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罗剑风驰电疾袭来,呼啸的剑气直逼降灵背心。
夜幕中,飞扬的猎猎发丝,翻动的黑色斗篷,漆黑双瞳,浓烈而纯粹,冷冽而无情,此刻的他,高大宛如神祇!
降灵点地跃开,双臂一张,衣袂飘飘,眉眼俱笑:
“你发怒了?这世上还有让你怒的事。”
“祝鼎飞。”
莫邪泷璃感觉自己几乎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伏在榻上,奋力挣扎着想要喊出他的名字。
“离她远点。”
祝鼎飞站定她身旁,黑眸骤冷,只一句话,满屋寂然。
“为何?”降灵挑衅道。
“我只会在今夜说一次。”语气冰冷。
“如今的你,我还怕你多说两次吗?”
降灵拂了拂衣袖,冷笑道。
“你不怕我,是因为魔永生不灭嘛,那我就用一身栚血毁你永生不灭,只让你靠近她不得。”
祝鼎飞淡淡而笑,凝眸深处映射出星辰般明亮而坚定的寒光。
降灵浑身震颤:高傲如他,自由如他,桀骜如他,为了她竟然可以舍弃所有的一切,包括十年一直相伴的执念信仰吗?
而自己,也是一样的吗?
“降灵!”杜寒一自窗外翩然而入,蓝眸如电,鲜有的疾言厉色,“你真如传言是没心的吗!当日你被逐出师门,魂天斧,射羿弓,弓斧加身,若不是他替你彻夜跪求师父,刑减一半,你能安然走出来善寺吗?自那以后,你作出一副所有人都亏欠你的模样,一意孤行,为虎作伥,可他仍对你顾念情分。你又如何?你趁他与皇上决裂,身心俱疲之际,下一寻水,让他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仍然幸灾乐祸,坐收战果,你!果真是一个没有心的怪物。”
降灵双目低垂,半晌,凄然而笑:
“别跟我提往事,你知道我是什么,还与我讨论人之常情,岂不匪夷所思。”
“确是如此。”
杜寒一冷冷道,蓝眸凌厉。
月光轻泄,屋内的三个人,一个瞳色寂灭,如沉千里;一个决然备战,昊然凛凛;最后一个妖异诡谲,似笑非笑。
降灵望了一眼昏昏沉沉的莫邪泷璃,异常安静地:
“我走了。”
说完飘然消失了。
杜寒一连忙上前扶住祝鼎飞,后者终于没忍住,顿时目色如血,原本俊美无双的容颜扭曲枯白,唇角的血迹弥漫开来。
“你如今的状况比我预测的还要糟糕,在降灵看破这件事之前,你必须离开,依刚刚情况看,他对你已经起了杀心。”
杜寒一边说边自掌心输送内力给他,缓解其全身血逆寒冻之痛。
祝鼎飞竭力忍住全身撕裂般的疼痛,摇头:
“我不能走。”
杜寒一轻叹,蓝眸深寂:
“还是为了她。”
“不仅如此,当日没听你的劝诫,饶恕了降灵,已铸成大错,若降灵不除,为祸天下之日不远了。”
他双眸黯淡,气若游丝。
“现在怎么办?”
杜寒一看向昏迷的莫邪泷璃。
“留下解药,让人去通知慕星痕、莫邪文暄来照顾她,我们走。”
祝鼎飞头也不回地说。
杜寒一看着他决然的背影,心如刀割。
“祝鼎飞!”
莫邪泷璃醒来,已是翌日的清晨,被恶梦缠绕的她额上汗珠密布。
“泷璃,你昨夜见到祝鼎飞了?”
慕星痕双眸一沉。
莫邪泷璃爬起来,披上衣服,神色匆忙:
“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降灵来了圣域,吾绿舒也来了,我必须去见他一面。”
“泷璃,昨夜王上与王妃被劫走了。”
他痛楚地说。
“啊!”猛然转身,她心中一紧,“她居然对我母妃下手!”
“经过一夜的追踪,我们已经知道她们的落脚点,是法典寺。”慕星痕双眸凌厉,“究竟是什么牛鬼蛇神,今日就揭晓答案吧。”
法典寺
清晨,法典寺在薄薄雾气的笼罩下,像一副飘在浮云上的剪影一般,显得分外宁静状美。
走完石阶,寺院最高处的护云台呈现在眼前。
慕星痕、莫邪泷璃、莫邪文暄、莫邪平威巍然而立。
寺门缓缓而开,吾绿舒、白明赫、白明若栩、金河,还有那晚劫走人的丫鬟仙儿,除荪初外,全数到齐。
“吾绿舒,你要我的性命今日自己来取吧!”
莫邪泷璃二话不说,凌空拔剑,直指向对方。
“你可是来了!”
吾绿舒盈盈浅笑,跃身而来。
两剑陡然相撞,碰出丝丝火花,忿然相视的双眼,一个狠戾似火,另一个决然如冰,二人旋空转身,再次不遗余力攻向彼此。
慕星痕与白明赫,莫邪文暄与金河,莫邪平威与白明若栩亦是激战正酣,岌岌可危。
慕星痕在白明赫风卷残云的紧紧相逼之下,连退数步,本来伤重的身体终于不支,倒在地上,立剑作最后的殊死一搏。
半空的青色身影疾驰而至,轰然一掌,稳稳荡开几近慕星痕心口的利剑,白明赫被推开,碧色的双眼透着狠戾的光。
“还打!我怕伤了你的肉身,日后难以恢复。”
杜寒一摇摇头。
“请务必别伤我师叔。”
慕星痕急切地。
“又是一个痴人。”杜寒一念叨,左右躲闪,与白明赫暂时“虚与委蛇”起来。
右边,莫邪文暄、莫邪平威对战金河、白明若栩也是讨不到一点好,对方极尽凶狠,招招致命,莫邪兄弟俩此时遍体鳞伤。
敖飘凛然而至,适时介入,与金河、白明若栩迎面而立,起手间,如明神掌聚风唤雨而至,只发了三成功力,意在逼退对方。
因为修习了幻化神功心法,莫邪泷璃的内功已今非昔比,十招之后,驱动内力,渐入佳境,吾绿舒显然应接不暇,被连连击溃。
“你不是入魔了吗?为什么这是幻化神功!”
吾绿舒杏眸凌厉,万分惊愕。
“不是只有魔才能对付得了你。在琣水,你们带走了一个叫荪初的小姑娘,她现在人在哪里?”
莫邪泷璃擎空一掌,双眸如冰,吾绿舒飞身坠落,面色惨白,手捂心口,呕出鲜血。
“荪初?她在地狱之门等着你呢。”
吾绿舒珅然而笑。
“泷璃,先救师叔们,我来看住她。”
莫邪平威来到她身旁,立刀直指吾绿舒。
莫邪泷璃颔首,取出身后背着的包袱,抚开黑布,双手一举,金杖在东升的旭日之下,金光闪烁,光芒四射,宛如破云而出的神兵利器!她凝望着金杖,眼眸清澈无比。
速速来到白明赫面前,金杖在白明赫的眼前一掷,落地有声,金色光芒霍然炸泄,像一道屏障将白明赫整个人笼罩其中,莫邪泷璃闭上眼,默念浮生咒。
片刻,白明赫眼眸中的碧光逐渐褪去,苍白的脸庞也渐渐有了血色,他虚脱地单膝跪地,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般。
“白明师叔!”莫邪泷璃与慕星痕上前扶起他来。
“星痕!泷璃!这里发生了何事?”
白明赫面容大惑,有种大梦初醒,宛如隔世的感觉。
“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慕星痕抹去嘴角的血渍,眼中阴霾尽扫,内心甚慰。
莫邪泷璃来到白明若栩、金河身前,金杖落地一掷,金河与白明若栩的目光仿佛被某种力量紧紧吸住,无法移开,莫邪泷璃重复浮生咒,两人在金色光芒的包围中陆续苏醒。
“若栩!”
莫邪泷璃扶住虚弱的白明若栩,几乎喜极而泣。
莫邪文暄与莫邪平威看着眼前的金河终于认识自己了,高兴得搂住他:“你终于醒了!”
吾绿舒重重跌坐在地上,凄然看着发生的一切,她悲愤交加,她始料不及,她悔恨不已。
莫邪文暄走上前,剑指其眉心,冷冷道:
“王上、王妃在哪儿?”
眼中只剩恨意和厌恶。
“你不是一直想为莫邪云衾报仇吗?动手!”她再次珅然而笑,“今日我死了,有思越罕木王、王妃相伴,也不算冤枉啊。”
“你真是丧心病狂。”
莫邪文暄抬头不想去看她。
“求你别杀娘娘,我知道他们在哪儿!”仙儿跪地恳求。
“仙儿,谁让你做我的主啦!”吾绿舒喝止她。
“说!在哪儿?”
莫邪文暄握剑的手向前一推,对她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没记错的话,你是第二次用剑指着我,这次你还杀不了我,恐怕你这一辈子都杀不了我了吧。”
吾绿舒冷眼看向他,故意激怒。
“你放娘娘走,我.......即刻放了王上和王妃,仙儿发誓!”
仙儿死死挡在吾绿舒身前,被莫邪文暄吓得颤颤巍巍的。
莫邪文暄一动不动,绝愤的双眼要把对方撕裂一般。
莫邪泷璃扶住他握剑的手,一字一句:
“二哥,放她走。”
莫邪文暄回头,只见莫邪泷璃双眸沉静如渊,没有一丝波澜起伏。
莫邪文暄缓缓撤回紫元宝剑,厉声道:
“趁我没反悔之前,滚!”
“娘娘,快走!”
仙儿望一眼吾绿舒,即刻跑回寺门口,打开墙壁上的机关。
立时,墙壁内显出一间狭小的暗格来,王上与王妃被绑着双手,就坐在里面。
众人喜出望外,跑过去,扶出他们。
“泷璃,痕儿,我们没事。”
王妃抱住莫邪泷璃,为能再见到她而陪感宽慰。
“让我看看您。”莫邪泷璃细细查看一遍,王妃虽然面色憔悴,幸而没有受伤,“母妃您受苦了!”
“母妃好好的,泷璃不要担忧。”
王妃眼眸温和如初。
“本王知道你们一定会来。”王上握住王妃的手,内疚地望着王妃,“让王妃跟着本王受难,本王于心不忍。”
“王上也没有受伤的痕迹。”
莫邪文暄检查后说道。
“义兄!”
时隔十六年,王妃再见白明赫,心中却是五味杂陈,感慨良深。
“义妹,终于再得相见。”
白明赫疲惫的眼中尽是欣喜。
“王上,姑姑,我们即刻回王宫。”
慕星痕扶住罕木王。
此时,降灵悠然飞落在护云台中央,恍惚间,他已移步到吾绿舒面前,从地上拉起她,往怀里一带,远远凝望着莫邪泷璃,那绝美妖异的笑颜自唇边漾开:
“我得带走她。”
莫邪泷璃本能地停住脚步。
“你怕我?罢了,我还是走吧,否则有人非砍了我不成。”
降灵眯着眼,朝远处的菩提树下望了望,才轻悄悄飘走。
顺着将灵说的方向望去,苍郁的菩提树下确实站着两个人。
披着黑色斗篷的人,临风而立,微低着头,眉眼均被遮得严严实实,旁边的人正是天心,他负剑而立,异常警惕,他们两人关注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像是站了很久很久了。
莫邪泷璃把金杖交给身旁的慕星痕,径直走过去。
“留步。”
祝鼎飞冰冷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莫邪泷璃停在离他十步之外的距离,双眸黯然:
“前两次,你都不告而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发生任何事。”
“我怎能相信!”
晨风轻抚额前的发丝,她绚然的双眸直逼他心底。
“由不得你不信!若是有,那就是,我已厌倦了各种厮杀,厌倦了再看到鲜血,厌倦了要一次次拯救你!我今日来就是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你马上离开思越国,远离大都,不要我走到哪都有你,更加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斗篷下露出他寒气森然的眼眸,凌冽如霜。
霎时间,风声四起,肆意的刮过脸颊,竟然有种切肤之痛,她定睛凝视他:
“要我走,可以,让我看清你,我即刻走!”
“用不着了,你走不走是你的事,倘若你认为拿着金杖就可以与降灵匹敌而战,那你死了也是你自己的选择,你的事与我再无关系了!天心,我们走!”
他毅然转身。
“祝鼎飞!”
她悲怆地一呼。
他站在原地,头也不回,语气如冰:
“怎么?你竟这般舍不得我!可我却与你无话可说,昨日之种种,我已然忘记,你也忘了吧。”
潇潇山风中只留下空白的背影。
一轮红日此时跃出了山坳间,万道光芒瞬间洒遍一整座法典山,浩浩云海被渲染得绯红一片,蔚为壮观。
“多么讽刺,我几乎成魔,天下皆弃我之时,你说要与我共进退,不离不弃;而今,你却要我永远离开,再不相见。”
莫邪泷璃仰望天空,双眼负痛,缄默无语。
王宫
缮玉被罚跪在大殿上。
“给泷璃下迷失香,为何这么做?”
王妃眼神愤怒。
缮玉显然被吓得不轻,梨花带雨地:
“我只是不希望她参加宴席,并无恶意,那迷失香两个时辰自会消散,我并无伤她之意的。”
“你可知道你的并无恶意险些害了泷璃性命!”
王妃声色俱厉地质问。
缮玉拼命摇头,忏悔道:
“我不知道王宫会有人潜入,母妃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不分轻重,肆意妄为了!”
莫邪泷璃不忍地:
“母妃,缮玉年幼,难免犯错,况且我也没有发生危险,这件事已然过去,不要再深究了。”
王妃看了看她,转而面向缮玉,语重心长地说:
“缮玉,身为一国公主,必须心怀天下,深思远虑,端方言行,为人典范,不可有半点差池,你明白吗?”
“母妃,缮玉明白了,必定痛定思痛,请给缮玉改过的机会。”
缮玉诚恳地。
“你回去闭门思过,好好反省!没有我的口谕,不得出宝微殿一步。”
王妃揉了揉眉心,疲惫不堪地说。
“是。”缮玉退下。
“母妃,你还不了解缮玉嘛,她只是调皮,没有恶意的。”
莫邪泷璃颔首。
“这次的教训,希望她牢牢记住。”
王妃稍稍宽慰。
幽静的游廊里,莫邪泷璃远远看见缮玉站在拐角处。
“我今日认错是因为我的确不光明正大,但不代表我向你认输。”
缮玉依旧盛气凌人。
“缮玉,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输赢之分。”
莫邪泷璃心平气和。
“我这么对你,为什么还替我求情?”
缮玉眉心微蹙,疑问道。
“因为你是我妹妹啊。”
莫邪泷璃双眸沉静如怡。
下一秒,缮玉望着莫邪泷璃,目色莹莹。
熙熙攘攘的石桥上,天心急匆匆赶到。
一个浓眉大眼,娇俏玲珑的女子向他跑来。
“你还真的来了?”
天心很是惊讶地。
“不然呢,思越国美景处处,很是有趣,我定不负此行。”
乌兰碧双眼神采奕奕,自嘴角的梨涡漾开一抹灿烂笑意。
“哎!既然来了就来了吧,但要注意安全,这里可不比大都。”
天心不忘叮咛。
“只要不是在大都,在哪儿都好!”乌兰碧向着天空伸了个懒腰,开心喊道,“自-由-啊-!”
天心暖暖看着她,被她浓浓的快乐渲染,眉宇舒展,心情舒畅。
“现在带我去你们的居所吧。”
她笑眼弯弯地看着他。
“你是说,要跟我回去?”
他没听错吧。
“为何不可?你刚才也说了这里不安全的,为了我的人身安全着想,我必须与你们住在一起,方便保护嘛!放心,我一定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览好风景。绝不生事!”
乌兰碧伸出右手发誓道。
天心凝思片刻,居于安全的考虑,现下只能这样了。
他深深吸一口气,目色镇定:
“切记,待会儿我来向我师父说明你此行的缘由,你安静站在一旁就好。”
“你是要详细解释一下,你是如何带王爷的未婚妻来思越国的这件事,是吗?”
乌兰碧俏皮地眨了眨眼。
“是你自己来的,不是你口中所说我带你来的,好吧!你再这么胡言乱语,我就得考虑一下你的其它住处了。”
天心开始后悔了。
“知道了,开玩笑的,你真是无趣极了!我就像空气一般,不听不看你们,也不说不动,这样好了嘛。”
乌兰碧歪着头,笑眼吟吟。
“走吧。”
天心摇摇头。
乌兰碧眉开眼笑地跟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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