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不知哪来的勇气,风嚣朝跑开的青眼妖兽喊了声。
虽说这家伙没对他发起攻击,他悬着的心却一点没落下,甚至担心起风怀信的安全。
体型小的妖兽一般来说不会有多强力,普遍等级都在一阶,同体型水生妖兽会比较凶残,能达到二阶。
但只从体型来判断,误差率相当高,就算是通晓某种妖兽所有成长形态,也免不了误判。妖兽成长过程中,因变异而被低估的案例,数不胜数。更何况眼前这只,连种类都难定。
风怀信搞得定?
思考一秒后,风嚣决定跟去看看情况。
身上有伤,风嚣行动起来十分吃力,青眼妖兽很快离开了视线,后续只能通过追踪地上的爪印前行。
尽管尽力在追,等风嚣终于又看到那道白色身影时,眼前的景象告诉他,还是来晚了。
在青眼妖兽身前,一个人以一种奇异的姿势躺在地上,明显有多处骨头被咬断,脸部也被撕裂得面目全非,场面甚是惨烈。
看衣着,风嚣断定,那就是风怀信。
风嚣猛觉胃中一阵酸气上涌,仓惶退后两步,有些不知所措。
那妖兽听到动静回头,见是风嚣,居然扫了这眼就把头转开,自顾自坐下舔爪子去了。
风嚣又疑又惊,可他能做什么?
胜个风怀信都几乎拼尽所有底牌,这青眼妖兽实力显然远高于风怀信,这时候难不成自己再去送个人头?
再者,本就是风怀信先招惹的它,得到现在这个结果,也只能说他咎由自取!
想明白这些,风嚣打定主意——先跑为上。
然而,在风嚣动脚之前,那妖兽先站了起来!
见此动作,风嚣一惊,精神猛然集中,眼也不眨地盯着它,做出提防的姿势。
那妖兽朝风嚣看了看,却打了个哈欠,一副困倦的神态,宛如在看一个智障。而后全然忽略他,小跑着蹿进了树林。
风嚣心情复杂,他好像被一头妖兽蔑视了。
再看看地上已不成人样的风怀信,风嚣更是五味杂陈,本来何至于闹成这样。
喟叹完,他突然发觉一个严重的问题。
山洞里守着的青眼妖兽,就算他二人合力,也不一定对付得了,云掣既然知道有妖兽,又怎会不清楚这实力差?
正疑心,云掣的声音再次凭空响起。
“看来是你赢了。”云掣说,“妖兽知道自己藏身之处被发现,绝不会再回山洞,正好给你行了个方便。”
“赢?”风嚣冷笑了声,“对不起,广灵香我不摘了,您的徒弟,看来得另找他人!”
风嚣先前就看不透云掣,今日云掣的种种言行,更是让他捉摸不定。云掣的目的,似乎不是挑选徒弟那么简单,所以他反悔了。
风嚣的回应显然在云掣的预料之中,云掣大笑两声,话接得不慌不忙:“你不靠我,恐怕离不开御城。”
“笑话,我有手有脚,如何走不得?风家从不在意有我没我,说不定巴不得我赶紧滚蛋!”
云掣笑意更甚:“小子,你好像忘了点事。”
“什么?”
“关于风怀信,你打算怎么向风家交代?”
“这事?”风嚣松了口气,“这就是个意外,妖兽也是他自己激怒的,我要交代什么!”
“不不不,问题是风家会不会信你的说辞。”云掣分析道,“风怀信与你有矛盾,那天在演武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今天,看见他跟着你进了虞山的人,也不少。你被他用龙啸打伤,这武技造成的伤痕,至少风家那些老家伙能认出来。现在他死了,你说跟你有没有关系?”
风嚣据理力争:“但他身上妖兽造成的伤痕,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所以,你身上怎么没有跟妖兽搏斗的伤?我有理由怀疑,你看到族人受难,却因心怀怨恨,冷眼旁观,见死不救。或者,妖兽就是你故意引出来的!还是你打算照实说,妖兽看到你时无动于衷,转头攻击了风怀信?这话听起来,才最不可信吧!”
风嚣心一沉,眉头深锁起来。
的确,云掣说的句句在理。
风家把龙啸之技授予风怀信,分明是把他当重点培养,反观自己,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而已。
就算能解释清又如何,风家若是气急,这黑锅怕依旧会扣在自己头上。更别说,真相还有口难言。
“当然了,你大可以这就离开,便不必面对风家人的追问。”云掣又说,“也不必靠我保护,两全其美。”
“别出馊主意了,那我岂不更要被怀疑是畏罪潜逃,我可不想背这种莫名其妙的骂名!”
风嚣意识到眼前的境况进退维谷,唯有求助云掣。可要他服软,他做不到。
试着跟风家人说理,和跟一个心思成迷的人走,还真好不说哪一种选择更危险。
“很难做选择吗?”云掣似是知道风嚣的纠结,打断了他的思考,“不如这样,你去把广灵香取来藏好,出了虞山,先看看风家人的反应。若不幸被我言中,他们硬要将风怀信的死怪在你身上,你就拿出广灵香,我保你周全。若他们不追究你的责任,我就放过你,另寻良徒。”
风嚣闻言心底生寒,云掣揣度人心的准确度,着实令人畏忌。
他确实,对风家还抱有一丝幻想。
当年因母亲被风家驱逐,父亲抛下才满月的他不告而别,幸得族长做主收养,他才没被丢进夏泽河里。
虽说族长只是保证他不被饿死,其余一概不管,好歹因此活下来了。
风嚣毕竟是族长带回来的,这么多年来,风家人除了嘴上嘲讽,克扣些修炼资源,最多也就是由着后辈欺负他一下。
风嚣想,如果好好解释,至少族长不至于是非不分。
云掣的提议,无疑是目前问题的最优解。
“好,听你一次!”风嚣答完,果断转身前往山洞。
如云掣所言,洞内已无妖兽气息,风嚣顺利地拿到了广灵香。
在风嚣返回山洞期间,风怀信的尸体被其他参赛武师发现,带出了虞山。
而当怀着忐忑心情的风嚣,也踏上赶往山下的路后,安静下来的山洞附近,再度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先前的青眼妖兽缓缓走出林子,一副乖巧的样子匍匐在地,似等着某人的命令。
“零黄,做得很好,你先带人回明台墟。”赫然是云掣的声音。
青眼妖兽低低地吼了声,像是应承,之后默默遁入深林。
虞山山脚下,等候比赛结果的人群已炸开了锅。
作闭目养神状的云掣,好似被嘈杂声惊扰到,睁开了眼。
“虞山里怎么会有妖兽?!”有人惊道。
“我们发现他的地方有点偏,那里平时就鲜有人至,妖兽没被人发现也很正常……”一个少年答。
“这是哪家的后生?”
“这……”少年支支吾吾,与同伴对视一眼,又看向地上难以辨认的尸体,“我们也不确定,到的时候他就这样了。看衣着,倒是挺像风……”
那少年没敢往下说,人群中心的议论一圈圈传到外层。
风家人听闻还将信将疑,但传入风怀瑾耳中时,他触电般站起身,快步走向人群。
“让开!”
一声怒喝,七嘴八舌的围观者都是吓了一跳,纷纷散开,大家的目光随之转移,集中在发声的风怀瑾身上。
风家其他人也面面相觑,在他们印象中,这个极少与族人亲近的后生,性子冷淡,遇事从来一副漠然置之的模样。何曾如此失态过?
风怀瑾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从弟弟进了虞山,他就一直坐立不安,总有坏的预感萦绕在心头。
在诸多人的注目下,风怀瑾走近了那具尸体,眼中的骇然不断放大。
他掌中握着块玉信,细细看去,会发现那玉信琢成的形状,与尸体腰间所佩玉信一模一样。
此刻,两块玉信都是微微嗡鸣起来,显然是风怀瑾在试探什么。
“怀信,是怀信!”风怀瑾狠狠蜷起掌,星目中燃起难掩的惊愤。
直到听见这话,风家那群人才紧张起来,手忙脚乱地派人去请族长,驱开围观者,将尸体安放好。
风怀瑾一动不动站了半晌,任谁问话也不回答。
这期间,参赛的武师们陆续下山,听闻妖兽伤人命的事,都知道比赛估计是进行不下去了,大部分人意兴全消。
但也有人对自己的成绩有十分的信心,不甘心地跑去询问云掣的意思。一直默声旁观的云掣,便也借此表明态度,扬声宣告,不插手意外事件,只关心比赛结果。
又过片刻,一个踉跄前行的身影从虞山走出来。看到这个人,杵了半天的风怀瑾眼神一凛,箭步冲过去,抓起了他的衣领。
“我知道你们交过手了!”风怀瑾从齿缝挤出两句话,“告诉我,怀信到底遇到了什么!”
在风怀瑾说话间,一股元气的压强从他身上释放开来。身处压强中心的风嚣,只觉全身元气都逆乱了似的,倍感脱力。
风嚣内心惶然,风怀瑾的力场能影响他到这种程度,实力恐怕至少高他两个境界!
十六岁,守中境?!
能踏上武师之途的人,普遍十岁定基,十三隐微,十六妙合,十九守中。前四层境界是基础,晋升速度较快,其后还有执相、窃气、造化、观天、执天、冥合六层,却是大部分武师一生都迈不上去的坎。
但如王珉风怀瑾,在基础境界就表现出过人天赋的,便已然可以归进那“小部分”里了。
风嚣的境界虽也优于普遍水平,跟他们比,还是差之一筹。
此刻周围惊叹声此起彼伏,无不在拿演武场那日风嚣的惊艳表现作比较。而毫无意外的,他们的结论是,风怀瑾才称得上真正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