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池皱了下眉,有些后悔自己的意气行事。
她虽不怕他们,但眼下温恕却是耽误不得。
于是对温恕道:“你和晴儿先走,我稍后便来追你们。”
“他们还敢来?”温晴气极,又道,“我不走,事情本就因我而起,没道理让漪姐受牵连。”
温恕问:“怎么回事?”
念池便将方才的事简要说了,这帮人来得这样快,显然并不打算善罢甘休。
温恕听完,起身道:“你和晴儿留在这里,我去便可。”
温晴急喊:“大哥不可!”
她这个大哥武艺向来平平,她如何放心让他为她独自涉险。
温恕道:“无妨,向家堡虽然名震一方,却还轮不到我们去怕他们。”
他虽素来不喜仗势生事,却并不怕事。这一次更兼心疼幼妹所受委屈,有心教训。
如若不是他们偶然撞破,还不知温晴要吃多大的亏。
然而温晴却无论如何不肯,一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架势,一张俏丽小脸又是泪又是倔强,宁死也不愿让温恕代她涉险。
温恕无奈,看向苏念池,有心让她劝她。
念池却轻道:“便一起去罢,不然晴儿不安心。我会看着她。”
她其实也怪自己先前一时意气留了地址,引得他们那么快便找来,便想要一并跟去及早解决,切不可耽误温恕太久。
温恕听她如此说了,便不再坚持。
亦重新坐下,只对门外扬声道:“进来吧。”
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人闻声推门进来,见到温恕,不由得一愣,又见温晴和苏念池,便知没错,也不深究温恕来历,对着他们开口道:“二位小姐请随在下下楼,我家老爷正在大堂等候。”
态度竟极为有礼。
温恕问:“你家老爷可是向方?”
那中年人道:“正是。”
温恕道:“既是他要见我们,便让他上来罢。”
那中年人一愣,抬眼瞧了瞧温恕,却不知他的来历底细。
他犹豫片刻,开口道:“请三位稍候片刻,我下楼请示老爷。”
没过多久,那个中年男子去而复返,在前恭敬引路,而他身后,跟着的正是大名鼎鼎的向家堡堡主向方。
向方身材不高,人未到,声已先至——
“可是庄、温两位世侄女?”
说话间,他人已到房间,那一路相引的中年人恭敬将门合上,自己守在了门外。
向方看向温恕,问:“这位少侠是?”
他自是听总管说起这年轻人的倨傲,又见他虽疏淡而坐,坐姿却挺拔端正,这或许是因他与生俱来的名门血统和自幼所受的严格教养,纵然浪迹江湖,数年载酒,总有些印记难以磨灭。
况他又与温、庄二女相熟,同居一室而无丝毫避忌。向方在心里已有揣测,却到底还是做此一问。
毕竟藏剑山庄长公子经年漂泊在外,不若其弟温靖一般美名远扬众所周知,见过他的人寥寥无几,其中大部分还是在他年幼时。
“在下温恕。”
果然,向方心道,看向温恕,“原来是温世侄。”
他说着,叹了口气,“见到你,就像是见到你父亲,更叫我惭愧哪。”
温晴耐不住性子,冲口道:“谁要与你攀关系?我们杀了你儿子,可那也是他该死,你要报仇就快些动手,用不着兜那么大的圈子。”
向方摇头苦笑,“不肖子的劣行,我已知晓。幸而他还未铸下大错,不然就算是你们不动手,我也是饶不了他的。”
温晴一怔,“你什么意思,他还没死吗?”
苏念池也是一怔,随即一想,那暗器是他向家堡的,想来随身便带有解药,捡回一条命,也算他走运。
向方叹道:“是,他的命是保住了,不过以后大概都没法习武了。”
温恕道:“如此也好,向堡主既然管束不住令郎,没有武功,他自然少惹是生非,也少令向家堡蒙尘。”
“温世侄说得是,”向方尴尬道,“这一次他得罪了两位世侄女,就算他没事,我也是要废了他武功向两位世侄女赔罪的。”
念池笑了笑,“我们害令郎武功尽失,向堡主竟是一点都不怪罪,倒向我们赔罪来了?”
向方正色道:“老夫再护短,也明白是非曲直。他做了该死的事,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侥幸。如若两位侄女不解气,便是立时要他偿命,我也是没二话的。”
温晴“哼”了一声,心内已然缓和不少,嘴上却说:“谁稀罕他的命?”
向方自然不会不知她的意思,目中露出感激之色,道:“多谢世侄女不与他计较。我从前便知他顽劣,却不想竟到这等无法无天的地步。我向家堡与藏剑山庄和天水阁多年的交情,险些就因为这个小畜生毁于一旦。”
温恕道:“向堡主言重了。既然堡主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们便就此告辞了。”
向方急道:“那怎么行?还请三位世侄移步到我向家堡,我亲自设宴向你们赔罪。”
温恕道:“不必劳烦。”
向方大急,又去看温晴,“可是世侄女还不肯谅解?”
不待温晴回答,他又急声唤门外管家——
“向海,去把那个畜生带过来,立刻就去!”
那管家在门外迟疑道:“可是少堡主如今重伤未愈,尚在昏迷,怕是经不起挪动……”
向方打断他,怒道:“便是架也把他架来,随温小姐处置!”
温晴立刻道:“不必了,我可不想见他!”
向方急道:“若是世侄女不肯原谅,我便只能提头去向令尊谢罪了!”
苏念池微眯了眼,是因为忌惮藏剑山庄声势?
只是如此吗?
温晴叹了口气,“我非锱铢必较之人,只是他的行径实非君子,太过恶劣。你若能从此严加管束,他亦得了教训一身武功尽废,那便这样吧,我硬要他抵命难道就能出气?只一条,从今往后再不要让他出现在我面前,亦再不可仗势欺人。”
“自然,自然,”向方连声应道,又再小心翼翼看温晴,“那世侄女可否随我移步到向家堡,容我略尽地主之谊?你放心,我必会将那畜生挪至他处,断不会让他扰到你的。”
本来,长兄在此,有事与温恕相商便可。
但这个温家长公子,平庸无为之名实在遍及江湖,便连温晴的名声都比他要响,皆知她是温九功唯一掌珠,自小娇宠,十分疼爱。
况这事本身症结便在温晴身上,而这么一会儿功夫,向方已然看出了她的心软,是以才一直将大半功夫都放在了她身上。
温晴道:“我不去,并非是还与向家堡计较,而是家中祖母抱病在身,我们须得尽快赶回。你放心,我既应承了你此事到此为止,爹爹也不会再为难你的。”
向方面色放松不少,思忖片刻,又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敢强留。温老太君抱恙,向某本该备下药材相送,可藏剑山庄又有什么珍稀药材是没有的?我与温庄主相交数十年,也就不做这些虚礼了。只是此地与藏剑山庄相距甚远,还请三位世侄不弃,容我备下良驹,也好让你们早日返家。”
温晴一听,便觉无法拒绝,他们当然可以自己备马,可是在此地临时找来的马,又怎么比得上向家堡的良驹?而他们,实在归心似箭。
这样想着,便去看温恕,“大哥,怎么样?”
温恕点头,“多谢向堡主。”
向方显然因着他们的接受松了一大口气,连声道:“该当如此,该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