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防被人拎到一边,任谁都恼火,何况她是格格,那还不得把天给砸个窟窿。她两脚稍一站稳,便卷起衣袖,转身发飙:“找死,敢对本……”格格二字还没喊出,一袭银色弧形当空划过,迅速在她右肩一点,只见她身子一抖,“嗝”一声,瞬间定格在卷袖子时的姿势。
这一切发生如电光石火间,我却在她捏起衣袖时,就已经知道来者何人。能带着那股独有的馥郁芬芳,除了叶蓉朵,还会有谁。
虽然很想见到她,可她以这种方式出现,令我诧异之外,心中满是担忧。
我轻轻活动着酸痛的胳膊,一边用手背擦着耳根的汗,对叶蓉朵忧心道:“你怎么把她给点住了,赶紧给她解开。”
她朝格格冷眼一扫,不紧不慢道:“若不点住她,她会闹的鸡犬不宁。”转而往我胳膊上看了一下,抬眼睨着我,墨色深邃露着丝丝关切,道:“胳膊疼的紧么?”
我忙停下动作,回道:“不疼了。”侧脸朝格格看了一眼,见她想说说不出,想动动不了,唯有那双漂亮的眼睛向我忽闪着,像是求助,忙侧过接道:“你先把她解开,我不让她闹你,要闹,就让她闹我一人便是。”
叶蓉朵双手背后,眼睛瞥到旁处,冷道:“闹你更不行。”
我急言劝道:“闹就闹,长此下去,她会面瘫的呀。”
她眼风向我冷冷一压,深邃里划过一丝不明意味,冷道:“瘫了更好,总好过……”紧致的唇角微微一颤,接道:“总好过闹的谁也不得安宁。”说完走到格格身边,上身微微一弯,伸出右臂扣住她腿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扛上肩头。
“你要背她去哪儿?”我急忙走过去,伸手按住她左臂。
她用余光往左臂一瞥,继而眼风压向我,墨色深邃,星眸含冰,低低道:“背她去你香闺歇着,要不你来抱着?”
我一怔,忙松开按住她左臂的手,往旁边退了退,尴尬道:“不用了,你背着挺好。”
她逼近向我,敛眉低道:“挺好?”那双似能看穿世间所有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睨着我,看的我双颊发烫,答也不是,答不也不是,正好来福回来,手里提着一个纸包。
“大人,您要的茶买回来了,掌柜说这是今年最新的上等竹叶青,您看看香不香,合不合您的口。”来福说着,把纸包递给我。
我伸手止道:“傻瓜,这茶叶香不香,要品过才知道,哪有光凭肉眼就能看出合不合口的。”许是来福回来的及时,正好替我解除窘迫,我的语气要比平时软和许多。
我话音刚落,叶蓉朵便在一旁淡淡接道:“非也,品茶似同中医,想要透析了解,须观、闻、望、切,面面俱到。所谓细嫩名优的竹叶青茶,泡饮之前要一观二闻。”上等竹叶青茶,充分领略天然风韵,香气浓郁,三米之外便能嗅到干茶香气,方才你经过时,我却闻到一股微酸发霉气味。”说着,朝来福手上的纸包一瞥,淡道:“定是那茶叶铺掌柜见你年青不懂茶道,用普通陈年大宗竹叶蒙骗了你。”说完,扛着格格回房了。
看她进了屋,我拿过纸包闻了闻,甚么都没闻到,便递给对来福,道:“别听她瞎说,我又不是没喝过茶,从没听过甚么茶叶能香飘三米,来福,你先去把茶叶泡了,端我房里。”
来福表情极不自在,支支吾吾也没说什么,只“哦”了一声,才接过纸包向厨房走去,看她走走顿顿的背影,总给我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我正要回房,却被门外传来的鼓声止住了步子,我没有多想,立刻向青莲门走去,来寿急匆匆的闯进来,差点和我撞个满怀。
我伸手稳住她消瘦的身子,见她两眼泪汪汪,忙道:“怎么了来寿?”
来寿抽泣着,一边指着外面,泣道:“有人欺负来寿,大人,您要替来寿做主啊大人。”
我一听,二话没说,拉起来寿的手就往外走,出了青莲门,便看见前厅处有两个人在撕扯,一个是杨捕头,另一个背对着我这边,只能看到很瘦的背部。
我大步走上公堂,拿起惊堂木高起猛落,重重击在桌面上,随着一声厚重的撞击声,杨捕头和那人同时停下动作,双双回头看着我。
“杨捕头,你在干甚么?”我知道不该这么说,但我只能这么问。
杨捕头双手扯着那人两边肩领,铿锵有力道:“大人,我在捉贼。”
我拿起惊堂木再次一击,喝道:“把她给我带上来。”敢在衙门眼皮底下造次,不给她点卡路,她就不知道新来县官的厉害。
杨捕头得令,一脚蹬开围栏栅门,两手拽着那人拖下台阶,因着那人比她高出大半个头,不敢反抗,又不甘心被捕,只能弯着腰,挣一下,走一步往这边来着。拖到堂前,杨捕头猛一松手,扬腿狠狠一蹬:“跪下”,那人噗通一声,一个标准“五体投地”趴在离我三四米处地上。
虽然我不想时不时就用惊堂木拍桌,可电视上奏是那么演,县令每次开口前,必定用它来立威,此时,我还必须演那套老掉牙。
我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许是它硌得我手掌又烫又麻,使我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下跪何人,报上名来。”干脆捏着它,省的一会儿用的时候还得现找。
那人趴在地上,双手放在脑袋前,头发也被很是凌乱,缕缕蓬散额前,单薄的身子不停颤抖,声音抖道:“草民姓西门,单名一个书。”
“西门书?”我不禁上身前附,道出了声,接着正了正身子,继续道:“西门书,你好大胆子,竟敢与公差打斗,简直是目无王法,来人,将她杖打三十。”
“大人饶命,草民冤枉啊大人,冤枉啊大人……”她喊声凄厉,跟我要杀她一样。
见她苦苦求饶,我暗中对手持棍杖的杨捕头使了个眼色,拍案道:“你欺负弱小,敌对公差,还敢说冤枉?”
西门书又是磕头又是求饶,凌乱的头发更是乱的不成样子:“草民冤枉啊,草民没有欺负弱小,更不敢敌对公差,是杨捕头血口喷人在先,草民才表示不服,与她对抗啊,望大人明察秋毫,为草民伸冤做主。”
杨捕头耐不住了,持着棍杖对她吼道:“我亲眼看见你调戏来寿,你还敢抵赖?我看你是不挨棍杖不掉落,大人,您快下令,让在下教训教训这死鸭子嘴,看她能硬到何时。”说着举起棍杖,蓄意待发。
“慢着!”我伸手止道,心说这乱棍下去,那文弱不堪的西门庆铁定被打残,不过棍杖她是挨定了,但下令之前,我得先把事情弄清楚。她啥德行,我怎么会不知道,想当日她还对我不敬过。
心念微动,我暗示杨捕头先靠边,以防她失控闹出人命,转而对哆哆嗦嗦的西门书道:“西门书,你抬起头来。”
西门庆这才颤颤巍巍仰起头,刚和我对上一眼,马上低头作揖求饶:“大人我错了,我错了,邵大人饶命,小人有眼无珠,有眼不识大人,大人您饶了我吧……”
看来那厮还认得我,这笔账,我往后慢慢和她算,当下先审她和来寿的案子。
“废话少说,本官问你,你为何要欺负来寿?”我怒道。
她马上抬起头,蓬散的乱发下盖着茫然的双眼:“来寿又是何人?草民从未听过。”
难道这厮书读多了,近视了?我略有疑虑,侧脸对来寿小声道:“来寿,你到堂下,让她看清楚。”
来寿怯怯地点点头,走到她跟前,先朝我看了一眼,见我给她撑腰,马上双手叉腰,在西门书跨边踢了一脚,道:“你个臭流氓,你睁大眼睛看看,你再敢说你不认识我。”
西门庆身子一趔,忙用小手臂挡住脸,侧身道:“是你呀,你又没告诉我你叫来寿,我哪儿知道。”
“你还嘴硬不承认,你敢说你没有摸我胸?”来寿扬起脚丫子还想踢,西门庆赶紧往后趔,抬着胳膊狼狈道:“别踢,别踢,有话好好说,女子动口不动手,懂,懂不懂?”
“我是女孩,又不是女子,哼~”
见来寿不依,我在堂上止道:“来寿,你先靠边儿,且让她说说看,她若有哪些地方说不照口儿,你在纠正也不迟,是打是罚,本官自会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