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景柔在镜前自赏,无视他的脸色,反而笑颜如花:“六哥,你看到了吗?我得偿所愿了!乔奉之终于要娶我了!”
霍景城沉着俊脸,道:“景柔,别傻了,马上去父皇跟前,请求退婚。”
霍景柔依旧笑着,自顾自地照镜子,一边道:“六哥,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霍景城以手支肘,揉了揉额角,道:“乔奉之待你并非真心,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他那般宠爱他的夫人,却能在朝夕之间说变就变你不好奇吗?他与云策决裂,退我东宫党,背后又怎是没有缘由的?还有,他既然与我已经分道扬镳,为何又要娶我的妹妹?”
霍景柔浑不在意道:“六哥,别讲这么多了,朝堂局势是你们男人的事,我不懂也不愿懂。我只知我是女人,一生所求,也不过是个如意郎君。若六哥还要阻拦,我这第二场婚姻便不要六哥的祝福也罢。”
霍景城一听,喉中一堵,默然无语。纵是再不愿相信,不愿接受,此刻却也心知是覆水难收了。
他喟叹道:“你真的就那么爱乔奉之?”
霍景柔反问:“六哥不也是那么爱姚暮染?爱到放在眼皮子底下,却近不得碰不得,只能悄悄护着。六哥,或许朝政大事你最通透,但情爱上,你远不如我透彻。你之所以能以君子之德来护这个女人,是因为这个女人心不在你,你觉得无需强求。可是六哥,若有朝一日,姚暮染跑来告诉你,她爱你,她要你,她扑进你的怀里诉说着绵绵情意,那么你呢?你还会维持君子之风远远看着吗?不!你不会,那时,你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将这个女人留在身边,日夜厮守!那时,你就会觉得,今日的我,并非是愚蠢,而是情之所至!”
霍景柔一步步走近他,神色认真:“六哥,我固然已经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可六哥也别担心,眼下局势是不错的,他们夫妇分离,我嫁乔奉之,你守姚暮染,人心非石,六哥一定可以暖热她的心。等熬过这一段,终有一日,六哥如愿走上了那个位置,到时一切都不用担心了。因为,历史是强者写的,到时六哥说她是谁她便是谁,无人敢再说,她是乔奉之的前妻。”
“那么,还请六哥别再阻拦妹妹了好吗?妹妹答应你,就算嫁了乔奉之,我不但不害姚暮染,还会帮衬着六哥保护她,怎么样?”
霍景城听她声情并茂说了一堆,却无动于衷,冷声道:“少往我身上扯!前路是黑的,且走好当下再论吧!”
霍景柔问道:“那么六哥到底是成不成全妹妹?”
霍景城沉声道:“你和乔奉之瞒得如此机密,就怕有人阻拦节外生枝!如今父皇圣旨颁下,还轮得到我成不成全吗?我作为兄长,只想提醒你,乔奉之此人,本性已变,非你良人,嫁之可悲!免你铸成大错回头无路!”
霍景柔道:“那么多谢六哥的提醒了,所求如愿,妹妹勇往,无所惧。”
霍景城听到这里,长长吐出了口气,道:“我再问你最后一句,若他日被负,可后悔今日?”
霍景柔坚定摇头,毫不犹豫:“此嫁幸与不幸,是凶是吉,是善是恶,绝不后悔!哪怕最终风起扬沙,一无所有,也绝不后悔!”
“呵!”霍景城忽地冷笑一声,一字一句道:“好,好,好!”
他无可奈何,束手无策,只留下了三个“好”字,拂袖而去。
……
晚间,姚暮染正在一院烛光中与自己对弈,黑白子皆由她操控,她纵观局势,步步斟酌落棋。
黑白子正缠斗的不可开交时,忽然有人敲门了。福全打开院门,来人信步走进了院中,姚暮染抬头一看,为之诧异。
来人竟是——杜琰。
“姚暮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这般闲情逸致?”杜琰说着,来到她的桌旁观望棋局。
今日他穿着一身窄袖黑衣,手腕上还缠了黑色的护腕,腰间也竖着黑色的腰带,上面没有配任何挂饰。这一身黑衣显得他的俊脸越发白皙清透,眉目分明。但整个人也多了几分酷色。他穿得如此干练简洁,仿佛是要上阵杀敌似的。
姚暮染不紧不慢起身,朝他福了福身,道:“民妇见过杜大人。不知今日杜大人来此是有何事吗?”
杜琰唇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能上你的门,自然是有事。”
说着,他伸手从棋盘上捏起了一颗黑子放在手中打量,语气认真道:“姚暮染,信我一次,如何?”
姚暮染听得惶惑:“杜大人,此话怎讲?”
杜琰随手丢回棋子,转头看她,神色十分认真:“姚暮染,你若想活命,今晚便听我的。听着,现在让你的侍从与侍婢离开院子,找个地方待一夜,明早再回来。然后……我再教你。”
姚暮染一头雾水:“杜大人,如此是为了哪般?还请明示。”
杜琰眉头一挑,道:“女子就是啰嗦。事后再解释,现在,照我说的去做!”
他的语气竟是不容置疑,姚暮染无言以对,实在不知该不该信他,更不知这究竟是闹哪出。
福全与碧芽亦是懵懵站在院子里,不知这是何情形。
杜琰见她们主仆三人一动不动,彼此大眼瞪小眼。他干脆转身看向他们,命令道:“马上离开!”
“大人,这到底是怎么了?”福全看了看姚暮染,面色为难又困惑。
姚暮染心思一动,忽然道:“福全,碧芽,你们照杜大人说的办吧,快去,晚上找个客栈住,明早再回来。”
碧芽犹豫道:“夫人,看这情形,眼望着是要出点什么事情了,我们若走了,那您怎么办呢?”
姚暮染心中一暖,道:“碧芽,无事,去吧。这不,还有杜大人在此坐镇呢。”
福全与碧芽对视一眼,两人快速离开了。
杜琰打量了一圈院子,道:“姚暮染,怎么忽然又信了我,畅快起来了?”
姚暮染道:“杜大人若是想害我,也不必打发我的下人出去了,否则我这边一出什么事,那两人皆是人证,能证明杜大人今晚古里古怪地来过。”
杜琰听罢,皱了眉:“你怎么就这么会算计?你就不能只单纯的信我,信我这个人吗?”
姚暮染反口道:“你倒是做过一件让我信任的事情也算呐。曾经酒后不管不顾冲进我的帐篷,还给了我一耳光,后来到了南乾,你的夫人又对我诸多不满,谁知她会吹个什么枕边风,让你维护娇妻也对我不满?”
这下子,杜琰脸色一冷,说不出话了,憋了半天才道:“这些旧账还翻它干什么?且住,不说了。接下来,灭了院中的灯吧。”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姚暮染忍不住道。
杜琰在廊下徘徊,一边灭灯,一边道:“不是我有鬼,而是你这院子今夜必然会来鬼,我便好心前来帮你捉鬼而已。”
姚暮染一听,霎时紧张兮兮,疑神疑鬼看了看院子,只觉得害渗,声音有些轻颤道:“什么鬼?你是在故意吓我吧?”
院中一寸一寸暗了下去,杜琰的脸在夜色里看不大清了,他道:“你也会害怕?”
最后一盏灯笼也被灭了,院中彻底暗了下来,姚暮染抬头看看月亮,发现今晚的月光都不甚暗淡。一时间,竟有些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她不由往他身侧近了近,一边说话给自己壮胆:“自然了,我是人又不是石头。那……那接下来怎么办?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转了行,改去捉鬼了?”
朦胧中,忽听杜琰低低笑了几声。下一刻,纤腰一紧,姚暮染已被他搂住腰带进了怀里,男子独有的气息扑面而来。姚暮染心头一惊,脱口质问:“你做什么?啊——”
这忽然而来的一声惊呼,是因为杜琰已经抱着她跃上了屋顶。耳边微风骤急,身子凌空,心无实处,叫她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等两人在屋顶站定后,杜琰才放开惊魂未定地她,道:“喊什么?我能把你怎么着?”
姚暮染悬心而放,只是对于他这一连串的迷之行事越发疑惑了,问道:“你……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别这样吊着我,行吗?”
借着月光,姚暮染看到杜琰俯身趴在了屋顶上,似在隐藏埋伏。他一抬头,发现姚暮染还直愣愣地站着,当即有些粗鲁地拉下了她,让她趴在自己身侧,道:“杵在那儿等着被鬼上身吗?”
姚暮染捶打了一下他的手臂,没好气道:“杜大人,你究竟是在做什么?你快告诉我行吗?”
杜琰压低了声音,道:“接下来声小些,你也别再问了,我只知有鬼,却不知那鬼要耍什么花枪,一切只等鬼现形了才知全貌。”
“哦。”姚暮染趴着乖乖不说话了。
微风无声,暗夜静谧。两人跟木头一样趴在屋顶上,静静等待着什么。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姚暮染等得满心紧张,不由舔了舔微干的唇。这一幕恰好被杜琰瞧见,他眸华微漾,赶紧转回了头,却在下一刻,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这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姚暮染趴了太久,实在不舒适,轻声呢喃了一句,便撑起手臂想微微动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