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宫里。</p>
寄凡见太后连连打着哈欠，面容疲惫，心里有些不忍心，于是就劝道。</p>
“太后，您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大人和奶娘到了的话，奴婢再叫醒您，您这样身子也熬不住。”</p>
太后摆摆手，说道：“无事。这样睡睡醒醒更容易难受，况且香妃那边的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只有听到消息了，本宫才能安心入睡，况且这么一点功夫，本宫还是能够坚持下来的。”</p>
寄凡还要在劝，太后就听到下人来报说王大人和奶娘求见，她急忙让人请进来，赐座。</p>
王平是太后娘家那边的近亲，当年也是促成李天麒谋反成功的重要人物之一，很多不愿意跟随李天麒的臣子，都是被他那三寸不烂之舌说动，最终成为皇帝的左膀右臂。宰相连管之和言官之首唐傲曾经是前朝闻名天下的大学士，这两人便是被他说服，为朝廷效力。</p>
由此可见，这人极为圆滑，钻营能力十分厉害，最是能看透人心。</p>
王平一进来，连忙就要下跪，却被太后身边的寄凡拦住，直接安置在座位上。知道夜深了，一个外臣在太后的宫里面，着实不太妥当，于是两人直接进入主题。</p>
奶娘目前已经恢复了神志，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晕倒在太后宫的门口，然后被自家老爷救醒。要是再往深了想的话，脑袋却是一片疼痛，像是要裂开一样。</p>
太后自然也免了奶娘的礼，以前经常见面，大家都是熟人，也不见外。www</p>
奶娘也如实讲了皇帝确实今夜宠幸了香妃，并且对香妃很是满意，又恭维了几句一定能早生贵子，恩爱白头。</p>
太后果然极为高兴，让寄凡带她下去领赏，这赏金自然是十分重，足足有十锭黄金，喜得她眉开眼笑，觉得这大半夜折腾也值了。</p>
打发了该打发走的人，太后的笑脸终于维持不住，对着王平垮下，眼里忽然落下眼泪，心里很是哀伤。</p>
王平吓了一大跳，赶忙站起身，想要过去抱抱对方，手伸到半路，呆了一下，又手无足措的坐下，他终是不敢，他也老了。</p>
这么些年过去了，他第一次见这个铁血的女人哭。这可是曾经敢叛出家族，远嫁异域，又孤身一人带着孩子脱离夫家，回到中原之后，又以一己之力推翻整个大巫的女人。</p>
她在他面前永远如同少年时候一般，野心勃勃，心比天高，从不知道什么叫做失败。而如今，她竟然掉了眼泪，似乎被打败了一样。</p>
“表哥，你说哀家是不是做的太过份了？麒儿今天看哀家的眼神，是那样带着失望的不敢置信，哀家现在想想也觉得难受。”</p>
太后掏出自己的帕子，抹抹眼泪。</p>
“不会的，你也是为了他好，对于一个皇朝来说，没有子嗣是对政权稳固最大的威胁，为了周国江山，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p>
“皇帝已经近而立之年，后宫却无所出，只因他心里有所挂念。他是重情义的男子，他挂念的也不过是少年时期，那位的生死相救的感情。如今我们设局这样的生死棋局，就是为了让他移情别恋，诞下皇子。况且你我都安排紧密，并无对他造成伤害，他不会怪你的。”</p>
“可怜天下父母心，总有一天他能够明白你对他的苦心，做母亲哪里会真的害自己的孩子。您不但不会害他，还会为了他，牺牲一些必要的人，譬如今夜那个秀女。太后您这是为他手沾鲜血，谋划一切，他哪里有怪您的道理。况且皇家的亲情本就夹杂了无数的阴谋，哪来那么纯粹，这历朝历代哪有你这样一心为了孩子的太后。”</p>
太后终于止住眼泪脸上却堆满了苦笑，让她的面容显得皱纹丛生，已经显出老态，叹了一口气说道。</p>
“他要是能真的这样想就好了，也不枉哀家因为这双为他沾满人命的双手，夜夜噩梦，这么多年来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哀家顾了后宫，还要顾及朝堂，这些年实在是太累了。只是麒儿对于当年事情，一直耿耿于怀，这些年对哀家表面恭敬，其实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想哀家呢，他应该是恨我的。”</p>
王平正要再安慰几句，却见太后忽然话题一转，脸上露出淡淡之色，显然是不想再讨论关于她和李天麒母子之间的话题，缓缓说道：“那个秀女的家人安顿了好了吗？那秀女也算是孝顺的孩子，因为家人被威胁，就甘愿用自己的命来交换。那么你就多给一些银钱堵住他们的嘴，要是不愿意闭嘴的话，那就只能斩草除根，省的哀家的噩梦变成现实，那可就不妙了。”</p>
“是太后，臣已经安排好了，被狠狠讹诈了一笔。自古有不赡养老人的子女，就有卖儿卖女，见钱眼开的父母，倒是可惜了他们女儿的一片真心，一家老小竟然无人问及尸身安葬何处，更别说掉几滴眼泪了，真是让人忍不住唏嘘。”</p>
王平叹道。</p>
太后想起宴会上凶险的一幕，忽然有些好奇，“香香那丫头从小跟着你习武，虽然身手不错，但是向来胆小如鼠，惜命的很。你是怎么让她豁出去命赌一把的？别拿鬼话来糊弄哀家，哀家可不认为麒儿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一个情窦未开的小姑娘，一见之下就可以为之交付生命。”</p>
“丫头身边有我江湖之中请来的高人，自然是万无一失。关键是这位高人能让这丫头心服口服，乖乖听话，让做什么都照做，计划自然顺利。”</p>
情窦未开？王平心里想，太后这你可看错了，她家那丫头可是差一点儿私奔，要不是奶娘看得劳，早就胆大包天跑的没有影儿了。</p>
所以说胆子小只是针对不相干的人罢了，瞧瞧他不是现在还没有查出来她那请情哥哥到底京城里哪一家的个小子，实在是被这丫头藏得太好了。</p>
江湖中人？太后心里一跳，皱眉道：“这人可靠吗？别是宫里什么人安插在香香身边的奸细！”</p>
“太后放心，这人无父无母，一人无牵无挂，干净的很，武功也非常可靠。多年前，臣偶然被人暗算，就是她救了臣，后面就每年都会在臣府里小住上几日，与香香感情甚好，情同姐妹。此次香香进宫，她怕她被人欺辱，于是就主动跟着保护。只要香香在宫里诞下皇子，站稳脚跟，就会自动离开。”</p>
太后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很多年前，那就不可能是巧合，人总不能连未来都能够推算的出来吧。</p>
“太后，臣最近搜遍整个皇城都没有见到南王的踪迹，他也绝对不可能出城，因此臣推测他或许在……”</p>
太后毫不意外地接道：“后宫，不用你说，哀家知道他在后宫。”</p>
“那太后，臣是否要……”</p>
王平皱起眉头，他自然是清楚个中缘由，夹在太后和皇上之间，因此心里有些为难。后宫实在不是他可以插手的地方。皇帝已经开始忌讳他们外戚，如今如果手再伸的长一些，恐怕会吃不了兜着走。</p>
“南王的事情，你就不要再管了，哀家自己会处理。如今香香进宫正受宠爱，想必麒儿也不会罚你。要是有个万一，哀家自然会帮你在麒儿面前说话。”</p>
王平放心地应了一声，看着太后正在出神，眼睛里似乎有眼泪，便急忙低着头退下去。</p>
他也不打扰她，今日心里才觉得自己这个表妹，表面风光无人能及，实际上还不如普通成家的妇女幸福，实际上是有些可怜。</p>
母子之情淡薄，还有那个人二三十年过去了，却无法见上一面，也当真是可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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