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萃却是突然有些紧张起来,捧着手中的茶杯,声线都压低几分:“奴婢瞧见了那簪子上刻着老祖宗的名讳!”
老祖宗的名讳?
说起来老祖宗的名讳,怕是家里的姑娘们还真没那个知道的,一般姑娘家的名讳本来就是很私密的事情,更何况,谁也没有那个心思去问老祖宗什么名讳。
“奴婢以前伺候过老祖宗书写文墨,瞧见过老祖宗的名讳,那簪子上写的,没有个差错的。”柳条似乎是知道安想蓉的疑惑,叹了口气,说道:“左右折腾了许久,老祖宗就让奴婢出去了,想必接下来的事情奴婢也听不得,奴婢便是回去,只是留了个心眼儿,在外间哪儿呆了一会儿,就听见大太太下跪磕头的声音,老祖宗却是没有说话。”
顿了顿,柳条脸上就带了几分惋惜来:“奴婢没敢多听,就出去了,只是后来,便是瞧见大太太被老太太赶出去了,竟是东西都没有给大太太收拾,差遣了两个丫鬟婆子就丢出去了。”
听得这话,安想蓉都有几分不敢置信。
“丢出去了?那,母亲怎么说?”
安想蓉听完顿时一阵诧异:“母亲这些年也不曾做出来什么乱子,祖母对于母亲也一直颇为疼爱,怎的是突然——”
“奴婢也是不知道,但是却又灵敏的丫鬟随奴婢说了两嘴,说是那些个簪子首饰都是老太太的东西,都存在库房里的,大太太不知道是老太太的东西,便是动了些许——”
说完,倚萃脸上都有几分无奈来:“说起来大太太也是有几分倒霉了,谁知道那东西就是老太太的呢?若是老太太的,老太太也没有单独存放起来——”
说到了一半儿,倚萃才意识到她现在是在编排老祖宗,立刻就有些害怕起来,幸而四周也没外人,也不曾有别人听见。
“那,母亲现在在哪儿?”
安想蓉迟疑了一下,才是问道,这个时候,她是不能置身事外了。
怎么说,这件事儿也跟她有几分关系,而且,大太太还是因为她的缘故落魄至此,若是她没有什么表示来的话,大太太说不定以为这就是她设下的圈套来。
但是天地良心,安想蓉从头到尾都是不清楚个一二三的。
“刘家的人还算是有点良心,大太太前脚被赶出去,后脚就有人来接回去了,是大太太的庶妹,说着回家探亲的旗号,外头的人儿知道的也不多。”
说着,那倚萃就有些唏嘘起来:“兴许刘家只是害怕丢了脸面才将大太太迎接了回去吧?今儿瞧老太太那样坚决,若是大太太真的回不来了,怕是刘家也嫌弃大太太呢,指不定就要拎出去绞了头发做姑子呢!”
“莫要嚼舌根。”
就听柳条作势要打她,又说:“你呀,就不怕被外人传了出去,到时候老祖宗都不保你。”
倚萃就有些讪讪。
犹豫了一下,倚萃才是瞧着大姑娘说着:“奴婢前几个还惦记着秋菊呢?今儿咋没瞧见秋菊的影子。”
“那丫头还在床上赖着呢,过段日子就能痊愈了。”
柳条接过了一句话儿,便是觉得奇怪。
倚萃素来都是个灵醒的,每日说完了事情,老早就寻了个理由自己出去了,也生怕留的时间长了,被别人惦记起了疑心。
可是今儿是怎么了,竟然是坐在这儿就跟不动地方一样?
柳条虽然有几分天真,但是这些年也跟着安想蓉学了几手察言观色,当下便是倒了一杯茶水,然后出了门。
果真,柳条才是出了门,竟然就听见“噗通”一声,竟然是倚萃跪下了!
柳条头脑一阵发懵,但是却又不敢去问,只是抬快了脚步,连忙出了门子。
此时已经是夜色当头。
柳条觉得有几分疲惫,她素来都是个不出晚门的,这个时候一般都是休息在外间里,这突然一出来,都是寻不到地方呆着,有些无趣的走了片刻,才是顿下了脚步。
她走到了秋菊的门外边儿,说来也是,这段时日一直都是她照顾秋菊的,可是没少往秋菊这里跑。
一想着,柳条便是加快了步伐,可是还没等秋菊进了哪门子,就瞧见哪门从里面推开了。
秋菊出来了?
柳条便是惊了一下,要知道,秋菊现在的伤势还没有好利索,虽然一些事情能自己独立去做,但是还是有几分麻烦,而且姑娘可是叮嘱她了,莫要让秋菊出门。
闪身出来的秋菊走路明显还有些迟钝,她的手指摁在门板上,左右来回看了看,确定四周无人,才是慌忙的向外走。
柳条的呼喊声生生的顿在了喉咙里。
她觉得秋菊有些不对劲儿,以前和秋菊在一起的时候,也没瞧见过秋菊这样匆忙的趁着夜色出行。
柳条是个宽厚心思的人,但是好奇心也很重,今儿瞧见秋菊这样走,怎的都是按捺不下来,竟是踩着很小声的脚步跟了出去。
秋菊特意在院子里饶了很多圈儿,若不是柳条对着院子分外熟悉,她说不定都跟不上,一直绕到了柳条都觉得有几分跟不上的时候,秋菊才是稳住了脚跟儿,直直的奔着一条路而去。
柳条才是跟上去,顿时觉得有些奇怪,这竟然是二房张氏的院子。
秋菊怎么跟张氏有了联系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去哪张氏的院子里?
柳条的心里一下子就不舒服起来,很压抑,甚至感觉有几分愤恨。
秋菊这是明目张胆的背叛了姑娘吗?这样深夜去别的夫人的院子里,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呢!
一咬牙,柳条就要跟上去,可是一迟疑,她如何能跟着秋菊进去?
而秋菊就在柳条迟疑的这么一功夫,已经敲了张氏的侧门,立刻就有一个小丫鬟开了门,那小丫鬟也分外谨慎的左看看右看看,瞧见没人,便跟着秋菊一起进去了。
柳条此时只是觉得浑身都湿透了,竟然是满身的冷汗压都压不住。
犹豫了些许,柳条转身就回了院子。
路途不算多远,等柳条回了院子里,正好瞧见倚萃从门口出来。
可是倚萃的脸上却是有好几道厚厚的血色的巴掌印,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应当是倚萃自己打的。
倚萃犯了什么事儿了?
秋菊觉得有些发蒙,却还是跟倚萃见礼,倚萃走了之后,她才直起身子入了院子。
“姑娘!”
柳条一进门儿,就去寻安想蓉,却正好瞧见安想蓉手指上把玩着一个簪子。
这簪子是二房张氏的,张氏的簪子很多,但是这个簪子分外明贵,上面的红宝石曾经可是让大太太都嫉妒很多,柳条虽说是个丫鬟,但是也有见过。
“去哪儿了?”
柳条脚下的黑泥土踩的屋子里有些乱,安想蓉微微皱眉。
柳条便是将自己看见秋菊出去的事儿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说道后来,竟是自己都多了几份恨意了:“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姑娘待她那样好,她竟然去了别的院子,出去了不知道跟人说些什么呢!”
说着,柳条又是叹气:“奴婢跟着她去了,那开门的小丫鬟奴婢也认识,就是那二房张氏的贴身丫鬟呢。”
安想蓉听得微微沉默。
“罢了,休息吧。”
她很累,这段时日折腾的,大抵是受了寒气,腰都有些直不起来,折腾了这么久,她需要好生休息一段儿。
“是,姑娘。”
柳条有些不甘心,但是却不敢置喙姑娘说得话,便是自顾自的回了外间去。
然后就瞧见内间的灯灭了。
姑娘果真是累得够呛了。
想着,柳条就觉得整个人儿都有些不好了起来。
心中却越发怨恨秋菊了。
这样想着这些心事,反反复复折腾了一晚上,柳条一早上起来都是没精神的,竟然是睡过了时辰,好容易一睁眼睛,就瞧见大姑娘竟然已经自行起来了。
“姑娘!”
柳条就是愧疚几分,竟然是瞧见姑娘已经梳洗打扮好了,在内间里站了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丫鬟,这丫鬟眉眼甚是清晰,一瞧就是个老实的,在看两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外头扫地的丫头么?
想必是自己没起来,姑娘只能唤了别的丫鬟来梳洗打扮了。
柳条就有些难过,瞧那丫鬟都不顺眼来。
“你个小懒猫,还不快去拾掇拾掇自己?一会儿随我拜别祖母,便是要去七妹妹的府邸了。”
安想蓉心知柳条的性子,却是没有点破。
柳条却是应当好生教育教育了,就她这个喜怒形于色的样子,若是出去了得罪了什么人,凭借着自己的身份,却是不能护她周全的。
还不若现在便是调教好,日后就算是出了什么事情,也好收拾。
这样想着,安想蓉便是瞧了瞧身边的这个丫鬟,这丫鬟是在外头随意叫来的,但是瞧了两眼,手大脚大,是个做活儿的好身子,性子瞧这也算是委婉,多打点打点也不错。
秋菊也不能留在手底下用了,多出个这么个丫鬟也好。
安想蓉这样寻思,却是瞧见柳条三下两下的收拾好了,柳条素来都是个手快的,今儿心里觉得被那丫鬟压了一头,更是快了几分。
春日的风有些凉,众人才是进了老祖宗院子,就觉得有些不对头。
在老祖宗的院落里头,跪了黑压压的一票人。
全都是院子里的管事儿嬷嬷,但凡有点权力的,全都在这儿了。
而且地上还昏死了两个老嬷嬷,浑身都是血迹,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生给打死了。
姑娘们也是没瞧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一时之间都有些踟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