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风嚣又是在薛妈和宁贺之的争吵声中醒来。
前厅,薛妈已是将他们去星离所需物品银钱备好,分成几份。云家除了风嚣云烟二人,云承宇和宁知还也会在今天一同出发去星离。
薛妈手上忙着分类的同时,嘴上也没闲着,一边宁贺之满脸怒气,宁知还还在劝架。
“出什么事了?”风嚣向围观的云承宇问道。
云承宇摊了摊手,伸手指了指宁知还手中一页画的残片,道:“薛妈不小心烧掉了三长老的一幅画,就吵起来了。”
风嚣朝那残片定睛看去,画虽只剩局部,他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正是他看过无数遍的《古容城驯兽图》。
正想上前问话,云烟不知何时也来了前厅,拉住风嚣微微摇了下头,眼神示意他别上去掺和。
联想到昨夜薛妈的异常反应,今早画被烧掉也许不是什么“不小心”,这一点云烟一定与他心照不宣。
风嚣遂点头回应,只默默清点起物品。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去学院报到。
半个时辰后,容城西郊。
蓝寻鸟牵引的寻舟平稳落地,寻舟上,陆终朝城外等待的风嚣等人招了招手。
这家伙虽说想邀请云烟组队被拒,但总是不死心地来找她切磋,后来知道风嚣那手分元错脉的武技,把风嚣一并当做了练手对象。
久而久之,三人的关系缓和不少,还能称对方一声好友。
陆终本在两年前就达到入学标准,不过,为了不浪费和两个好对手的切磋机会,他硬拖了一年后才进入学院。
听闻今年风嚣二人终于有入学的计划,他便兴冲冲来信说要回容城相接。
一年不见,这家伙皮肤黑了一圈,身板看起来也硬朗不少。
“你们可真能忍,晋入妙合境三年才入学,学院的训练可比在容城闭门造车要有益得多!”陆终跳下寻舟,还没站稳就嚷嚷起来。
“说得是说得是……”风嚣笑着应和,“那一路上你还得多跟我们说说星离城的事,免得我们没见过世面似的惹人笑话。”
陆终爽朗大笑:“好说好说。”
虽都在青州,但主城星离位于青州西南之地,在地图上看,与容城几乎在一条对角线的两个端点上,相去甚远。
风嚣一行人乘寻舟星夜赶路,终于站在星离城北门外时,离出发已过去四天。
时间还未过晌午,风嚣云烟二人的目标学院和其他人不同,便想先在城中逛逛,一行人暂时分别。
这几天正是新生入学期,城外陆续到达的武师已是不少,行至城内主干道,人群更是摩肩接踵。道两旁的商铺众多,各色商品琳琅满目。初来星离的年轻武师们,也乐于花点小钱购置入得眼的物品,两相愉悦。
一眼望过去,光是这些活力十足的年轻人,都不失为一道靓丽风景。
容城的三年勤修苦练,加上宁贺之身上那股文人气质的熏陶,让风嚣由里而外透着自信与温文尔雅。他今日又是换了身整洁的荼白色劲装,更衬得他器宇不凡。
星离城因汇集了天南地北的优秀后生,有这样精神面貌的人不在少数,但当路人们视线无意扫过风嚣时,总会多停留片刻——他身边的云烟,脸上的青斑着实有些骇人,二人走在一起怎么看都有些不搭。
偏偏二人还气氛融洽地聊着天,一点都不在意路人的眼光。
“路上因为有别人在,不好和你商讨……”满腹狐疑压了好几天的风嚣,忍不住开口,“你说薛妈会不会真的知道水底下的真相?”
“听父亲说,他还很小的时候薛妈就住在云家了,当时是云家族长,也就是我爷爷带过来的。只说以后云家事务让薛妈帮管,多的也没交代。”
云烟极少提起这位云家族长,风嚣也不曾见过他的真容,听说他是在外闭关,三五年不着家都是正常的。
“不过我觉得,我们大可不必担心。”云烟又说,“薛妈是为了保护我们也说不定,不然不会把烧掉画这种事做得这么明显。”
“你是说,薛妈在刻意提醒我们,不要擅自行动?”
“有可能。”
风嚣认同地点点头,即便薛妈真的知道什么,至少,她不会做伤害他们的事。
再者,水底确实存在不小的危险,先沉心学习,等有足够的实力再想其他,这不存在异议。
正想着,云烟不知发现了什么,低呼一声,拉了拉风嚣的胳膊。
“嚣,你看她……”
被这一声唤回思绪,风嚣方才发觉四周一片嘈杂声。
前边路上似乎有几个人起了争端,人流因堵塞变得缓慢下来。
风嚣伸长了脖子,顺着云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眼底也是掠过一抹讶异神色。
被围观的人围在中心的,是两个面色猥琐的男子和一位少女。
而那位少女一双湛蓝的眼瞳透着冷睿的光——正是那夜北冥海边,风嚣二人遇见的神秘少女。
午时阳光正好,风嚣这才发现那夜误看了少女的发色,那头长发在阳光下泛着浅金,倒是缓和了些她身上生人勿近的气场。
那两名男子的目光肆意在少女身上游走,一边还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
其中一个是个壮汉,边说着边撩拨起少女的发丝。
“小娘子长得不赖嘛,不是东大陆人吧!这人生地不熟的,不如跟我们兄弟二人走?”
另一个操着一副公鸭嗓,拨开壮汉的手道:“哎哎,有你这么粗鲁的吗,女人得温柔点对待。”
壮汉有些不耐烦:“老子不知道什么温柔不温柔,小娘子,我二人可是这星离城柳家的人,跟了我们少不了你的好处!”
此话一出,围观的人群中一阵议论纷纷。
风嚣细细听了几句,大概是说这柳家在星离城有些势力,少女倒了大霉之类。
“公鸭嗓”也一脸暧昧地对少女说:“小妹妹,我这大哥看上去粗鄙,其实对女人啊,还是很疼爱的。你考虑考虑,啊?”
“小娘子,怎么不说话?”
而少女低垂着眼眸,对他们的话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低低说了句:“你们,挡着我的路了。”
“这两个人都是妙合境中期。”云烟小声道,“这姑娘的境界与你我相近,对付他们绝对没问题。”
风嚣不可置否,但还是皱了皱眉:“就怕他们后台太硬,她不敢惹麻烦。”
“要去帮忙吗?”
“先看看。”
人群中心,两名男子诧异地对望一眼,显然没料到眼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女,会选择直接无视他们的话。
那壮汉估计是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当场脾气就爆发了:“他奶奶的,老子好言好语跟你说,你还这么不识时务,今天你不跟我走也得走!”
话毕,一股浑厚的霸道元气瞬间被释放开来。
察觉到中间突然迸发出的元气力场,围观的人都自觉退开了些,也不再七嘴八舌地说话,显然没人打算插手帮少女的忙。
风嚣双手抱臂,内心一阵紧绷,食指不安地敲击着胳膊,也是有些迟疑。
来星离城的第一天,脚都还没站稳,对城中各方势力更是一无所知,贸然出手不太理智。但少女救过他,若有需要帮忙之处,他可能还是得站出来。
云烟现在显然和他想法类似,密切关注着场中动态。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稍显稚嫩的女声从街边酒楼楼上传来,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孩子,哈哈,你们还要脸吗?不要的话,卖给我咯,虽然着实不值几个子儿,奈何我养的妖兽喜欢这种腐烂的玩意儿!”
这般大马金刀的言辞,让所有人都不禁抬眼往楼上看去。
就见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晃荡着两条腿坐在三楼窗台上,也毫不避讳什么,哂笑着直直看着底下那两名男子。
“小丫头还真是出言无忌……”风嚣不禁为这个陌生的小姑娘担心了一把。
转头看向少女,她眼中也是有轻微的担忧,右手已经默默变了个动作,似乎随时准备出手。
壮汉和公鸭嗓先被少女冷眼无视,已是火冒三丈,又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姑娘指着鼻子骂,此刻便是再也抑制不住情绪。
二人皆是开足了力场,一边骂骂咧咧,摆出一副就要冲到楼上揍人的样子。
谁料那小姑娘又是大笑:“嗬,瞧二位这脸气得,憋坏了吧,摆这架势是要上来给本小姐磕头?哈哈,您可有心了!不过劝你们还是别上来了,当心闪着老腰,本小姐还要买粮喂妖兽,可没闲钱打发给你们去治断胳膊短腿!”
“口出狂言!”壮汉的脸瞬间黑了下来,屈腿猛一蹬地腾空跃起,可以感到有沸腾的气流汇集到他右掌。他的右手做了个后撤的动作,试图直接发动攻击。
“真是没脑子。”看着这一幕,风嚣眼角一抽,小声嘀咕了句。
“你是不是想说,看他这么蠢,你对那丫头就放心了?”连云烟也忍不住掩唇轻笑起来。
风嚣忍笑着对云烟点了点头。
这一跳起来,因为没有二度落脚点的缘故,壮汉几乎所有招式都被固定死了。随便拉一个聪明些的武师来,都可以完美避开他的攻击。
而以小姑娘现在所处的位置,甚至元气都用不上,只要翻身进屋,就能坐看那壮汉一招打空。
不过小姑娘的举动,倒是让风嚣二人还有围观众人都惊讶了一把。
她并没有采取躲避的应对方式。
在壮汉就要出手的前一刻,她目光一凝,迅速从窗台向外跃出,一脚狠狠踩在壮汉脖颈处。紧接着顺势向下一个翻身,在下面毫无准备的公鸭嗓男子肩上踏了一脚,安安稳稳地落地。
带些讥讽的笑声又起:“不是说了,劝你们别上来么?闪到腰了吧,唉。”
四下议论声又由小渐大,有人小声叫好起来,也有人开始嘲笑那壮汉二人。
“居然是妙合境。”感受到小姑娘力场的同时,云烟立刻说出了她所处的境界,语气中带了几分赞赏。
但她很快注意到一件更有趣的事,往风嚣身边挪了挪,出言提醒道:“这丫头应该不是普通人,你看她腰间的玉信。”
听闻此言,风嚣将视线投向小姑娘腰间。
那里挂着一块雕工细致的紫色玉饰,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着莹莹的光。
紫琮玉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