不停的撞击着他的神经。
他清楚,她并不是在说胡话,并不是因为喝了一点点酒的缘故,是真的在告诉他,她是谁。
如果她真的不是柳飘憶,那祝怜霜是谁?凝着飘逸的烛光,简修心中思绪更加悠远了起来。
呆在书房半个时辰,他才回到内室,看着沉沉入睡的她,想问一句,“如果你真的是祝怜霜,那你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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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渐渐退去,东方既白。
柳飘憶睁开眼醒来时,身边没人,摸了摸他睡的位置,被子是温热的,看来才起没多久。
昨晚的话,顿时涌入她的脑海里,她想起了自己跟他说了什么,一时讶然,忙从床榻上起来,在屋里巡望一眼,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春琳端了盆热水进来,见她的异样神情,便知她在找四少爷,立即道,“四少爷才出府了。”
柳飘憶木了木,拧了眉头,不知昨晚的话他可是听进了心里。那么,他已经知道自己不是真的柳飘憶了。
也好,知道了就知道了。她本就是打算告诉他,不再隐瞒她是谁。只是,他会怎么想?
见小姐梳妆妥当要出府,春琳下意识的提醒,“小姐,您总是出府,怕是不好,到时候四少爷又会责骂我等丫鬟没看护好您。”
柳飘憶盯着春琳,一双深邃的凤眸里幽幽泛起了冷光,冷声道,“你管起你的主子来了?”
“不是,奴婢是担心小姐您的身体。”春琳立即恭谨道。
“我的身体没事,不必担心。你是陪我一起长大的,一直我说什么是什么,难道你还不知?”柳飘憶的语气温柔下来,半开玩笑的笑着说道,春琳看着近在咫尺柳飘憶的眼,那双盈盈凤目内深不可测,甚至没有任何感情可言,是那个落水醒来后就一直和以往不一样未变的样子。
春琳已经不敢再多说什么了。是,从那件事后,小姐的任何事情她都不敢再多提出什么意见来。
出了府,在巷口,一辆马车停在那里,柳飘憶认得出来,坐在赶马车位置上的那个仆人就是沫昌黎身边的人,她见过。曾在罗定州时,陪在沫昌黎身边的护卫。
她没犹豫直接向马车走过去,那个护卫看到她,立即从马车上下来,迎了她上马车。
马车内,沫昌黎眉目含笑迎她入座。显然十分开心,她没有失约。
马车起驾,向京城西南而去。街道上早已经人来人往,马车平稳的从街道而过。只是,熟悉的车夫面孔让路边的张沫沫瞧见了。
张沫沫薄唇微微一牵,露出一个淡笑,一路脚步不停跟向马车。
世子出来了,是个再次见面的机会。张沫沫不想放弃。
车内,沫昌黎从柳飘憶上车后,目光就未曾看向别处,一直有意无意的对她笑,虽然他神色上未过多的显露出自己的情意,可那颗按耐不住的心已经崩到了嗓子眼。
他真想就在只有他俩人的车内告诉她,他的心从罗定州看到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爱上她了。
但是,他知道,如果认真说了他的心,或许她连他当朋友的机会都没有了。
竟然什么也不能说,不如,就这样,只要她能不理睬自己就行。
郊外人烟开始稀少,四周都是荒芜的草地和野花,直到再次有了村庄,才见到路边有行人走过。
柳飘憶掀开车帘看了几眼后,见远远的河上有一座长桥的影子,显然要到芦沟桥了。
听闻芦沟桥是这京师里有名的长桥,沫昌黎想来看一眼,也正是她所想。竟然来了,那就下车游玩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