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快步走下居民楼。被末日笼罩的城市，算不得彻底的死寂。
时不时都能听到哪个角落隐约的尖叫和呐喊——人类文明坍塌后的每一天，每一个角落里，都有人类为了求生不断的挣扎和战斗。
此时地面上已经堆积了一层白色的冰凌，脚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那层被雪花铺盖的马路，隐约可见赵之轩的脚印蜿蜒到之前他们所在商务楼——那只变异丧尸不见了。
但是姜姒知道，此刻她回不去了。
其实在赵之轩和柳笑见面的脸色上，她就意识不对劲。尽管她避免多余的想法，但是潜意识中已经认定他们其实早就认识。
而之后赵之轩身上，也的确含有对一切了然却闭口不言的隐忍。连同投在自己身上的炙热的爱慕，也在柳笑出现后化为连他自己都未曾想表现出来的怜悯。
而所有事实，都在和对柳笑动手证实他是女王的人后，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也难怪她从那个秘密研究所出来后，锲而不舍追究自己和母亲下落的继父再没有多余的动作。他显然意识到，那后面的势力有多庞大，不是普通家庭可以对抗的。
此刻，姜姒同样明白过来，柳笑所在的研究所和赵之轩效力的组织，应该都属于某种可与国家对抗的秘密机构。他们之间甚至可能还是交融关联的。
也许赵之轩依旧对她保持着深厚的感情。但是时间匆匆，两人已经长大了。与其他还爱慕着自己，倒不如说他一直热爱的是记忆中的那个小姜姒。
回不去了。
几乎没有迟疑，姜姒抬脚往相反的方向大步离开。
虽然性命相契，秦美妃她是管不着了。
走了吧，再也不要和他们相见了。
她这么想，心里头依旧情不自禁漫过委屈。
她还发着烧，头昏沉沉的。
她有点想念继父，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他。
可是末日来临，路途那么远，她怎么才能到达城郊外的继父家？
靠着身上的电磁力场，姜姒心惊胆战走了差不多一两个小时，躲过黑暗里撕咬、乱窜、搏斗、逃命、呼喊的好几波生物，感觉已经离赵之轩甚至是柳笑足够远的时候，她才环视四周。
这已经是很偏僻的一处地方。
似乎处在是城市和农村的边缘，高高的建筑和矮矮的平房聚集在一起，其中还有许多未开发的荒地。
在她脚下，一条小路反射银白色的光芒延伸到建筑堆的深处。小路两边都是垂下来的电缆线，像是那里头是一个巨大的黑洞。
此刻再没有回头的必要，她只得咬着牙往那黑洞中大步走过去。
雨雪砸在头上，已经润湿她的头发。但是这种感觉对正在发烧的她来说反而格外的舒服。
穿过那片废墟，见到一大片被熏黑的墙壁。
一块黑色陨石镶嵌在高楼当中，在手电筒照射中反射金属的光泽。
姜姒并没有逗留，就陨石附近各式各样的高高低低建筑里拐弯、躲避、绕圈，直到两条腿像是灌铅再也拖不动，才意识到自己需要休息。
身体前所未有的疲惫，连眼皮也控制不住的往下低垂。
又走了差不多大半个小时，直到看到前方一片空地上，竖立着一栋敞开大门的三层高的自建楼。院门大敞，院子里横着几具尸体，都是面目全非的样子，似是被什么野兽划开了肚皮，已经看不出死前是人类还是丧尸。
楼上没有灯光，一点儿人气都没有。
想来有这样的场景当作“门神”，正常人都不会靠近这栋房子。
对于姜姒却是个求之不得的地方，她勉强打起精神靠过去，喃喃自语道：“看来今晚上不会被冻死。”
大门只是虚掩，屋内的家具东倒西歪，已经被提前抢劫一空。
她已经没有力气去这些废墟中再次翻找对自己有利的物资，而是直接爬上楼找可以睡觉的床。
这户人家人口很少，直到三楼她才找到卧室。
顺手反锁上房门，一口气脱掉湿漉漉的外衣外裤，爬到陌生人的床上，将脑袋陷入枕头。
她甚至都来不及思索这个地方是否真的安全，涣散的意识已经带着她沉入一片昏暗。
这一次睡眠比想象中画的时间要长。
所有的精神的痛苦和肉体的痛苦都在睡眠中得到缓解。
她隐约听到四周有谁在走动，那个人动作体贴而轻柔，帮自己喂水，替她揉干湿哒哒的头发，还在她身上搭上更厚的被子。
等姜姒再次睁开眼睛，已经过去了两夜一天。
她是被左天佑的哭声给惊醒的。
等她坐起身，透过蒙了一层水雾的玻璃窗往外看去，雨雪已经变成鹅毛大雪，正轻柔的洒满整个世界。
她只是在窗户处停留了一会儿，很快就拉上窗帘，重新窝回被子。
实在是太冷了！
过往的魔都冬天，都似乎没有这么低的温度。
脱在地上的外衣外裤已经被晾晒起来，摸起来依旧润湿，暂时不能上身。她只能去翻找这家主人的柜子。
然而不等她去赞赏这家主人的品味，在她电磁力场范围多了一个活物。
这令她全身都警惕起来，但是那活物属于一个人类，只是经过门口，往那些被雪铺盖露出冰冻的手和脚的惨烈现场看了一眼，就极快的飞跑开了。
姜姒重新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橱柜上，柜子里清一色男人的服装，保暖衣、线衫、羊绒衫、衬衣、西服、呢绒服、中山服。颜色都是偏严肃的白、黑、棕、灰、青颜色。不见得都是高档的品牌，但是款式都大方得体。
这才反应过来这个房间属于一个男人，还是个单身男性。
她无需比较衣橱里的衣服哪一件更合适——这个男人体型应该大她不少，所有的衣服穿在身上都是空荡荡的。
随意从里头拿出一件呢子大衣套在身上，又找了厚袜子和拖鞋将自己包裹严实，直到全身恢复了暖和气，姜姒这才狼吞虎咽吃了几根从那新房里找到的巧克力。
待感觉腹部半饱，因为长时间未进食而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缓和下来，才正视和她窝在同一床上，盖着另外一床被子里的左天佑。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从她的怀表里头出来的，看到只有她一个人的陌生地儿作何感想，此刻他抱着被子一角，不住的抽噎。
显然他还没有睡醒，正在做一个极度伤心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