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灵妩!灵妩!”
见到碧胭现出蛇形,薛灵妩便受了刺激,匆匆逃走。慕云庭追着她出来,本想安慰她,可没想到薛灵妩越逃越快,越叫越走,慕云庭无法,只好瞬移挡在了薛灵妩面前,抓着她的肩膀强迫她停了下来。
“我只是想出去走走,你放开我。”薛灵妩低垂着脸,挣扎着想推开慕云庭。
“灵妩你冷静一点,我是个鬼啊,你连我都不怕,干嘛还介意碧胭是妖呢?”慕云庭劝道。
“让我走啊,我想走啊!”薛灵妩攥起拳头砸向慕云庭,慕云庭任由她拳打脚踢,用自己发泄,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你拦我做什么?我想走啊!”薛灵妩抬头怒吼。
“灵妩你……”慕云庭惊讶地看到薛灵妩此刻已经是泪流满面,往日里红润的脸颊和嘴唇都变得苍白无比。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溢出,啪嗒啪嗒地滴在慕云庭的手背上。暖的,却又是凉的。
“你只是现在是鬼,可你曾经也是人啊!我现在才明白人跟妖真的是不一样的。你也看到了,刚才她的眼神,她想杀了琉灵修啊!我不知道有一天她发起疯来会不会连你我也杀了。”
“不会的,不会的,碧姨那么疼你,怎么会伤害你呢?”慕云庭伸手将薛灵妩揽入怀中,她瘦削的肩背,颤抖的身体,让慕云庭都心疼无比。他牢牢抱着薛灵妩,像捧着一枚稀世美玉一般,生怕外界的纤尘落下都会伤到这宝贝。
“可刚才发生的事你也……”薛灵妩将脸埋入慕云庭怀中瓮声瓮气道,慕云庭的怀抱让她安心了不少,虽然全身还在抖个不住,但已经渐渐冷静下来。
“你觉得我是一个好人吗?”慕云庭突然轻声道。
“当然,为什么这么问?”
“但别人不一定这样想。”慕云庭轻轻推开薛灵妩,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
“别人?是谁?会有人觉得你是坏人吗?”
“在有些人眼中,也许我连坏人都不是。我可能根本就不是人。”
薛灵妩惊讶无比地瞪着慕云庭,狠力眨了几下眼睛,将眼眶中剩余的残泪抹干,希望看清楚他是不是也疯了。不然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
“我这双手……”
“你的手怎么了?”薛灵妩盯着慕云庭伸到自己面前的双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干净整齐,嗯,说明你有着良好的卫生习惯。”
“不,这双手上也曾沾染了无数人的血。”
“你以前是六扇门的嘛,抓人的时候难免有死伤……”
“是无辜人的血,无辜的……好人的血。我杀过……真的杀过好多人。”慕云庭一字一顿道,他的眼前闪出一片炽热的红,这片红常在他闭起眼睛的时候出现。尤其是在见到苏辛公子的“魂魄”之后。有些事是忘不掉的,即便是饮了忘川水,这些痛苦的回忆和嗜人的感觉都会如腐骨之虫,折磨的他片刻不得安宁。
“你别胡思乱想,你前世的记忆都已经被抹去了。怎么会知道自己杀过许多人呢?”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这些事想忘都忘不了。”慕云庭捧起薛灵妩的脸,努力集中精神盯着她那双漆黑的眼眸,眼前的血红瞬间崩碎,心也安定了不少。薛灵妩的睫毛扑闪间,慕云庭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自己现在竟要靠一个小姑娘来当定心丸了。
“你笑什么?”薛灵妩吸了吸鼻涕。觉得自己似乎被戏弄了,很是不忿道:“你本来是来安慰我的,怎么现在轮到我安慰你了?你还笑?是傻了吗?”
“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你,人都有很多面,谁都做过坏事。这世间歹人多,圣人少。小到六扇门,大到给朝廷效命的所有官员,碧胭方才的凶狠同他们比,只怕远远不及。这世间对与错的标准有很多。就像商木华、商离、文濛初、顾倩棠还有嵇瑶迦,你已经见过了这么多人,他们是坏人,是杀人犯,但你也看到了他们背后的伤疤,他们爱的人和爱他们的人。”
“可是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没有……”薛灵妩想反驳,可是立刻被慕云庭打断。
“没有那么简单,你现在还不明白吗,你眼中的残忍和疯狂也许正是别人心中的常态。这世界混沌初开的时候,对与错由谁来定呢?就像狼吃兔子,对兔子来说那只狼是穷凶极恶的,但对狼来说,它不吃这只兔子死的就是自己。那狼是不是错了呢?”
“可人不是动物。”
“可人就是动物。动物为了食物而去屠杀,人也是。对人而言,金钱、利益、感情,一切的爱恨情仇都是食粮。这是不能改变和评判的,所以不如把这些问题简单化。”
“怎么简单?”
“碧胭的凶残对的不是你,她的凶狠有她的道理,她也可以有恨的人,有讨厌的事。你还记得商木华是怎么死的吗?是魔铃杀了他,你那时候心中也有一些赞同吧?”
薛灵妩此时再无法反驳慕云庭,虽然她很不赞同魔铃当初的做法,也很气愤,但不得不承认这个结果她还是很认可的。尤其是在她以为商木华要脱罪之后。
“我问你,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只是打个比喻,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爹或者你娘也做过什么你难以接受的事呢?那个时候你要怎么办?还是要大哭着跑走,然后对我拳打脚踢一顿吗?”慕云庭故作轻松道。
“我爹和我娘都是大好人,他们才不会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薛灵妩立刻反驳。
“那我再问你,方才把你吓走的碧胭是不是你爹娘的好朋友?孙不肖也是他们的朋友,你……你爹娘可以接受碧胭和孙不肖为什么你不能呢?”慕云庭本来想说能同他们做朋友,薛灵妩的父母应该也不是一般人,但他不想再刺激她,所以只能换了个婉转些的方式。
“我知道你说这些话的意思,可很多事不是知道就行的。”薛灵妩突然上前,大力环住了慕云庭,将脸重新埋进他坚实的胸膛。这是她第一次放下女子的矜持,如此主动,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她从心底觉得自己是真的需要这个依靠。也许是缘分作祟,自己总是自标为是非分明,但在还未确定这个男人是好是坏之前就稀里糊涂地跟他“私奔”离家,莫名其妙地就将自己托付了出去。薛灵妩在心底叹了口气,大伯父常说难得糊涂,算了,又不是验尸,看得那么清楚做什么?
慕云庭也很配合地没有继续方才那残酷的话题,既然有温香入怀,静静享受便好。鬼门关转了个来回之后,他学得最快的就是何时该解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