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暴怒,没有斥责,李九对一个小丫鬟,竟如此的耐心宽厚。
莫不是……
莫不是什么?
他为什么要管她这许多?
霍骁廷再次眯了眼,静待出去的时机。
她说她最近睡眠浅,看来要再多等一会儿了。
不若被发现了,他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他都能想到她的趾高气昂的语气和挑衅眼神:可别忘了霍小公爷可是主动出现在我的闺房里的。
瞧瞧小公爷长的,还不如本姑娘养的那只京巴犬好看,要是非得赖上本姑娘,不是逼本姑娘要跳门前的护城河吗?
之后呢,又对他上下其手,抱着他的大腿不撒手或是挠他的手心?
他刚刚明明看见了她养的那只京巴犬,她是哪只眼睛看出来它比他好看的?
霍骁廷紧紧的攥着拳头,眉宇间又蒙上一丝怒意。
待到玉坠睡到了外间,李恰顿觉身心舒畅的唱起了小曲,“纸短情长啊,道不尽太多涟漪,我的故事都是关于你啊……”暂将所有的不快都抛之脑后。
这还是她在现代刚刚学唱的一首歌,只学会了副歌部分,之后就来到了这里。
李恰不无遗憾的重新躺好。
嘚瑟!
真是嘚瑟!
还没脸没皮,不然这唱的是什么?
美的都要飞边了,这哪里有要跳护城河的意思?
话都让她说了,便宜也让她占了。
房梁上的霍骁廷已经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怎么总觉得这屋子里有一股怨气!”李恰忽地又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听闻此话,霍骁廷神色一凛,收敛住自己的情绪。
李恰却在想,不会是原主知道她占据了这具身子,还要嫁给霍骁廷,有些阴魂不散吧?
若是早点感受到这股怨气就让玉坠多陪她一晚了。
不过为了个人空间,她还是忍了吧。
李恰翻身下榻,趿拉上绣鞋来到了妆台边,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行了三个大礼。
嘴上还喃喃道:“真是不好意思了,您一路走好!”
霍骁廷神色又是一凛,难道被李九发现了?
他垂眸看到李九并未往他这个方向看来,而且又转身上了床榻,这才放下心来。
原来是梦游啊!
这李九毛病可真多!
霍骁廷听说李九睡眠浅,刚刚又亲见她梦游一回,所以不敢马上就离开。
他竟又在房梁上盘踞了一个时辰,直到下头的人呼吸均匀清浅,这才纵身跳下了房梁。
真是……绝对不要多看那李九一眼!
霍骁廷从窗户跃了出去,脸色很不好看的回了圣国公府。
一路上他还在唏嘘,为何偏偏是李九?!
…………
“呜呜呜……为什么偏偏是那个李九?我不甘心!”
“呜呜呜……霍骁廷应该娶的人是我。”
“呜呜呜……别人谁都不行!”
紫宫长禧宫偏殿,有人哭至深夜,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这几句话。
这个人自然就是被太后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慧琳郡主。
“哎呦,哀家的心尖尖!”慧琳郡主哭了多久,段太后就在这里哄了多久,“你可要把哀家的心哭碎了。”
“明明是我先喜欢上霍小公爷的。”慧琳郡主抬起肿得跟桃子似的眼泡,既委屈又可怜的看向她的皇外祖母。
“哎……”段太后心疼的不得了,忙厉声吩咐宫女,“还不快再去包些冰块来,给郡主敷敷眼睛。”
“皇外祖母,承欢不要什么冰块,承欢就要霍小公爷。”慧琳郡主不知第几次的摇着太后的胳膊央求,“皇外祖母去找皇舅舅,让他收回圣旨,重新赐婚。”
“胡说!”段太后摇了摇头,“你这孩子,什么话都敢往外冒,圣旨既下,哪有再收回的道理。”
“嘤嘤嘤……”慧琳郡主哭得更加厉害了,“若是不能嫁给霍骁廷,我便绝食,不要再活了。呜呜呜……”
白日里被李九欺负也就罢了,回宫之后又听闻皇舅舅已经下旨给她和霍骁廷赐了婚。
她真的被气的不想活了。
段太后一听这话,吓得险些晕了过去,“哀家的小乖乖,你可不能做傻事啊!”
“皇外祖母,那您去求求皇舅舅,您若是不去,承欢……”慧琳郡主睁着肿桃眼睛,左右望望,“那承欢现在就去撞柱子。”
说完便欲起身,却被身边的宫女围了个水泄不通。
她是真的有撞柱子的心啊!
她可是都城贵女中的翘楚,霍骁廷本来就应该是她的,凭什么让那傻李九半路截了胡去。
她早应该让皇外祖母求了这道圣旨去,就不能让李九钻了空子。
可是她一直想的是,求得这道赐婚圣意容易,可求得霍骁廷的心难。
她想要的是他的心啊!
她东防西防,却从来未把这个李九放在眼中。
如今……要怪都怪那个李九,她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母猪想拱小白菜。
想到霍骁廷要娶的是李九,慧琳郡主便哇的一声哭得更加厉害了。
“哎呦,哭的哀家心都碎了。”段太后长叹一声,被慧琳郡主逼得没有办法,“哀家,这就去。”又对着身边女官吩咐道:“传令,摆驾玉明宫。”
伺候段太后多年的钱嬷嬷将人扶起,面露淡淡忧色,却仍有条不紊的吩咐身边一众宫女帮太后更衣梳妆。
待到一切收拾妥当,凤轿已经等在了门口。
段太后深深看了一眼还在抽抽搭搭的慧琳郡主一眼,高声吩咐伺候的宫女,“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快帮郡主梳洗更衣,上床安寝。”
“是,太后。”一群噤若寒蝉的宫女忙应声答道。
待到太后出了长禧宫,慧琳郡主便真的不再哭了,由宫女服侍着很快上了床榻。
既然皇外祖母出马,事情一定能够解决,慧琳郡主如此想,心中已经大定。
哭了这几个时辰,也真的哭累了,哭倦了,慧琳郡主躺在床榻上,不等太后回来便睡着了。
…………
另一端,太后刚刚出了长禧宫,便又长叹了一口气,与身边的钱嬷嬷道:“承欢这孩子,是被我惯坏了。”
钱嬷嬷与段太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深得段太后信任,说话自然不用转弯抹角,“太后此时摆驾玉明宫,便是给了郡主一个希望……”
可除了慧琳郡主之外的她们都明白,哪怕是太后,也不可让圣上随意的收回圣旨。
哪怕是无关朝堂的一道赐婚圣旨,也会让太后蒙上牝鸡司晨的骂名,永世不得翻身。
“先拖一天是一天吧,难道让哀家眼睁睁的看着她撞柱子?”
段太后眼中有掩也掩不住的疲倦和忧色,“是哀家总想着宝辰去的早,她只留下了这么个女儿,所以便舍不得打骂管教。”
又叹了口气,“不想一转眼这孩子就长大了,再管教却已经定了性子,为时已晚。”
钱嬷嬷想说亡羊补牢犹未晚矣,可话到嘴边终是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