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蘅问常嬷嬷:“那我们是明日再回去吗?”
常嬷嬷摇摇头:“府里来的马车还在门口停着呢!衣裳样式、来往礼物、宴会流程……这些东西,姑娘虽然不必一一过问,可总也得知道个大概。原本夫人是想着昨日便接姑娘会府里的,又想着姑娘刚到书院读书没多久,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对姑娘不好,这才推迟了一日。”
“姑娘若是想要明儿个再回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那样一来,姑娘明后两天,要做的事情可就更多了。怕到时候,就没时间让姑娘温习功课了……”
说这话时,常嬷嬷眼睛瞄着阿蘅手中的旬考考卷,心中很是诧异。
老太爷开的书院,对女子也是如此严格么!
她们姑娘才入学多长时间,竟是要做如此多的功课,与族学相比,都能说得上是严苛了。
当然,在常嬷嬷她们的眼中,阿蘅便是从族学转到了白马书院,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读书,想要继续混日子也不无不可。
就算阿蘅一直待在戊等的班级之中,她们想着的也不是阿蘅身为温老太爷的孙女,竟连甲等班级也进不去,她们只会想着阿蘅在书院读书的日子是高兴的,其他的便什么也不在乎了。
阿蘅从前也是如同她们一般的想法,只是现在不行啦!
现在她自觉已经是个成熟的人,也能如同兄长一般,为父亲娘亲争光了。
她希望别人有朝一日提起她的时候,会说不愧是温家的姑娘,方才对得起父亲娘亲的敦敦教诲。
故而听了常嬷嬷的话之后,阿蘅便放下了手中旬考的考卷。
马车还停在别院门口,可院子里的东西还没有收拾。
阿蘅便对身边的青蕊道:“你和青叶一起,将那些要带回去的行李收拾一下吧!”
等行李收拾好了,她们就可以一起回去了
然而常嬷嬷却是有话要说。
“收拾行李的事情本就不必姑娘亲自动手,更何况这别院中有的东西,府中也都是有的,甚至有些东西,府中要比别院更全些……你们也不必过于劳心劳力,什么东西都想着往府里带,你只看姑娘需要哪些东西,而哪些又是府中没有的,只需将那些东西给收拾好,就行了。”
青叶与青蕊到底还是年纪小,阅历也浅。
常嬷嬷深知若是自己不多说一句,任由这两个丫环按照自己的想法收拾东西,恐怕等到天黑,才能坐上回去的马车。
阿蘅眨眨眼,发觉常嬷嬷说的话确实在理。
上次她从温府到别院来,本就是匆匆忙忙间才下的决定,故而别院之中的东西,加上祖父特地给她准备的那些,才勉勉强强和府中差不了多少。
这次她回温府去,满打满算也住不了几日。
来来回回的折腾,未免太过麻烦了些!
倒不如就像常嬷嬷所说的那般,只带些要紧的东西。
话说来,阿蘅仔细想了一下,又捡起了书桌上的旬考考卷,需要温习的功课,她早就已经做好的,现在除了面前的选考考卷以外,也没有其他更为重要的东西了。
她对常嬷嬷说:“那嬷嬷帮我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需要准备的,我先去和祖父辞别。”
阿阿蘅只知道温桓今天还需要去书院上课。
然而对于祖父的行踪,她就知道的不是那么清楚了。
她虽然也是一大早就去给祖父请过安了,可她又没问祖父今天可有其他的安排,祖父自然也不可能会特地对她提起那些事情。
如果祖父今天也去了书院的话,那她只能让祖父院子里的下人帮忙转达她的话了。
温老太爷他也并没有离开别院,他在白马书院中担任山长,可偶尔也是会开堂讲课的,每次讲课过后,都会有学子递交诗文策论。收下这些之后,他总会额外抽出一些时间来,对诗文策论进行评价。
阿蘅来找他时,他正在看策论。
听到阿蘅是来辞别之后,温老太爷放下手中的策论,捻了捻胡须,道:“这认亲宴并非在温府之中举办,偏他们段家也没有和我同辈的人,届时我是去不了的。阿蘅跟你母亲一起去,若是宴会上有人会说些什么,你也无需在意。”
祖父的话中似乎另藏了玄机。
阿蘅在回府的路上,一直在思考着祖父话中的隐藏意思,她琢磨了半天,也没相出个所以然来。
只大概猜出过两日的认亲宴,恐怕不会像她想象的那样太平。
不过那又何妨,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届时所遇见的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
从飘飞的车帘向外看,城外的官道一如既往的人来人往,临近了城门,也有许多人在城门口排队等候。
与平民百姓相比,阿蘅这一类的富家子弟,自然是有不少的优势。
平民百姓在城门口排出了长长的一条队伍,阿蘅所乘坐的马车却只在门口稍微停顿了一小会儿,当马车夫拿出温府的凭证之后,守门的侍卫自然就放马车进了城。
京都一如往日的繁盛,从不因为少了某个人,就停滞不前。
阿蘅端坐在车厢内,一时间思绪乱飞。
车窗外的叫卖声渐渐隐去,只余下车轱辘压过青石板的声音,从繁华过渡到清幽,不过是短短几条街道的距离。
马车停在了温府的门口,车厢外传来常嬷嬷与守门人的对话。
阿蘅伸手碰到了车门前的卷帘,突然就没了下一步的动作。
明明不过离府数十日,可阿蘅的心中恍惚间竟觉得已经过去了一生,诗词中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都已经无法准备叙述出她的眷恋。
“姑娘,咱们到了……”
常嬷嬷在车厢外等待了片刻,有些安心阿蘅是不是在车厢里睡着了。
正当她准备上前掀开车帘之时,阿蘅总算是行动。
轻轻的撩开卷帘,阿蘅在常嬷嬷的搀扶下,顺着矮凳下了马车,目光直视着正门之上的匾额。
“温府”二字是她许久不曾注意到过的模样。
她应该回家了。
她终于回家了。
踏过门槛的那一瞬间,阿蘅低下了头,有一滴泪顺着她的眼角跌落在尘埃之中,然而当她再次抬起头时,却不见泪痕。
仿佛那一滴泪,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