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当朝求婚(1 / 1)

自从暖风阁相聚那一夜,塞楞额常常会想起那时念夕的一席话。当纳兰容若几次三番的问及赠琴的故人,或许被勾起了回忆,或许是酒过三巡,人便容易被触动了心弦。

“斯人远去,故人无踪,此情不可待,只留回忆伴身旁。若是有缘相守,便要珍惜,若要相守一生,唯有坦诚。”带着无限的回忆之情,念夕叹息着说出了这番话,塞楞额竟是一滞。

自从发觉自己爱上了语儿,内心里对于爱情的萌动便不可抑制地爆发了。前世里对于爱情的炽烈感觉一次次涌上心头,用了许多年平复的心却再也没法做到平静。塞楞额明白,唯有听从内心,真切地再爱一回,才能让自己重新相信幸福,而自己的心,才能找回真实的律动感。说到坦诚,这一世,他从不曾对语儿有所隐瞒,可脑海里的那段前世呢?

如果自己不说,这将会是个永远的秘密。只是今后要共同携手一生,这样的隐瞒,展现在语儿面前的,仍旧不是真实完整的自己。若是有一日,自己不小心露出了马脚,让语儿有所误会,不是更糟糕么。既是相爱,既要相守,那么还是坦白为妙。可这听起来如此离奇的经历,又该如何向语儿开口呢?如何对她说,自己曾是个女子?

塞楞额连日来纠结于如何坦白,蔡氏父子也不闲着,皇上下了旨,下个月命安亲王岳乐再回江西征吴前线压阵,只待最后一击,这蔡氏父子便是要随着同去的。

“爹,明日早朝,您说皇上可会给什么赏赐?姚氏父子追随康亲王,上次征讨耿精忠不是得了好大的封赏么?不仅升任了福建总督,还在京城得了府邸。”康熙曾许诺会在再次出征前犒赏三军,蔡朗廷不免对明日的早朝有了期待。

“不管明日里皇上赏了什么,咱们只管领旨谢恩便是了。不要忘了咱们汉军旗的身份,在这朝堂之上,仍是满人的天下。”蔡毓荣倒是显得颇为平静,混迹官场几十载,这回他总是莫名感到一丝道不明的异样气息,却又找不出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安亲王,此番你率部前去征讨吴三桂,立下大功,恰逢费扬古回京复命,吴贼气息已尽,不成气候了。朕要好好犒赏你们才是,今日趁着你们再次出发前,便是将这封赏赐了下去,也好振奋军心,一鼓作气,彻底拿下吴三桂。”前阵子,一直在湖南压阵的费扬古证实了吴三桂所中之毒已是晚期,早已昏迷多日,恐怕大去之日不远矣。加之接到了康熙的圣旨召回,留了数名心腹把守,自己便回京复命了。

金銮殿上,岳乐俯首领命,起身望着高高在上的康熙帝,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他与康亲王鼎力相助才颤微登上宝座的八岁少年,意气风发的帝王发号施令,早已不需要征询顾命大臣们的意见。岳乐心中倍感欣慰,皇上终于可以独当一面了;却也有些酸楚,这两年里,虽说康熙对自己颇为倚重,可早已不似过去那般信任。自从索尼逝去,鳌拜被除,康熙便开始着手培养自己的心腹。

这费扬古便是康熙近年来重点培养之人,而一直提倡“满汉一家”的康熙帝也提拔了不少汉臣,这也是何故蔡氏父子和姚氏父子在朝中也能握有几分话语权。

在一旁等候封赏的蔡氏父子听到给他们的,竟只是财物赏赐,而并无官职提升,内心不免有了几分不满,可脸上却又不敢有一分显露。想到此前众人尚未班师,而塞楞额便已是得了封赏,做了护军参领,如今大军胜券在握,他却只得了些金银财物,蔡朗廷终是心有不甘。将要退朝前,他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求皇上留步。

“启禀皇上,臣蔡朗廷,有一事恳求。”蔡朗廷不甘心就这么输了,今日里就在这金銮殿上,说什么他也要赢塞楞额一回。

本已起身准备离去的康熙被蔡朗廷这一声给留下了步子,他对蔡氏父子的为人底细颇为了解,故而从不曾委以重任,封赏也以金银细软为主。可毕竟汉军旗仍是需要安抚笼络,也不可做的太明显,只要他们不犯大错,便这般就是了。

“蔡卿,有何事要报?”坐回御座,康熙也换上一副和颜悦色。显然,这回他倒是也有点猜不透这蔡朗廷到底想要什么。

“臣斗胆恳求皇上再赏赐一物。”伏地未起,蔡朗廷这一举动吓到了其父蔡毓荣,可这金銮殿上容不得私下撕扯,便只能生生站在一旁,看着儿子胡闹。

“噢?莫不是朕刚才的赏赐太寡,让蔡卿嫌少了?”听到蔡朗廷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拦下自己是为了再求赏赐,康熙的脸色阴郁了起来。

“皇上恕罪,臣不敢。臣只求皇上成全,将已故贾汉复贾大人的二千金许配给臣。”虽然察觉到了康熙话中有了一丝怒气,可蔡朗廷仍是将请求说了出来。“贾府千金自幼便与臣订了亲,当初臣出征,生死未卜,这才退了与贾府的婚约。如今,臣想与贾小姐再续前缘,恐遭世人非议,这才斗胆求皇上赐婚,也好给贾大人一个交待。”

听了蔡朗廷的话,康熙自然明白其中缘由,可作为一国之君,有些话他自然不能说,只是被捏的有些发白的指节透露了他的愤怒。可在众臣看来,他却仍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谁也猜不出皇上的心思。心想这蔡大人也够大胆的,竟然就这样恳求皇上赐婚,弄不好可要遭罪了。

站在一旁的塞楞额听到蔡朗廷竟然当朝求皇上赐婚,还口口声声说是因为自己担心出征未归耽误了语儿才退了婚,拳头狠狠拽紧,恨不能冲到面前让他闭嘴。见了此情此景的岳乐料想塞楞额会冲动,便使了眼色,让心腹大臣拽住了塞楞额的官服,示意他不可鲁莽。

康熙一直沉默,脸上无喜无怒,右手曲起的食指与中指指节有节奏地敲打着御座扶手,满朝文武便也只能这样静候着,谁也不敢吭声,连大气都不敢喘。朝下仍是跪着的蔡朗廷却眯起双眼,紧盯着塞楞额,目光中充满着复杂的情绪。

自那一夜从父亲书房出来,他表面便是装作放弃了语儿,也不再提及此事,可心中无时无刻不在酝酿着这场争夺。本以为论功行赏之时,自己也能加官进爵,届时伺机向皇上求个赐婚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怎料今日里皇上却一番金银珠宝便要将其打发了。事到如今,只能抓住这最后的机会了,就算最后赐婚之事不成,至少也叫满朝文武都知晓这语儿与自己是有过婚约的,今后若是塞楞额真要娶语儿,便让他背负起这个笑话。

“蔡朗廷,这贾家小姐与你婚约一事,朕也曾有耳闻,只不过与你刚才所说,颇有出入啊。”沉默许久,康熙终是开了口。虽然这贾家女子对自己无足轻重,可塞楞额仍是自己看重的人,若是今日亲口许诺了这桩婚,怕是要将他逼急了。

“皇上,贾大人临终前臣与莽古泰大人均陪伴在旁,也曾亲耳听贾大人说,蔡大人并非贾姑娘良配,是故才选择了将婚约退了。”眼见局势越来越不明了,塞楞额摆脱了掣肘住自己的那只手,站了出来。

看到塞楞额出列,不惜当庭与蔡朗廷对峙,明珠和岳乐的脸色都不好看。自从那晚从旁听到了蔡氏父子的对话,明珠便命人仔细查探了塞楞额与那贾家小姐之事,虽探子回报的情况让自己不禁震怒,可毕竟慧儿与塞楞额的婚约已经订下,万不可轻易更改。再者,既然安亲王已是知悉此事,却仍执意要与他结亲家,想必定是有办法摆平此事。此后,明珠倒也不多担忧,只要女儿这正妻的地位稳妥便可。不料如今,塞楞额竟是当众挺身而出,变相承认了自己与贾府有所牵连,这聪明的人谁听不出其中的缘由。

朝中众人也多是知悉安亲王八少爷与明相千金订亲一事,现在却又无端牵扯出一位贾小姐,还有那真情难辨的蔡朗廷,仿佛一场闹剧正上演。

“塞楞额大人,此言差矣。你乃堂堂安亲王少爷,又怎会与贾大人有此交情?更何况是在临终前能亲耳听到这些话?只怕是你为阻挠这桩婚事,胡诌的吧?你可知道,欺君乃是重罪!”既然塞楞额前来阻挠,那就来个先发制人,让他有口难辩。

“蔡朗廷,想不到你竟会如此卑鄙,胆敢在皇上面前歪曲事实。当初贾大人临终遗言,不仅我与莽古泰大人在场,贾府的三位千金,还有贾府长婿姚青阳姚大人也一同在旁,可是要我将他们都请来与你对持?”既然蔡朗廷已然卑鄙至此,还有什么情面什么礼仪好说的?塞楞额也不甘示弱,一股脑地搬出一干人等,谁怕谁呢!

“塞楞额大人,你既与明珠大人千金订亲,又何必时刻惦记我的未婚妻呢?若是早知你存了此歹心,当初在潭州,我万不该救你一命!”咬牙切齿地道出那次救命之恩,企图以此相要。

“呸!这事你不提还好,你提了我就一肚子的火。若不是当初我昏迷了数日,怎么容你颠倒是非,信口开河!当初到底是谁救了谁?你倒是在这里说清楚了!”这个卑劣的小人,所作所为让塞楞额抓狂,如今还主动提起那次救命之恩,简直是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噢?这么说来,你二人间竟然还有救命之恩一说。朕倒是想听听事实原委,不妨也让诸位大人给评评理了。”堂上的两人有了互相指责之势,康熙也不愿见到此情,实在有违朝堂威仪,便只得出声打断。

“启禀皇上,当初臣与塞楞额大人一同前去行刺吴三桂,怎料中了埋伏,危急之时,臣将塞楞额大人从长枪之下救下。当初昏迷初醒,他便也是这么认同的,可到了如今,他为了阻挠臣的求婚,竟自食其言,还望皇上明鉴!”

“这。。。。。。”当初塞楞额受伤,康熙急召了其回京养伤,虽也问起受伤经过,可却从未听他提起过这茬。朝堂之上,康熙自也不便再去细问塞楞额,免得让人觉得有偏袒之嫌。

“当时之事,臣也在场,想来也可说上一句。”甚少言语的费扬古站了出来,眼神在蔡朗廷和塞楞额之间逡巡了一转,最终定格在蔡朗廷身上,眼神中显露出了厌恶之色,这也是成年后的费扬古罕有的真实表露出自己的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据本君目测,菜头离灰飞烟灭为时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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