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菲尔道:“今日我只是来踏看,并未带足那么多的银子,再说还要带家人一同来看过之后方能定下来。”
那店主有些失望,道:“那也是,也没有这么简单的事。”不禁叹口气。
杨菲尔道:“这位店家,不知为何如此急迫要转这铺面?”
那店主又叹了口气,道:“先时我租下铺面时,生意倒也不错,可只两个月的时间,只是自打对面那家店开业之后,生意就一天不如一天,现在更是要倒贴房租,我们在此地人生地不熟,也无别项收入,总不能做吃山空,就想早日退了租,回去租地种田为活。这些弓箭我带回去,农闲之时,我便拿到集上,设个摊位去卖。”
又道:“小娘子在此不知做何营生,我只劝你,只要不做和对门那家一样的就行。”
杨菲尔笑道:“并不是,我家做的只是零食铺子。”
那店主点头道:“只不做一样就行。”
杨菲尔道:“那我便明日再来,若是我明日没来,那后日一定会来,我先放五钱银子在你这里,你权且等我两日,若我两日后还不来,你便再和别人谈租,可好?”
杨菲尔心中明白,一路走来,这一带并未看到有租铺子的,好似就这一间专为杨菲尔准备的一般,位置合适,房租不高,又有住的地方,门脸虽小,但可以改造便好。
那店主也无话好说,接过那五钱银子,点头应好。
三人出了那弓箭铺子,回到瑞福仙,稍作休息,等到鸭皮干爽,阿明阿亮升了炉温,手法娴熟的用竹竿挑鸭入炉烤制,待到烤成,熄了火,取出两只来,放在一旁桌上盘中,转身离去,叫了那专事片鸭的两个徒弟进来。
那两个徒弟各推一辆小车进到院中,杨菲尔一看,俱都五官端正,一表人才,暗赞这李宝田会挑人,前些日写信叫安排工序,其中关照专事片鸭的人需对长相有些要求,因是要在顾客面前表演片鸭,不要叫人看了倒胃口就行,今日进来这两位果然符合要求。
那小车也是按杨菲尔信中图示专门定制,高矮大小和火车里的小推车类似,分为上中下三层,两个徒弟将烤鸭端放在小车上,拿出两个扇形的瓷盘,取出片刀,瞬时间只见手中片刀翻飞,也就两分多钟,两盘鸭皮便整整齐齐排成扇形摆在盘中。
四道工序超标准完成,比之杨菲尔当日做的更好,杨菲尔当然无可挑剔。
彼时已是晚上六点,炉中还留有两只烤鸭,杨菲尔便和周掌柜及大堂管事、李宝田在后院中一番商议。
今日逢双,有两家办喜事酬客的分包了二三层,其中还有数桌散客,大堂上也坐了大半的客人,自从那几道鱼推出以来,散客的上座率明显提高,不为别的,只为尝鲜尝新。
杨菲尔周掌柜和大堂管事三人也来在大堂内,坐了杨菲尔上次的坐席位置,伙计上了茶水碗筷刀叉后退下。
宴席上的酒菜还未到时间上菜,大堂上的客人们点了菜,一时也还未上,都坐在桌上的人交头接耳聊着天。
高朋满座,灯火辉煌,人声嘈杂中,忽听“哐”一声锣响,众人皆安静下来,纷纷找寻锣声起处,又听“哐”的一声,原来是传菜通道那边站着一个伙计拎着锣在敲,又一声锣响,三声落定,这时,两个长相俊美的少年,各推一辆蒙着红绸的小车,缓缓走出来。
只见在那小车的上层,正中一个三尺长一尺宽的椭圆青花瓷盘,盘中一只红馥油亮肥硕的烤鸭,鸭身下衬着一层鲜嫩碧绿的青菜叶子,印着顶上的灯光,闪烁着诱人的光泽,穿过重重桌席,来到杨菲尔那桌停住。
一路上但凡撇过那只烤鸭一眼的,就已经再也挪不开眼,不由自主目光紧紧追随,见在杨菲尔那桌停下,有人就认出杨菲尔,道:“那不是那日在这做出糖醋活鱼和松鼠桂鱼的小娘子吗?”
而认识周掌柜和大堂管事的更是大有人在,有人便问道:“哎!我说老周,你们家这是又要推出新菜了吗?”
周掌柜站起身来,管事的和杨菲尔也随之站起,周掌柜向着四方拱手道:“本酒楼开业十年,蒙各位客官不弃,经营至今,今日本酒楼推出一道新菜,“明炉烤鸭”!以恵众客,因吃法独特,故在此作一次演示,过后还会邀请各位品尝。”
二楼三楼的客人本都在包间,只是随从们在外看的清楚,如此好戏码怎可不叫自家主子知道?不想混了?!纷纷叫了自家主子出来扶栏围观。一时间楼上楼下观者重重。
周掌柜说罢,示意两位专事片鸭的徒弟开始。
两位徒弟先从第二层抽出一个托盘,里面一尺半大的大圆瓷盘一个,端出放在桌上,圆瓷盘正中一个九寸小瓷盘,上面码着一摞荷叶饼,围着瓷盘一圈众星拱月般摆放着九个小方碟,只寻常醋碟大小,小方碟中分别放有切成同长同宽的黄瓜段,大葱段,苹果段,山楂糕段和白糖,果酱,甜面酱,蒜泥,辣酱。
将青花瓷盘连同烤鸭端放在桌上,再从第三层拿出砧板刀具,刀和砧板都是崭新,事先用开水煮过。放在适才放烤鸭的最上层,将鸭子托起取回,平放砧板上,先割下鸭头,然后用左手握住鸭颈弯曲部位,将前脯皮肉切下;随后片右上脯和左上脯,将鸭骨叉掀开,用刀尖顺脯中线骨靠右边剔一刀,使骨肉分离,从右侧上半脯顺序往下片。右边完了又片左边。
一连串动作犹如行云流水,操作娴熟,行动优雅,加上两个徒弟长相俊美,看的众人如痴如醉,目瞪口呆。
片出的鸭皮每片都连着一片鸭肉,大小均匀,形如花瓣,色泽枣红,在青花瓷盘中由外向内一圈圈摆成盛开的两朵牡丹,衬着周边的绿叶,栩栩如生。
两个徒弟动作一致,同时开始,同时结束,砧板之上只剩两个鸭架,周掌柜扬声道:“此烤鸭一鸭三吃,鸭架可以做椒盐鸭骨,也可做冬瓜鸭骨汤,这里正好有两只,便一样做一份来,两种味道都可品尝!”
那两个徒弟便又推着车下去。
周掌柜道:“我等先为大家演示一下此鸭的吃法。”一旁伙计早已备好热毛巾站在身后,三人擦了手,放下毛巾,伙计退下。
杨菲尔用筷子夹了一片荷叶饼在盘中,加上果酱,苹果段,山楂糕段,再夹两块鸭皮放在上层,将荷叶饼前后左右边皮包起,成春卷状,左手持叉,右手持刀,用叉按着荷叶饼,将之切成三段,叉起一块放入口中。
周掌柜也做同样演示,不过他加的是甜面酱,大葱段,黄瓜段。而大堂管事演示的则是加辣酱、蒜泥、大葱段、黄瓜段。
杨菲尔一块吃完,又直接夹起一片鸭皮,在白糖碟中稍蘸了蘸,便送入口中,周掌柜道:“也可直接蘸各种调料吃,比如这白糖、果酱、甜面酱、辣酱。”说罢自己也夹起一片鸭皮蘸了点甜面酱,放口中吃了,一边咀嚼还一边点头。
俗话说,一人嘴动,十人嘴酸,此时已是上菜的时候,却不见上菜,倒看这三人吃的津津有味,一旁看客看的口中溢满口水,周围一片吞咽之声,何况那两盘烤鸭放在眼前,是前所未有的之新菜品,在辉煌灯火的映照下,红馥馥,油汪汪,香喷喷,直勾的人馋涎欲垂,饥肠辘辘,望眼欲穿。
围观的众人蠢蠢欲动,却又碍着面子,能在这酒楼里吃饭的非富则贵,总不会做出去人家桌上抢食的行为,只得强自忍着。
杨菲尔见此情形,心道也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来叫来两名伙计,道:“将这一份端着,楼上楼下走一圈,送于女客们尝尝。”
周掌柜也叫过来两名伙计,道:“将我这份送于各桌男客们尝尝。”
二人也旋即退出大堂,只留大堂管事在外招呼。
李宝田正站在传菜道口探头看大堂情形,见两人回来,便也随着一起来到后院,三人站在树下,隐约听到前堂时时一阵阵嬉闹声笑骂声传来,人声鼎沸。
周掌柜抓袖子擦头上的汗,道:“这一出闹的,好似叫我上台唱戏一般,汗都出了一身,你这小娘子怎么就会有这么些古怪的主意。”
李宝田道:“师傅就是师傅,从未见过哪家推出新菜是这般推法,这回这道菜可是一炮打响!”
杨菲尔浅笑道:“这道菜工序复杂,耗时长,成本又高,做好了,可作这酒楼的镇店之宝,怎可草草推荐,必要叫它领异标新,不同凡响。”
周掌柜笑道:“胡小娘子小小年纪,这般能干,难怪我家大娘子待你与众不同,我们这些老古董都要有危机之感了。”
李宝田笑道:“那你可就想多了,我师傅可不稀罕你这位子,她可是股东呢,说起来也是我们的东家。”
杨菲尔笑道:“你们两位可都是长辈,怎么拿我说笑了?”
几人说说笑笑一阵,就见大堂管事撩着衣摆匆匆进来,周掌柜迎了一步,道:“前堂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