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回开船!把她送下!”霍景城吩咐一声,低头把怀里的陈鱼往开推,一边道:“别再缠我了,我抱没抱你,你自己心里清楚。一个女子家,别这么赖男人,姿色可无,志气不可无。”
陈鱼哭着摇头,死死扒住他不放。霍景城谅她是女人,又湿淋淋哭兮兮的,即便推她,也还是带了分寸留了风度。
霍景城又劝道:“这样吧,你喜欢钱吗?我给你钱,你回去好好过日子,行吗?”
陈鱼还是摇头,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钻。钻着钻着,霍景城忽然面色剧变,闷哼一声后看向怀里,却见陈鱼已经手握银簪刺进了他的胸口。
陈鱼得逞后,马上变了脸,她一脸愤恨,目光怨毒:“你害我的哥哥跳海了!我翠莲嫂嫂也上吊死了!你还不要我!你还要扔下我跑!我恨你!”
众人大惊失色,一下子全乱了。
“公子!!!”
“霍兄!!!”
“六郎!!!”
陈鱼很快被众人扒开按住,却还是不断叫骂。
霍景城未在此处设防,忽然受此剧痛,俊脸‘唰’地白透,捂住胸口皱了剑眉,咬牙切齿道:“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六郎!让我看看伤在了哪儿!”姚暮染俏脸惨白,扶他坐下不管不顾去解他的衣衫,最后露出了他血淋淋的胸膛。她取出丝绢擦拭血迹,最后露出了一个小血洞。
“六郎,船上没有药,我给你按着伤口止血,应该会有点疼,你忍忍吧。”说着,她将丝绢缠在指上,重重按在了血洞上。
霍景城剑眉微皱,却是一声也不吭。
那头,梅风喊道:“到了岸边了!公子,这个女人怎么办啊?”
兰风气不过,狠声狠气道:“敢伤我们公子!杀了她算了!”
霍景城疼地气息微重,道:“别伤她,让她下船。”
梅风道:“公子,那万一她又跳海追来呢?”
霍景城道:“你们带她下去,把她绑在林中树上。”
“走!死女人!敢伤我们公子!”梅风与兰风骂骂咧咧、推推搡搡将那陈鱼弄下去了。
几人回来后上船要走时,谁知婵娟母子又追来了。
“后爹!”裴娃见霍景城受了伤,一蹦子跳到了船上,对着霍景城左看右看:“爹你怎么受伤了?”
霍景城沉沉出了口气,道:“没事,小伤而已。你是来送我的?”
“嗯!后爹不但给我钱,还查出了我爹的死,我来谢谢后爹。”
婵娟也后脚上来了,满脸担忧地看了看霍景城,道:“霍公子,要不,你们先等等,我这就跑回去拿药来?”
霍景城道:“不用了,心领就是,我们赶着离开。”
婵娟道:“好吧。霍公子,暮染妹妹,谢谢你们了!愿你们一路顺风。”说着,她拉起裴娃下船。
裴娃却红了眼:“后爹!我舍不得你!”
霍景城勉强露出笑容,道:“小子,有缘自会再见。回去吧,好好做人,好好照顾你娘。”
裴娃认真点头:“嗯!我也要做像后爹这样的人!”
霍景城眼底欣慰:“好小子,去吧。”
......
这次,终于是顺利离开了。大船划过海面,向着陆地驶去。
船舱中,霍景城躺在座位上,枕在姚暮染的膝上,被众人团团包围,嘘寒问暖的。
霍景城疼得气喘,却也不忘安抚大家:“都别担心,小伤而已,若是伤到了心肺,肯定就会吐血了。”
谭公子愤愤不平道:“真是好人没好报,好端端的就被那个疯女人给伤了,哎!”
霍景城道:“对了,两位公子,上岸之后我们就分开走,你们俩还带着尸体,肯定要往京中急赶,我这边不急,就慢慢走了。咱们有缘京中再见。”
两位公子听罢,都失落垂头。
谭公子道:“若不是还要带岳兄的尸体尽早回去,我们还真不想与霍兄分开,哎。”
霍景城无声笑笑,吩咐道:“菊风,把你身上那笔钱给两位公子。”
邵公子一听,连忙拒绝:“霍兄,不用不用!我们愁的根本就不是钱,就像你说的,回去让父亲赔钱就是。就不拿霍兄的钱了。”
谭公子也道:“是啊,我们心领了,谢谢霍兄了。”
霍景城道:“行,那你们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围在这里吵我,我睡一睡。”
大家这才依言散了,散了也就不说了,一个个似乎还很识趣,全体出了船舱到甲板上去了。
船舱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姚暮染还按着他的伤口,止血还真有效。
霍景城却拿下了她的手,道:“手酸了吧?别按了,大男人流点血没什么大不了。”
手一拿开,胸口那小血洞又开始溢血。姚暮染复又按上,急道:“你别乱动!我手不酸!”
霍景城盯着她的脸,慢慢露了笑容,念出了一句话:“山海可平,难平人心。要平人心,以心换心。”
两个时辰后,总算上了岸。谭公子与邵公子雇了马车,带着尸体与他们依依不舍地分开了。
其余几人便直奔货街的医馆而去,大夫看了伤,说没有大碍,包扎开药也就完事了。
霍景城不欲就此修整,梅风他们便在货街里购车买马,几人重新上路,往大些的城池出发。这一走,夜里才到了古德城,一行人在城中住下,而这一住,就是一个月。因为大家坚持让霍景城养伤,别再奔波,霍景城拗不过大家,便妥协了。
第一晚,他疼得烦躁,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喊来姚暮染陪他。
他带了伤,她忽然就不别扭了,十分温顺听话,心里只盼着他好受一些就好。
直到,霍景城蹬鼻子上脸,竟然对她道:“过来,来我怀里,说一些好听的话,我就舒坦了。”
姚暮染没忍住,瞪了他一眼。旋即却又改变了主意,温顺地靠进了他的怀里,还故意靠左,用头压着他的伤口,心道你不疼我就靠着,看咱们谁难受。
然而,她靠了许久,他都没什么反应,始终抱着她,还催促她说些好听的话来听。
姚暮染坚持不住了,将头离开了一些,狐疑道:“你不疼吗?”
霍景城道:“自然疼了。”
姚暮染道:“那你怎么一声不吭?”
霍景城道:“再疼我也要抱你。”
姚暮染倏地无语。心弦颤动,心绪涌动,涌来涌去,心间越来越热,越来越冲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想指引着她做出什么事来一样。
她赶紧离开他,无声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古德城住够了一个月,霍景城的伤势终于大好,整个人除了清瘦了些,其他一切如旧,依然是那样明俊逼人,风采绝佳。
众人精神奕奕再度上路向着靖京出发,路上依旧悠然散漫,到一城宿一晚。如此下来,六七日的路程愣是走了十来日才到。
靖京繁华,天子脚下,城民安居乐业,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一行人入城之后,在最繁华的主街上寻了家客栈安置,出来就是繁华的街道,逛起来实在方便。
此时还是白日,街道上洒满春光,行人们来来往往,热闹又融洽。
行至一处府邸前时,只见府前竟有人排着长长的队,排队之人仿佛都是些算命卜卦的江湖术士,一个个的,自端高深莫测、心怀天机的仪态。
姚暮染抬头一看,眸光忽地一凛,只见府门上的匾额上,写着“姚府”两个大字。她忽地驻足不走了,不知为何,那个‘姚’字就是吸引住了她。
很快,府门一开,一个老者从里面被赶出来了。那老者不紧不慢捡起了自己的帽子,中气十足道:“只信活不信死,错失真相!”
他的话莫测高深,姚暮染决定上前打听,结果打听来的结果,却令她大吃一惊。
原来,这姚府,竟是“她”的娘家。
真正的姚暮染的家。
而府中长女“姚暮染”,在前年就被东靖皇帝选中,凑了十位美人送去北越献给了君主夏侯博。只是“姚暮染”早已死在了北越的鼠疫之下,这才有了她与姐姐被护送使官强抓充数这一出。
可是后来,霍景城北伐后,将那些美人悉数送回了东靖。那些美人疯的疯,活的活,终究是回到了故国,回到了父母身边。只有一个“叶兰心”被毒后活烹而死,此事也是人尽皆知的,“叶兰心”的父母也自然知道女儿死了,痛苦一段时间也就不惦念了。
可是,却只有一个“姚暮染”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姚暮染”的双亲见其他美人们都回来了,就是不见自家女儿回来,于是这两年一直在四处寻女,却始终无果。寻得绝望了,竟开始饥不择食,相信起了江湖术士的算命卜卦之说,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得知女儿的下落。
这不,府前排队的这些人,都是要进府里去给“姚暮染”的双亲测算女儿下落的。
而那位老者进去后算了一番,开口就说他们的女儿早已死了,双亲悲怒不愿相信,便将他赶了出来。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不对了?”霍景城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姚暮染就此落下了心事,却只能按下不提,于是摇了摇头:“我没事。”
接下来就一直心不在焉的。
“公子!您瞧!”
几人转眸一看,嘿!又是赌坊!!
霍景城在岛上憋了好几日,又在古德城睡了一个月,此时一见赌坊,真是久旱逢甘霖,当即就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